也许昨晚麦晴并没有死,后脑勺的伤势只是让她陷入了休克。

包裹她的床单也能透气,抛尸途中的一路颠簸也不足以致命。

可是在海边码头上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明明身体已经凉了。难道因为海边本来温度就低,就算是个活人不穿衣服,也会浑身冰冷?

抛尸的那个码头是个死角,鱼啊漂浮物之类的东西被冲进这个海湾,就很难再飘出去了,所以将麦晴抛在那里,等浮上来的时候,很快就会当地人发现。就是这样一片海湾,麦晴并非没有生还的可能。

唯独一点,为了伪造伤口的形状,童平用石头在后脑勺上又重重地砸了一下,已经昏迷的麦晴居然还挨得住这一下?

“可能那个部位本来就不会致命。”艾琳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童平检查地板上尸体的伤口,已经凝结了硬块,手感毛毛糙糙的,看来血早就止住了。

“为什么她还要回家呢?”童平拧着眉头,检视尸体上艾琳刺出的一个个刀口。

“也许脑部的伤势让她失忆了,忘记是你杀死了她?”艾琳的解答听起来不是没有道理。

回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童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走到阳台上,这才想起被关了一夜的秋刀鱼。

秋刀鱼竖着尾巴,亲昵地跑过来蹭着童平的裤管。

楼下的保安围作一团,望着隔壁那栋楼讨论着什么,想必是在说昨晚艾琳闹出的事情。

“你说你昨晚离开隔壁房子的时候,女主人还没死对吧?”童平忽然问道。

“是的。不过她流了很多血。”

“你以前见过你男朋友的外遇对象吗?”

“在他的手机上看到过照片。”

“那你看到隔壁女主人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认错人了吗?”

“当时房间里灯光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说,我也只看了一眼外遇的照片,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童平像是想到了什么,冲进了洗手间,受到惊吓的秋刀鱼钻进了家具的空隙里。

地板上的麦晴尸体,睁着空洞的双眼,像是不明白童平在干吗?艾琳找来条毯子,盖起了尸体狰狞的脸。

洗手间里的童平,打开了水龙头,按下马桶冲水键,强劲的洪流在瓷白的马桶里旋转着,童平如一尊石像般注视着,直至漩涡消失,失望地垂下眼睑。

他开始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词语:布宜诺斯艾利斯……红色的公牛……我爱你。

周围没有任何的变化,用凉水洗了把脸,童平走出了洗手间。

“你的男朋友名字叫什么?”童平问艾琳。

“郭良。”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属于和妻子幽会的男人。

“我出去一趟。”童平回房间换了外出的衣服。

“你去哪儿?”

“怎么?你还怕我跑了?”童平显然话中有话。

“我是怕你出去了,要是来人了怎么办?这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呢!”艾琳愁眉苦脸地说。

“又不是第一次见着尸体,怕什么怕?”童平钻进厨房,打开了工具箱,在里面翻寻起来,像是在找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样?换个地方把尸体藏起来吧?”

童平头也没抬:“我在想办法,你替我留心楼下的保安。”

艾琳应了一声,立刻走向阳台。

就在她转身的时刻,童平迅疾地站起身来,举起工具箱里的一把扳手,重重朝艾琳挥了下去。

走出压抑的家里,没有下雨的天气,明媚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让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倍感放松。

谁也不会怀疑这个美好世界的真实性,除了童平。

他是唯一领略过阿尔法世界波澜壮阔的人。

麦晴的死而复生,便是现实世界在童平心中崩塌前最初的那条裂缝。

在洗手间里清理尸体的时候,童平确认过麦晴已经死亡。刚才故意试探了一下艾琳,她想方设法让童平相信麦晴是侥幸余生,目的只有一个。

不暴露阿尔法世界的破绽。

比起阿尔法实验中的其他受试者,身为潜入者的童平,比所有人都更熟悉阿尔法的世界,他有能力洞悉这其中微妙的差别。童平刚才尝试了所有返回现实的方法,都没有用。通常这种情况,剩下的解释只有一个,童平这次扮演的并非潜入者,而是受试者。

除了人为中断阿尔法实验,以及潜入者的退出,受试者是无法靠自己从阿尔法的世界里逃离的,因为现实世界中的他们无法用意识来控制行动。换句话说,受试者在阿尔法的世界里还算个正常人,回到现实世界中也许连眼皮都睁不开。

童平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变成阿尔法实验的受试者?

