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立冬, 柳安安就窝在元晨殿不肯出门了。

在寻南郡时,冬日里室内与室外似乎并无什么差别。摆了炭盆也升不起来室内的温度。更何况义母吩咐了,小孩子家的房间, 不能常用炭火,炭火不通风会有毒, 她的丫鬟婆子照顾不周的话,平白害了她。

所以白日里点着炭盆, 晚上都是靠着汤婆子, 勉强过冬。

冬日里在室内,都是裹着厚厚的棉衣, 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在房间里,也是将四周封闭起来, 裹着小被子看书。

没想到京城里的气候却大有不同。

殿内不单单摆着有烧了炭火的高炉,还有些她分辨不来的取暖物件儿。

边窗留下了几扇通风,其余的关着,偌大的殿内居然能升温起, 不需要裹着厚厚的衣服, 穿着薄薄一层的襦裙就可。

只是在三重厚厚的帘子外, 开了殿门出去, 迈出脚, 就能感受到外面凉到心尖儿发冷的寒气。

谁还敢出门呀。

殿内的宫女们也都换了衣裳, 进来出去时,多披了一件长长的绒毛披风,一进殿门就脱下放置, 免得将殿外的寒气带给了柳安安。

“美人,奴婢去找过了。曾经在宫中做过的玉雕师,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宫人了, 还都在去岁就被遣出了宫。如今司功局里能做玉雕的,是李司珍。”

郡青入了殿内就脱了披风,在炭壶旁暖了身子,才端着托盘来到柳安安身边。

长长的一张案几上,摆满了各种玉雕的簪子。

柳安安单手撑着腮,手中把玩着那些已经成了形的玉簪。

郡青手中一一放下的,又是瞧着不同的各种玉簪。

“这些都是奴婢从李司珍那儿拿到的,全部都是她亲手做的。还请美人过目。”

柳安安捻起玉簪看了眼。

通体是翠玉的,簪头雕花,三支梅,上面用粉玉点缀了花瓣,花蕊芯是黄玉。捏在手中转一圈,那簪头的花瓣活灵活现地。

倒是有几分好看。

但是怎么看怎么觉着,这细腻过分的手法,总是不太适合暴君。

若是单纯只是给宫中妃嫔做的话,还是都不错的手艺,甚至她也会喜欢,却多少少了一些适合男子的气息。

“手艺不错。”柳安安又翻看了一支玉雕簪子,的确还是那种充满脂粉气息的温柔,雕刻的手法不可谓不细腻,算得上是高手了,却还是不行。

“除了李司珍,就没有旁的人擅长玉雕了?”

郡青有些为难地:“回禀美人,陛下登基的时候,宫中遣散了一大批的宫人,曾经善于玉雕的,都走的只剩下司功局的女官们了。且宫中很少有需要到玉雕方面的活计,故而学玉雕的女官们也少。司功局的女官们从学艺至今,也不足十年的经验。可能是不能达到美人想要的水平。”

“美人若是看不上李司珍,恐怕有些难办了。”

这可不行呀。柳安安也有些犯难了。

李司珍的手艺,她是觉着不错,却不觉着能够做出让暴君满意的玉簪。

可是除了她,宫中没有其他的人了。

怎么办?

现在都已经入冬了,若是她想要把这个玉簪当做她生辰前离开时送给陛下的礼物,是不是就要来不及了?

“美人也不一定非要在宫中找。”

丫鬟玲珑从茶室回来,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来放在长案上,瞥了眼案上的玉簪,笑着对柳安安说道:“奴婢听说宫外倒是有些不少的玉雕师,且郡青姐姐也说了,去岁放出宫的,也有些玉雕师,不若美人试试朝宫外去找找?”

“这个倒是可行!”柳安安刚答应下来,郡青却拦道,“这个法子恐怕不太妥当。美人可能不知,宫眷非诏不可出宫。哪怕是底下的小宫女,都不能随意去往宫门走动。”

“美人与旁人又不同,不如去问问陛下,可不可以给美人一首自由出行的宫牌?”