在尚未百分之百肯定的情况下,童平此刻要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找到身处阿尔法世界的证据。

这个证据是件非常奇妙的东西,它只存在于阿尔法的世界里,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驱车一路向北,热闹的街区被抛在脑后。转入山路,路面变得崎岖蜿蜒,路也越来越窄,只够一辆车勉强通过。

童平放缓车速,顺利通过这段路之后,一路平坦,汽车驶进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童平熄火下了车。

抬头看见的是一栋破败的小楼,灰色外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完全看不出那原来是一面白墙。屋顶上的瓦片没剩几片,门前随处可见的瓦砾,隐约能看出它曾经蔚蓝的颜色。

小楼的大门贴着封条,封条上盖着花提港警局的印章。自从莫多在这栋楼里被捕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出入这里了。传说中,莫多就是在这里诱骗过路的少年,然后将他们残忍杀害的。但警察翻遍了屋子,依然没有找到少年们的尸体。而嫌疑人莫多,在警察抓捕时,突然挣脱了身旁看守他的警察,往近山的路逃跑。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山顶一块落石正巧坠落,砸中了他的脑袋。经过全力抢救,莫多保住了性命,却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还停在原处,童平把摩托车推到一边,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凹陷下去,积了一个小水洼。童平伸脚踩了踩,感觉要比其他地方软一点。

他搬来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向了水洼,两三下之后,水洼里的水慢慢减退,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缺口。

这里正是昨天在阿尔法实验的时候,莫多囚禁童平的地窖。

也许五具尸体就藏在这里面。

地窖里的空间很小,童平趴在地上,把头探了进去。

结果让他很失望,地窖里只够躺下一个中学生,没有可供藏尸的地方。不过童平也不是来找这个的,他检查着地窖的内壁,正如他所料,那里刻着一串数字。

那是童平被关在地窖的时候,用石子刻上去的。

这些数字是阿尔法世界里的代码,每一串数字都是一次实验的编号。阿尔法世界根据受试者的记忆构建,里面的房子、街道、树木都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然而这个编号,只会存在于阿尔法的世界里。

阿尔法的世界如同一个有着无限入口的迷宫,虽然每一次试验都不同,但迷宫内部是相通的。一个编号代表一个入口,潜入者每次试验的时候必须留下编号,以避免之后的潜入者从错误的地方返回。那样的话,会造成潜入者记忆的混乱,醒来后大脑一片混沌,犹如他的意识被困在迷宫中,难以恢复。

地窖里的这串编号,是童平现在身处阿尔法世界里的最好证据。

作为受试者的童平思索着: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秘密呢?

“我必须要回去。”

阿尔法的实验研究,几乎没有涉及过受试者该如何返回现实世界的问题。

在院子里踱步,童平想着返回的办法。一直作为潜入者的童平,常规的办法都试了个遍,毫无作用。在他参与的实验中,没有一个受试者是在实验室里醒过来的。

他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发现有些小石子不太一样。拾起几粒,用手扫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皓白的底色,以及尖尖的牙根。

是人类的牙齿。

细心一找,又发现了不少牙齿。从牙齿的大小、形状、颜色来看,牙齿的主人应该都是未成年人,而且不止一个。

院子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像是莫多故意留给童平的提示一样。他仰望天空,露齿一笑,想到了返回现实世界的办法。

他折回汽车,从后备厢里把艾琳拖到了院子里。艾琳受了伤,仍处于昏迷之中。

先撩起她右手的袖口,没有。再撩起左手的,果然不出所料,童平看到了一串数字,那是每次实验的编号,在进入阿尔法世界的时候,会随机生成一组数字,潜入者通常将它写在自己的手臂上。

就好比在离开阿尔法世界的时候,有一扇需要身份认证和密码的门,这组数字便是每个潜入者独一无二的身份认证,而密码则是钥匙,两件东西缺一不可。

艾琳躺在了院子中央,被撕成布条的床单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为了防止她念出“钥匙”返回,童平还堵上了她的嘴。

艾琳从剧痛中醒过来,后脑磕在坑洼的泥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有东西不停从内部敲打着颅骨。视线模糊、疼痛难耐的她挣扎了几下,从地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这片陌生的地方。

“你终于醒了。”童平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艾琳低头看见童平的影子慢慢接近自己,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她想扭头去看,可脑袋很重,让她保持不了平衡。

“别动。”童平扶住了她,说道,“小心在返回之前就没了命,那样你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看见童平手里拿着的石头,艾琳蹬着脚,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体,扬起一阵烟尘。伤口还在流血,滴下的血和尘土凝结成了灰色的泥球,在脚边滚动。

童平说得没错,潜入者一旦在阿尔法的世界中被杀死,就无法被唤醒,现实中的潜入者会和受试者一样,陷入无尽的昏迷之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潜入者的原因了。

“放心,我不会杀死你的。”童平对艾琳说,“你肯定知道我曾经也是一名潜入者,只要你告诉我‘钥匙’,我就有办法和你一起返回。”

艾琳抽泣了几下,闭起眼睛,默默点了一下头。

童平当然不会为她解开嘴上的封条,而是将手里的石头放在了她两只被绑住的手里,让她把“钥匙”写在地上。

不知怎的,天气变得糟糕起来。狂风大作,吹起的细沙让人睁不开眼睛,头顶上的天空乌云聚拢,厚厚的云层后雷电交加,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浇下来了。

“赶快写!”

艾琳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她费力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雨点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泥土的颜色开始变深,逐渐扩散。艾琳写下的字迹,在风雨中转瞬即逝。

雨中的童平带着笑意,转身走向一块大石头,拾起了它。

刚才艾琳写下的三个字,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童平永生难忘。

红——齿——鬼。

这是在阿尔法世界里,从未被提起过的字眼,也是童平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词。

仿佛经历了一次冒险旅行,童平从熟悉的水池中醒来。

实验室灯光亮起,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水池里的水位开始减退,升起的托板支撑住童平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

三个男人开门走了进来,穿着白色的大褂,里面有童平熟悉的面孔。参与实验的汤淼、染着金发的魏博士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

“你怎么会醒过来的?”汤淼激动地问。

“说来话长,先把我从水池里弄出来再说。”

汤淼和魏博士手脚麻利地从他身上解开复杂的电线,把他从水池里掺了出来。

“麦晴人呢?”童平没有看见一直参与实验的妻子。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我会变成受试者?这个男的是谁?”童平连珠炮般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汤淼咂了咂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童平迷惘地看着汤淼,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右边的肩膀上。

扭头一看,童平几乎晕厥过去。

贴身的潜水服下,他的右臂仅剩下了半截,空荡的袖管随着身体摆动无力地摇晃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童平撕扯着衣服,想要脱下来看个清楚明白。

汤淼和魏博士赶忙架住了

他,童平剧烈地咳嗽起来,刚做完实验的他,虚弱地瘫软在地上。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陌生男人说出这句话,汤淼和魏博士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眶凹陷,胡须拉楂,脸上和身上有不少小伤口,右手臂包着厚厚的纱布,童平觉得自己像极了画室里陈旧的石膏像。

打开龙头,他用左手不太利落地掬起水,洗了一把脸。右臂碰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台面,一阵生疼。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阿尔法的世界里,自己的右手老是会痛。

阿尔法的试验必须有两名博士在场,汤淼和魏博士正是负责此项工作,阿尔法工作时,难免会受到主控它的研究员影响,显然在童平的实验中,主控阿尔法世界的是汤淼,也就难怪魏博士会失踪了。

那名可以自由出入机密实验室的魁梧男人,到底是谁呢?他的面孔在阿尔法的世界中出现过,正是那名发现童平酒驾的交警。

不过,魁梧男人要说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断臂有关。

擦干脸,童平回到了控制室。

三个男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童平坐在了他们三个人的对面,正对着控制室里两块巨大的透明玻璃。这两块玻璃分别与两间实验室相连,从实验室里看只是两面普通无比的镜子,而在这边却可以清楚地观察实验中受试者和潜入者的状态。

在潜入者的实验室里,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愁眉不展地围着水池。

那里面应该是还没醒过来的艾琳吧。童平心想。

“很好奇,你是怎么回来的?”魏博士浅浅一笑。

童平摆摆手,朝着陌生男人努努嘴:“这事回头再说,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陌生男人留着精干的小平头,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一看就不像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

他扶着头,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组织语言告诉童平他的遭遇,时间随着实验室里时钟的滴答声流逝,几分钟的沉默过后,男人终于开口了:

“我叫郭良,是花提港的刑警……”

郭良?这个名字飞快从童平脑中闪过,好像艾琳说她的男友也叫这个名字,现在想来,原来这个名字是这么编出来的。

郭良继续说着:“就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前,我的管辖区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受害人正是你的太太——麦晴。”

“你说什么?”童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郭良观察着童平的一举一动,继续说道:“童先生,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这个案件的案情有点超乎常理,否则也不会动用阿尔法的实验室了。”

童平咬着嘴唇,耐着性子坐回了椅子上。

“虽然我刚才说了受害人是你的太太,可并不代表她已经死了,她还有存活的希望。”

“我太太在哪儿?”童平扫视着实验室里每一个监视器,焦急地问道。

郭良耸耸肩,说:“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血迹,经过鉴定后确认血迹属于您的太太。可是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或者换句话说,您的太太目前只能算失踪。”

“谁会想杀我太太?你们抓到嫌疑人了吗?”