丫鬟的这个问法,让郡青稍微有些迟疑。

“虽说并不是不行,但是美人是宫中后妃,若是随意出行的话,怕是不妥。”

原来还真的可以随意出去!

柳安安眼睛都亮了,紧紧盯着郡青:“那个自由出行的宫牌是怎么回事,快讲与我听听。”

想来还是她见识太浅薄了。想当初在王府时,也从来没有自由出门过。唯独那么几次,全家出行时,义父曾带上她去了那没有人的地方,准许她好好玩耍一番。

就那么几次,就让她念念不忘记了许多年。

入宫之后,还是暴君带她出去了那么一次。结果还遇上了那种事,没得让人想起来就有点……不太如意。

原来不是入宫之后就不能出去的,还可以自由出行!

还有这等好事?!

“这……”郡青拗不过柳安安,只能细细告诉她,“不过是因为宫中的女眷有时会想要与娘家来往,会给一个宫牌,一般来说,都是给了宫妃的娘家人,只要想进宫,递牌子就是。”

“若是美人娘家就在京中,倒是好办多了。让玲珑回去吩咐一二,美人的娘家人自然会替美人办事。”

郡青这一句,提醒了柳安安。

如果说来,她是镇南王府的,这京中的宗室,也都算得上是一门子亲戚了,岂不是说……

“虽然美人不能出去,但是我可以,”玲珑笑着对郡青说道,“我们宫女出宫,就没有美人出宫那么麻烦了吧,不若得了牌子,我替美人出宫去寻玉雕师?”

“如此的话比美人亲自出宫要好些。”

柳安安却还是想自己出去。

“如果我还是想出去呢?”

“宫妃若是想出宫,却不是取个牌子那么简单。玲珑口中的自由出行,实际上可以说不存在。不过是准许宫妃便宜行事。如果有那么些事,偶尔离宫一次两次尚是可以。”

“但是,美人若是真的独自出宫,后续恐怕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郡青回复首。

柳安安听了一大堆,大约能理解郡青的意思了。

简单来说就是,宫牌的确可以出宫,但是她最好不要用。

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因为会有麻烦事儿。

岂不是说,那个宫牌就算有了,也和没有一样。

柳安安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有这个的存在,不试试怎么能甘心呢。

“我还是想要这个宫牌。”

郡青劝不住,无奈:“既然如此,那美人可以与陛下稍微提一句。只是陛下会不会应允,就不知道了。”

“肯定会的吧!”柳安安挺起胸脯,“我多多去讨好陛下,区区一个宫牌,手到擒来罢了。”

*

柳安安嫌弃天寒地冻不想出门,直接派了郡青去勤政殿,讨要一份宫牌。

郡青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她脱下披风时,柳安安耐不住从内殿跑出来,穿着单薄的一套浅色衫裙,光着脚就来了。

伸出手,她急促地催着:“宫牌宫牌!”

郡青怕冻到了柳安安,退后两步,然后双手交叠在胸前屈膝行礼:“回禀美人,宫牌——没有。”

“哎?”

柳安安纳闷儿了。

一个宫牌,暴君真的不打算给她吗?

“陛下说……”郡青说话只说到一半,后半句有些噎住。

“陛下说什么了?”柳安安追问。她不死心地扫过郡青空着的双手,怎么盯也不能盯出来一张宫牌。

郡青闭了闭眼,重新睁眼的时候,努力不看柳安安,板着脸学着暴君的语气:“想要宫牌?告诉她——想得美。”

柳安安傻了。

想得美?

想得美?

不过是要一个小小的,不怎么费事儿的宫牌,暴君居然说她想得美!

郡青赶紧来安慰她:“美人,宫牌一事,实在不是美人想的那么简单。起码就奴婢知道的,从先帝起,就没有哪位宫妃曾经拿到过这张宫牌。”

“也不知道玲珑是从何而知的。”郡青说着,眼神复杂看了眼一侧伺候的玲珑。

玲珑语气无辜:“之前与宫中的姐姐们闲聊时听人提起过一耳朵。”

柳安安却紧张了。她忽地想到,丫鬟是义兄送给她的。八成知道的东西比她还要多。那么她知道一些,也很正常。但是郡青不知道呀,若是追问下去,露馅了怎么办。

“该是如此了,玲珑爱与人说笑,也亏着她知晓呢。”柳安安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你去勤政殿,陛下就告诉你,说我想得美,可有说,怎么才能允许给我宫牌吗?”

“回禀美人,陛下并未说这种话。这个宫牌美人要不还是算了吧,完全可以告诉陛下,请陛下派臣子去寻一个玉雕师,何必自己辛苦着出宫去找呢?”

“那可不行。”

柳安安摇摇脑袋,掰着手指算日子。

她的生辰是冬至那天,如今刚刚立了冬,中间也不过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若是现在寻不到一个好的玉雕师,等到时候,留给玉雕师雕琢的时间就少了。不能精益求精,怎么给暴君最好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必须要拿到这个宫牌,亲自去找一个好的玉雕师!

可是暴君那儿,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他居然一口回绝了。

还说她想得美。

柳安安嘟起嘴,不高兴地哼哼。什么嘛,一个宫牌都不给。非要逼着她想法子讨好他才行。

对哦,要讨好他的。总不能真的一伸手就问他要吧。那她讨好他,是不是就能用讨好来还宫牌了?

柳安安花了一天时间思来想去到底要怎么跟勤政殿的暴君沟通。

要讨好,这个讨好就要好好想一想了。外面那么冷,她不想出门,需要找一个中间的方式,把她的讨好传达给暴君。那么……嗯,要怎么讨好他才好?

元晨殿内的书房,几乎是柳安安都没有踏足过的地方,为了找到一个讨好暴君的方式,她专门来了书房,让宫女搬来一架脚梯,爬上去翻看这些厚厚的典籍。

书内写的可真多。要不,她就给陛下写一份讨好信?不用出门去受冻,还能让暴君看见信就知道她的讨好之意,这样就对了!

想要让说出‘想得美’的陛下允许她,给她宫牌,那么普通的讨好信肯定是不怎么有用的。她决定了,要给陛下写一份,情深义重的,歌功颂德的,吹嘘他的丰功伟绩的讨好信!

唔,要歌功颂德,究竟要写什么样的内容呢?

柳安安翻看着典籍,然后将其中一些歌颂前朝某位伟大的帝王的内容看了,一边看,一边改头换面,用来夸奖暴君。什么话好听写什么,三行夸一句陛下的登基是天下的大幸事,五行夸一句,能够陪伴在陛下的身边,是她的大幸事。再转个弯儿,夸一夸陛下勤政,早朝不辍,朝野上下的臣子们无一不信服于陛下。

写还不能干巴巴的写,柳安安咬着笔头,翻看着典籍,怎么文雅怎么润笔,字里行间一直在称赞着暴君不存在的丰功伟绩,仿佛是一个想要用马屁来换取性命的死囚,字里行间全部都是真情流露的认真。

柳安安思来想去,这夸不能白夸了,小心翼翼在最后一段里只提了一笔,如此伟大的陛下,定然是一个宽宏大量又体恤朝臣身边人的陛下,那么,还请陛下赐予她一个小小的出宫宫牌。

这一份信可不是好写的。柳安安长这么大,也没有这么认真的写过书信。写完之后还要翻来覆去看上几遍,哪里写的不好,斟酌后要重新誊抄一份。

足足折腾了她一天,第二天用过早膳,最后检查了一遍,柳安安觉着,这次就没有问题了。她信心满满交给郡青。

信送过去后一个时辰,柳安安抱着暖手炉坐在窗边,伸直了脖子看。

没多久,郡青回来了。

她这次不是空着手回来的。柳安安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还有东西。

坐不住了。她立刻起身笑吟吟从郡青手中接过郡青捧着的一份回函。

“这里面装的可是宫牌?”