“嗯……这个嘛……”郭良搓了搓手,低头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凶器,也发现了嫌疑人……”

“快告诉我,他是谁!”

“嫌疑人就是你,童先生。”郭良猛然抬起头,锐利的眼神射向了童平。

“我?”

“没错。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您躺倒在一楼的院子里,全身沾满了您太太的血,左手还抓着一柄沾满鲜血的榔头,右手只剩下了上半肢,处于昏迷的状态。现场没有发现第三者进出的痕迹,我们展开了一天一夜的大规模搜查,也找不到您太太和您的右手残肢。为了抓紧时间营救您的太太,我们警方申请了阿尔法实验,想从昏迷的您身上找出答案。”

童平回想起阿尔法世界中,阿尔法不停暗示他杀死妻子,并且毁尸灭迹。这样一来,潜意识里藏尸的地点,就会成为警方搜查的地方。

“原来你们拿我做这种实验!”童平怒目圆睁,朝汤淼和魏博士吼道,“别人不了解我,你们俩还不了解我吗?”

“你听我解释……”汤淼想去拉住往门外走的童平,却被一把推开。

“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童平的左手抓住门把手,不熟练地拧动着,那扇门就像在同他作对一样,怎么也打不开。他愤怒地用脚踢门,用身体撞门,坚固无比的门板纹丝不动。

魏博士从后面抱住了童平,在耳边轻轻说道:“如果麦晴在这里,也会同意让你做这个实验的。我们相信你不会对麦晴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可首要的任务是先找到麦晴啊!”

听罢,童平僵硬的身体松了下来,微微颤抖着。他伏在魏博士的肩膀上,压着声音,抿嘴痛哭起来。

在阿尔法世界里受的这份罪,却是因为自己背员了莫须有的罪名。

郭良安慰道:“童先生,我们通过阿尔法世界里传回的讯息,先后搜查了阿尔法世界里那些你在邻县抛尸、藏尸的地点,均没有发现您太太的踪迹,所以您的嫌疑也正在慢慢洗清。”

“我要去找麦晴……我想回家……”童平呜咽道。

“警官,是不是可以让他先回去休息?”汤淼向郭良求情道。

“这个……不好办呀!”郭良答道。

“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先让医生给他治疗吧。”魏博士也加入进来,“他现在的样子也跑不到哪儿去,况且我还要给他做个脑部的检查。”

郭良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那我先去汇报一下。”

实验室里待命的医生,为童平重新包扎了右臂的伤口。汤淼和魏博士细心地分析着童平脑部扫描的数据,提供证明童平失忆的证据,好让他不会被关进拘留所。

“那个潜入者艾琳,从哪儿找来的?”童平躺在巨大的仪器上,闭着眼睛问汤淼。

汤淼歪了歪嘴角:“哦,你说她呀。她是候补的潜入者人选,你没发现吗?她的血型、发色都和你十分相近,在你执行潜入实验遇到紧急情况时,她会出动施以援手。但这次实验的受试者换成了你,我们一致认为她是潜入者的最佳人选。毕竟能被选拔成为潜入者,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艾琳十分出色地执行着任务,让身在阿尔法世界里的童平一直被蒙在鼓里。若不是期间麦晴的死而复生,童平也许还没有发现呢。

“为什么麦晴会活过来?”童平知道阿尔法世界里的规则,和现实中一样,不会存在超自然的现象,因为这会引起受试者的怀疑和猜测。一旦阿尔法的实验被揭穿,那么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拿不到了。

“就在艾琳知道你的埋尸地点后,她立刻返回了现实报告。”汤淼不经意地看了眼玻璃外的实验室,艾琳依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童平心中的疑惑正慢慢被解开:

艾琳返回后,说出了藏尸的地点,警方却搜查无果。于是艾琳再次进入阿尔法的世界,童平的阿尔法世界延续到了第二天早晨。也许是阿尔法出了些差错,也许是童平的潜意识产生了混乱,麦晴在阿尔法的世界里复活,并且回到了家里。正是出现了超乎常理的现象,才让身处在阿尔法世界中的童平,产生了怀疑。也许换成别人,不一定会猜疑这个世界是阿尔法虚构的,但童平和别人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阿尔法实验的潜入工作者。

仪器的灯光暗下来,魏博士完成了检查,对童平说:“还是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等!”郭良走进前来,阻止道,“现在潜入者艾琳还没有醒过来。我们怀疑在阿尔法的世界里,是童先生你谋杀了她,所以暂时不能让你离开实验室。”

“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实验室里也没有让他休息的条件啊。”汤淼说。

“我会让医生多照顾他的。”看来郭良是铁了心了。

“他可不是囚犯!”汤淼有些恼怒。

“我也是职责所在。”郭良毫不让步。

汤淼还想争辩,童平拉住了他。

“郭警官,我可以说出阿尔法世界里我和艾琳发生的事情……”

“感谢您的配合。”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童平压低了语调。

“什么条件?”

“我想知道有关我和我太太的全部案情细节,作为交换条件,我也会说出阿尔法世界里的事情。这是第一次有受试者从阿尔法实验中醒来,可以算是研究的一大突破吧。”

童平说完,看了眼魏博士,魏博士很用力地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阿尔法实验研究本身就为了推动犯罪行为的侦破工作,童平给出的交换筹码很有诱惑力。他坚毅的脸上洋溢着自信,郭良自知讨不到便宜,请示了上级部门之后,答应了童平的要求。

“我们就去你家做个了断吧。”郭良第一个走出了实验室。

他们四个人整装出发。

和阿尔法世界中的家不同,现实中童平是居住在一个全是独立别墅的小区内,正是这样远离四邻的居住环境,才会在命案发生后的几个小时,受伤的童平才被人发现。

“童平,这里面的房子都长得一样,你家是哪栋啊?”开车的汤淼在空旷的小区里转悠着。

“就是前面左边的那栋了。”童平指着一栋大门被贴了封条的别墅。

郭良先下了车,撕掉了门上的黄色封条:“现场勘查取证工作都完成了,大家进来没问题的。”

童平进了屋子,家里还是熟悉的样子,布局和摆设没有变化,唯独少了会出来迎接他的妻子。

“事件大部分发生在院子里。”郭良熟门熟路,领着童平穿过狭长的走廊,屋子的北面便是鲜花绚烂的院子。

一个黑影闪过,钻进了门缝,魏博士被吓了一跳。

“秋刀鱼!”童平对着门缝唤道。

一只猫从门缝里挤出了脑袋,“喵”地回应了一声。看见是主人,秋刀鱼亲昵地蹭起了他的裤管。

童平一只手抱起秋刀鱼,才发现它的背上受了伤,几处红红的伤口,还渗着血。

“魏博士,快帮我看看秋刀鱼怎么了?”

看见童平抱着猫过来,魏博士连连后退,摆手道:“别……别……过来,我对猫毛过敏。你还是让汤淼看吧。”

就在这时,童平一只手没抱稳,被秋刀鱼挣脱了,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秋刀鱼,秋刀鱼!”汤淼砸着嘴巴,手忙脚乱地追了上去。

“我看它是饿了,你帮我去厨房拿点猫粮吧。”童平踢了踢空空如也的猫食盆,对魏博士说道。

走廊里只剩下了童平和郭良两个人,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直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童平就察觉到了异常,精心修剪的草地变得光秃秃的,上面还多了好几块石头,这些石头原来并不是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童平觉得自己家的院子,和阿尔法世界里莫多家的院子变得十分相似。

“你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郭良指着院子靠近门的地方,“当时你已经不省人事了,整条手臂都不见了,你的左手握着一把刀,刀上全都是你太太的血。”

童平蹙眉道:“那我太太呢?”

“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但是院子的地坪几乎浸满了她的血。”郭良注意着自己的语气,表达出他的观点,“从我个人的角度,虽然您太太的尸体还没找到,但活着的希望渺茫。”

整片院子泥土的颜色比以前深了不少,尤其是院子的正中央,凝结成块的泥土还未干透。尽管看不见一抹猩红的血迹,却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到无比恐怖。

走廊里,透明玻璃门后的汤淼和魏博士,怔怔地看见童平肩膀颤抖,慢慢蹲下身子,将头埋在了左手的臂弯中。

逆光的背影有几分悲凉,郭良想要拍拍他,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插进了裤兜。

童平站起来,对郭良说着什么,郭良侧耳认真地倾听着。

魏博士和汤淼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聊什么呢?”魏博士刺探道。

“童先生告诉了我一个阿尔法世界里的秘密,可能对你们的实验也有用。”郭良说道。

“什么秘密?”魏博士和汤淼都来了兴致。

“是关于如何从阿尔法世界里返回。”郭良故意卖了个官子,“不过这个方法还需要实验再一次验证。但更重要的是,童先生好像恢复了一点记忆,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许能帮忙找到他的妻子,说不定还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凶手?你是说麦晴已经……”