这么小,还有些轻飘飘的。

不太像呀。她疑惑地打开。

“回禀美人……呃……”郡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犹豫半天,“这是陛下看了美人的那份信之后,写给美人的回信。”

“哦。让我看看陛下说了什么!”柳安安抖开信纸,笑得嘴角弯弯。

她那么真情实意的一封信送出去,陛下肯定会被她的吹捧夸得飘飘然。被讨好的人,肯定是要回复几个字的。

不知道是夸她写得好,还是矜持的承认她夸得好呢?

柳安安信心满满翻开了信纸。然后眼神凝滞。

洁白的信纸上,大大的书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说起来,暴君的字可真好看,笔走游龙,字体结构中都是遮挡不住的霸气。

只是这个内容……

——不许。

柳安安翻来翻去看了半天,这张大大的信纸上的确没有第三个字了。

“就这个?”

怎么可能就两个字呢。一个字没有提她那么兢兢业业的夸赞,也没有肯定她的文笔。

就这么两个字,还拒绝的这么直接不婉转?

不过是一个出宫的宫牌,都讨好成这样了都不肯给她吗?

“不可能呀,陛下为什么会拒绝我呢?”柳安安回忆自己写的那份讨好书,足足千字,让她翻来翻去查阅了不少的典籍,只要是能讨好陛下的歌功颂德,她可是全部都用上了。光一封信,都写了一两个时辰呢。

这么精心写的一封信,他怎么舍得拒绝!

柳安安不高兴了。

捧着这张信纸,怎么看怎么不乐意。

早知道写这么多都没有,她就不写了,她就只写最后一句话。

反正,反正他拒绝就是两个字。

好过分嗯!

“美人,奴婢送过去的时候,看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觉着美人不用心呢。”

郡青的提示落在柳安安耳中,她都震惊了。

“我辛辛苦苦写了一两个时辰,还不够用心?陛下平日里批阅的奏章,难道都是我这种程度的虔诚吗?”

“可能是因为,这封信是奴婢去送的,而不是美人亲手交到陛下手中的吧。”

郡青委婉地说首。

柳安安趴在美人榻上,手里捏着这封信,瞪着这两个字。

难道就因为这个?

难道她亲自去送,就可以换来宫牌吗?

真的不是骗她的吗?

还要再重新写一封信吗?这个就太欺负她了吧!她真的真的,写不出来第二份了。

旁边服侍的玲珑暗中提醒:“美人擅长刺绣,何不送给陛下一份绣礼呢?”

“这个好,”郡青也跟着颔首,“美人素来不怎么喜欢动,手中的秀活儿少。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美人之前并未给过陛下什么绣品,这次不如就给陛下绣点东西,哪怕是个香囊,多少也是美人的心意。”

虽然觉着不可能,但是郡青还是哄了一句:“万一陛下高兴了,给美人宫牌了呢?”

唔,她的刺绣倒也说得过去。如今入了冬,那她是不是要给陛下做点什么呀。

以往在王府时,做义父和义兄的随身物都不需要她。义母说,这些事等她大了再学,以后给她的夫君做。等她长大了,年满十五,就跟着暴君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宫。

那她好像可以试试,拿出当初学过的,来给暴君做一点什么。

“吩咐下去,让司制的徐女官,送来一些布料和辅料,我有用。”

“是!”玲珑抢先说道,“奴婢这就去。”

时隔半个月,司制的徐女官再次踏入元晨殿。

入了冬,她穿的也多了些。身后跟着的那个曾经在元晨殿跑过腿的小宫女,手中还端着托盘。

“奴婢给美人请安。”

徐女官一直是那么清淡,恭恭敬敬行了礼。

“听说美人需要一些布料和辅料,奴婢挑选了一些来。顺便给美人送冬衣。”

柳安安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剥着小金桔,好奇地瞥了眼那几个小宫女手中的托盘。

“先前不是派人来送过了吗?”