汤淼的话

刚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合时宜,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刚才想到了一件东西,我去拿给你看。”童平走去了厨房,传来翻抽屉的声音,没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一件东西回来了。

“是什么?”郭良问。

童平把手摊开在三个人面前,他的手掌中是一枚黄色的哨子。

“这是凶手的东西。”童平语出惊人。

“凶手的?为什么会在你家里?”汤淼问。

童平捂着头,表情痛苦:“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想得太多头就会疼。”

“还是让他自己想想吧。”魏博士觉得童平在放松的环境,反而会更快记起以前的事情来。

童平的精神状况堪忧,郭良安排了警员在门外把守着,约定明天一早再来接童平回实验室。

送别他们三个人,童平洗了把热水澡,只有一只手对他来说,生活起来实在有点艰难。热水淋在头上,阻隔了外界的声音,仿如进入阿尔法世界时的感觉。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警方的怀疑对象只能是童平。手持凶器昏迷在现场,虽然断了一只手臂,但很可能是杀人后自残造成的。只是没有人知道,现场的布局和阿尔法世界里莫多的院子如出一辙。

从艾琳身上套取到“钥匙”,牺牲她才换来的这次返回,竟然面对的是这样的现实。

在阿尔法世界中,童平对艾琳做了残忍的事情,但是在返回过程中,这部分的记忆有缺失,郭良答应给童平一个晚上,让他给出答案。

童平脑海中不断闪现另一个场景,他站在高高的花提港灯塔上,海风拨乱了他的头发,发丝在眼前晃动,跨一步站上灯塔的石阶,脚下的惊涛骇浪拍打着礁石,突然天空中袭来一片阴影。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也许答案就在花提港的灯塔里。

走出浴室,用不太熟练的左手擦干身子,费了一番功夫穿戴整齐。童平站在二楼的卧室往下看去,正门口的警察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上,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童平面无表情地拉起了窗帘。

夜幕降临,童平熄灭了卧室的灯,假装已经睡下。

其实这栋别墅除了正门,还有另外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出口。童平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进入一楼的洗手间。这间洗手间朝北,窗户外虽然安装了防盗窗,不过防盗窗上安装了铰链,拉开隐蔽的插栓就可以打开。爬出窗户便是别墅侧面的院子,沿着矮矮的篱笆爬行一段,就会发现篱笆上的一个小洞,那是为了常常偷溜出去的秋刀鱼准备的通道。

童平顺利从家里逃了出来,站起身,远远看见矗立在岸边的灯塔顶部。

似乎在童平虚无的意识中,花提港的灯塔才是永恒存在的。

废弃的灯塔残破不已,走在石阶上的回音几乎盖过脚步本身发出的声音。童平扶着石壁,总算登上了灯塔,上面的温度低了不少,风吹在身上瑟瑟发抖,连呼出来的气都是一团团的白色。

面对黑暗中怒吼的大海,童平往前迈出一步。他还记得在这里曾经让草莓当裁判,和铁鱼一起来比赛捉迷藏,至于最后谁是最终的胜者,已经记不太清了。当时窗户外面还挂着救生艇,现在应该没有了吧。

出于对童年时光的怀念,童平探出身去,想确认一下救生艇是否还在。

这时,背后一阵疾风吹来,有东西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细如牛毛却像蟒蛇一般开始收紧。童平的手指都插不进皮肤间的空隙。他没法扭头看身后的人,空气被阻塞在嘴里,头和眼睛开始充血。童平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往后倒退了几步,后背就被一只膝盖死死地顶住了。他僵直的手伸进了口袋,摸出一个哨子。拼上了最后的力气,他吹响了哨子。

这哨音好像魔法一样,从花提港第一高度的灯塔传播出去。不一会儿,天空中的乌云开始聚集,一片巨大的阴云朝着灯塔扑来。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

童平脖子上的绳子瞬间没了力气。

那片阴云铺天盖地地涌进了灯塔里,黑色的羽毛飘散得到处都是,还带来了腐败食物的气味。灯塔内部的空间令人窒息,一只只秃鹰填满了每一寸可以站立的地方,它们在石阶上收起翅膀,漫不经心地聚拢在童平的周围,而在这份漫不经心下面,是绝不放过机会的狠辣。

“啪嗒!”

整座灯塔的照明全部开启,童平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在硕大的聚光灯后,传来了郭良的声音:

“童先生,您果然猜的没错。杀害您太太的凶手就是他。”

聚光灯的中心,魏博士眯着眼睛,张开手掌挡向灯光,掌心中两条深深的勒痕。

郭良将灯筒转向了天花板,灯塔内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黑压压一片的秃鹰挤满了整个塔顶,咕噜咕噜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怎么回事?”郭良紧张地盯着秃鹰。

童平捂着脖子,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了指魏博士:“这些你都要问他。”

“问我什么?我可没有杀麦晴。”灯光聚焦下的魏博士,染发剂遮盖不住两鬓的苍白。

“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你要来灯塔灭口?”郭良质问道。

“灭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给童平一点苦头尝尝,谁让他把艾琳害成那个样子。”

“艾琳是你的什么人?”童平不禁好奇。

“虽然她只是我的助手,实质上是我的侄女啊。”

对童平进行阿尔法实验的时候,正是魏博士力荐艾琳,才会由她担任潜入者。而阿尔法世界里发生的重大事件,魏博士都了如指掌,显然将艾琳安排为潜入者,是他早有预谋的。

“魏天浩,别装了。”童平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我已经知道你将麦晴的尸体藏在哪里了。”

童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用食指指了指地板,说:“就在这里。”

一滴汗沿着魏博士的脸颊滴落下来,他僵硬地脸几乎笑不开。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在阿尔法的世界里,潜移默化中童平得到了许多提示,家中的书堆里、侧翻的救护车里、车祸后的树林里以及跟踪坦克抛尸时的沙滩浅坑里,都碰上了同一种鸟。这种鸟名叫秃鹰,它们体形硕大,皮肤裸露的头上,永远瞪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秃鹰以腐尸为生,被称作大自然的清道夫。

童平举起了手中的哨子,继续说道:“正是你利用了这个哨子,才让麦晴的尸体从我的院子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阿尔法的世界里,我的潜意识总是在提醒我麦晴出轨的事情,现实中被忽略的细节和感受,会在阿尔法的世界中放大,这也正是阿尔法世界的作用,让受试者在细节中暴露他们心中的秘密。

“遵循这样的规律我继续想下去,在我从阿尔法世界返回的时候,就开始猜测麦晴的外遇对象会是谁。能将现实中的杀人手法投射到阿尔法世界中,怀疑的对象一下子就减到了两个人——你和汤淼。在我家的时候,你居然能够那么快从厨房的橱柜里找到猫粮,证明你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因为你对猫过敏,每次来我家的时候一定是把秋刀鱼锁进洗手间,为了防止它吵闹,会给它倒满猫粮,所以你才会那么熟悉猫粮放的位置。”

“那只是凑巧罢了,说明不了问题。”魏博士干笑几声道。

“我不知道你和麦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纠葛,甚至不惜杀了她嫁祸给我。但我劝你还是自首吧,你让尸体消失的把戏,我可是全部都知道了。”童平说。

魏博士放声大笑:“你有什么证据?”

灯塔的石板阶梯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的警员送来了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放着一个哨子。

“这就是你杀人的凶器。”

在童平家院子的时候,童平和郭良就设计了这个局。郭良指挥警员搜查了实验室里魏博士的私人物品,发现了这个哨子。

哨子上只有魏博士的指纹,而这又是唯一可以指挥秃鹰的工作。

花提港峭壁的洞穴中,栖息着成千上万只食腐的秃鹰,魏博士不辞辛苦,开始训练这些秃鹰。如天葬一般,这些受过训练后的秃鹰,会在魏博士发出哨子的指令后,迅速吃光整具尸体。假如碰到敲不断咬不烂的骨头,地上的那些石头就派上了用场。童平用它们将骨头打碎,以便秃鹰吃得一口不剩。而在阿尔法世界里,那些突然消失的尸体,也正是遭遇了饥饿的秃鹰,被啃食的一干二净,才让人误以为是离奇失踪。

“只要吹响你的哨子,看见地上有尸体,这些家伙就会毫不客气地吃个精光。”

这时,魏博士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要不然,你试试吧。如果这些大鸟把我吃了,算是把我超度升天了吧。”

那些秃鹰慢慢围拢了过来,虽然知道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活着的人类,但它们数量庞大,还是让人担惊受怕。

“试就试!”童平拿过了证物袋,毫不客气地吹响了已经取证取样的哨子。

秃鹰将魏博士围了个水泄不通,它们一层一层包围了魏博士,却没有一只下嘴啄他。

童平又用力吹了几次哨子,甚至还变换了节拍和音调。秃鹰就是纹丝不动,好像看不见眼前的魏博士一样。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童平暗暗想着。难道这些秃鹰都认识魏博士了吗?就算是把他当主人,魏博士要如何告诉这些秃鹰只吃掉一只手臂呢?