“回禀美人,那是旁人给美人做的,奴婢亲手给美人缝制了一条冬裙,因为做得细,时间长了一点,如今才做好。奴婢就想着顺便给美人送来。”

“哦,我要看看。”

柳安安让宫女给她拿来。

司制的徐女官手艺她还是很信得过的。

每次送来的衣裙,做得合身舒服,还有一股浅浅的熏香,她嗅着都觉着好闻。

徐女官抖开了一条新的冬裙。

落霞色的裙身十六幅,从群腰到裙摆,成花瓣绽开的模样,百只蝴蝶振翅的千姿百态。

可真是漂亮。

柳安安摸了摸,这绣工相当了得。

新得到的裙这么好看,说来都是暴君赐予她的。

那她是不是,也该给暴君做个什么大一点的?

“美人若是喜欢,奴婢伺候美人更衣。”

“不必了。”柳安安懒得动,“且放着,改明儿我穿着试试。”

徐女官眉眼不动:“是。”

“玲珑姑娘,还请替美人收起衣裙。”

徐女官端起盛着衣衫的托盘,交付到玲珑的手中。

“美人,奴婢给您先收起来了?”

“去吧。”

柳安安在挑选。这司制局送来的太多了。适合暴君身份的布料各种各样,手上一样样摸过去,都觉着不错。

她面对一大堆的布料和辅料犯了难。

实在是难以挑选出最合适。

要不,要不去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那么冷……

柳安安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去吧。

不过冒着寒风跑一趟罢了。

这一次来抬柳安安的不是肩舆,而是宫中吩咐下来的一辆辇车。

三面有围,将风寒都遮挡在外。

厢内甚至还放着一个烧过的铜盆,带着高温,甚至要避开一点以免被烫着。

这一路去的,柳安安舒服多了。

要是都是这种辇车,那她就不用为了躲避寒冷,藏在元晨殿不出来了。

“美人请暖阁坐一会儿。”

大侍亲来接了柳安安,从侧门入,直接进了暖阁,命侍人奉茶来,赔着笑首:“陛下如今正好有事,怕是还有一会儿工夫。美人且先等一等。”

“今日来的是谁呀。”柳安安来勤政殿多了,时常会来勤政殿的那些大臣,她没见过,也都听过差不多了。

无外乎那些。

“回禀美人,是姚侍郎。”

大侍也不避着柳安安什么,直言不讳:“就是姚太傅的长子,姚侍郎。”

柳安安刚捻起一颗冬枣,听到这话吃不下去了。她脑海里想到了那一位,当时出宫时,夹在暴君和父亲之间,左右为难的那位中年臣子。

“哦?”柳安安好奇了,“这位姚侍郎,过去可没有怎么来过勤政殿呀。”

她长期在勤政殿里留有一个暖阁的位置。已经半年的时间了,基本摸得清长来的臣子。

这还是姚侍郎第一次来呢。

“是这样的,姚太傅年纪大了,上次病中好了些,可一入冬,又病倒了。冬日里早朝对老臣子们是个难事,尤其是病中的姚太傅。这姚侍郎就是来给姚太傅告假,希望陛下能准许姚太傅在家休养到开春。”

“原来如此。”

柳安安重新咔擦咬着冬枣,在暖阁里吃饱了喝足了,终于等到那边的侍人来请。

勤政殿里比元晨殿略冷一点,柳安安看了眼披风和斗篷,都是新做的,哪个更好看呢?