到底错在哪了?魏博士训练了秃鹰,用哨声作为喂食它们的信号。形成条件反射之后,听到哨声的秃鹰便会吞噬魏博士准备的“食物”。犹如天葬般的杀人场面,魏博士还会用石头将尸骸的骨头敲碎,贪食的秃鹰将被害人吃得一点不剩。

魏博士躺在地上,摊手作无辜状,问道:“怎么样?这回总该相信我了吧。”

郭良求助般地望向童平,正因为童平把交代阿尔法世界里的事情作为筹码,郭良才愿意布下这个局。童平告诉了他秃鹰杀人匿尸的手法,逻辑上合乎情理,差一点郭良就信以为真了。但魏博士一个小小的细节,没有逃过郭良的眼睛。在童平拿出哨子之前,他一直显得很紧张,手插在口袋里掩饰着颤抖。可童平试了几次哨子之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强硬起来,让童平下台阶的余地都没有。

可能童平只对了一半,而关键的证据还没有被发现。

这时,黑暗的沙滩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哨声,所有的秃鹰齐刷刷看向了声音的方向,紧接着又一声更长的哨声。秃鹰争先恐后地飞出了灯塔,它们丝毫不顾及同伴,体型略小的秃鹰被挤到一边,但很快站起来,抖擞羽毛,瞅准空隙钻进鸟群,奋不顾身地冲进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这是红齿鬼的声音。”魏博士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说道。

“不可能——”童平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又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呢,况且他自己还是这个传说的缔造者。

所有人都好奇那个哨音的来源,聚拢在灯塔的窗边,沙滩上一片黑暗,只能看见海浪拍打礁石溅起的白色浪花,时隐时现。秃鹰的深色羽毛是很好的掩护,数量庞大的秃鹰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石阶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惊慌地喊声:“红齿鬼来啦!”

跑上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汤淼。

“不是让你和其他警官一起待在下面吗?”郭良一把拉住了汤淼。

“你们都看见了吗?”汤淼喘了口气,说,“我看见红齿鬼了。”

郭良抚着下巴,捋出了新的思路。经常在被害人身上留下红色齿印的红齿鬼,为了掩盖身份,与秃鹰结成了同盟,让秃鹰们替它收拾残局,将尸体蚕食得尸骨无存。

“童平,这事你觉得呢?”郭良问。

“如果真的是红齿鬼干的,我只想说一句话……”童平看了眼魏博士,意味深长地接着说,“谁能告诉我谁见过真正的红齿鬼?”

“童先生,你的推测还没有办法说服我,现在你该说说阿尔法世界里的故事了。”郭良向一边的两位警员使了个眼色。

警员走到了童平的身后,分立左右。

童平心有不甘,请求道:“郭警官,可能凶手不止他一个人。只要查出是谁在假扮红齿鬼,就一定可以解开整个事件的真相,再给我点时间吧。”

“等你为我解开了阿尔法世界里的真相,我们再来讨论这个也不迟。”

“不!不!那就太迟了!太迟了!”

“但我们有约在先。”郭良见童平情绪有点激动,命令两位警员把他带离了灯塔。

童平向汤淼的求助声回荡在灯塔石壁间。汤淼扭过脸,迎着凛冽的海风,脸颊的

皮肤被吹得有点刺痛。黑夜里找不到焦点的视线,依然不愿意面对魏博士,尽管童平的推测最后没有成功,但显然在每个人心头都留下了印痕。

究竟是谁杀害了童平的妻子麦晴,害得他失去一条手臂?又是谁在操纵这些吃人的秃鹰?幕后黑手是不是传说中的红齿鬼?亦或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一手导演着这场阴谋?

郭良指挥着关闭灯塔里的照明设施,明亮的灯塔内渐渐变暗,只剩下了一盏昏黄的脚灯。所有人都陆续走下了灯塔,郭良经过汤淼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和魏博士一块儿离开了。

呆呆凝视黑夜的汤淼,内心一片灰暗。

这座废弃的灯塔,陪伴了童平和汤淼的整个人生,多少年来风吹雨打,依然矗立在花提港的海岸线,如忠诚的护卫,尽忠竭力。然而现今物是人非,在岁月的流逝中,却不知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右腿的膝盖处隐隐作痛,安装在那里的金属假肢变得冰凉冰凉。汤淼搓了搓裤管里的膝盖,缓缓消失在脚灯的光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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