虽然是在殿内,但是斗篷穿在身上更好看些。而且,新做的呢,还没有给暴君看过。

她选择捡起脱下来的藕色斗篷重新穿上,跟在侍人身后去。

正巧,遇见了退出来的姚侍郎。

柳安安戴着兜帽,好奇地抬眸扫去。

姚侍郎一脸菜色,不知道在正殿里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绷着脸退出后,扫了眼柳安安。

他第一眼,只看见了那藕色斗篷的兜帽下,藏着的半张小脸。

柳安安手捏着兜帽的边沿歪了歪头,见姚侍郎看过来,想了想,屈膝远远对他行了礼。

姚侍郎却站在那儿不动了。

他眼睁睁看着斗篷下摆飘摇,披着斗篷的少女快步入了勤政殿,满脸错愕。

“姚侍郎?姚侍郎?”侍人催促着。

姚侍郎恍若初醒。

“那位……那位可是柳美人?”

侍人笑首:“除了柳美人,还有谁能随意进出勤政殿的?”

姚侍郎疑惑地摇了摇头。

“好像……不,不像……”

“姚侍郎可是见到了什么,怎么一脸奇怪?”侍人送姚侍郎出去时,忍不住提醒一直走神的姚侍郎。

姚侍郎心不在焉。

“见到柳美人,有些眼熟……像极了……一个人。”

*

柳安安一路轻飘飘地进了正殿。男人刚起身在活动胳膊。许是坐得久了,他面带不耐。

“陛下!”

好机会呀!柳安安顾不得其他,匆匆来解开了斗篷,递给宫女后,立即上前按住了暴君的胳膊:“陛下可是胳膊酸,我给陛下按按!”

褚余不客气地提着小姑娘后领,将她提溜进正殿的西暖阁。

他往美人榻上一靠,伸直了胳膊。

柳安安扫了一圈,入冬以前她来时,还有的圆鼓凳却找不到了。

没有坐得地方?

只见男人往后靠了靠,留给她了一个美人榻的边缘。

坐过去?

那岂不是,几乎算坐在他的腿上了?

褚余不耐地屈了屈手指:“过来。”

柳安安不敢耽误,一屁股坐了过去。

刚好,就坐在男人的小腿边。

她这会儿没有刚刚的那种谄媚劲儿了。手小心翼翼落在他的手臂上,学着宫女给她按揉时,一点点按。

男人的胳膊很硬。

按了半天,柳安安除了把自己的胳膊按酸了之外,好像没有帮他减缓一点酸疼。

褚余半瞌着眼,靠着厚厚的两个长软枕,十分得惬意。

柳安安揉了半天,见男人根本不睁眼看她的,手中故意稍微用力了点。

“再重一点。”

褚余忽地出声:“猫大点儿的力气,你这是按揉,还是在给我挠痒?”

柳安安手中用足了力气,按了下去。

嘶……

手指按得好疼。

柳安安偷窥暴君,男人一点事儿都没有,表情依然是放松且自如的。

这胳膊是铁打的吗?

柳安安实在是按不动了。

“陛下……”她犹犹豫豫地把手收了回来一截,见男人一睁眼,立即落下去。正好按在了男人的小腿上。

骑虎难下。柳安安只能硬着头皮,给男人按揉小腿。

隔着两层衣衫,她的手在褚余的小腿上毫无章法的乱按一通。偏没有规矩,按得乱糟糟,找不准位置。

“我给陛下按揉,陛下有没有觉着,我很……我对陛下特别得好呀?”

柳安安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想要宫牌,哪怕暴君已经心知肚明了,她也要拐个弯儿。

男人睁开眼,落在她身上,半响,他直接一伸手,将小姑娘拽到自己的怀中。

他的手攥着小姑娘的胳膊,大掌落在她的手臂上,恰到好处寻到了她发酸的位置,按了下去。

“嘶……”柳安安第一下疼得头皮发麻,缩着肩膀,然后见男人的力首轻了下来。在她胳膊上按了几处,瞬间缓解了她胳膊刚刚的酸胀。

两条胳膊落在男人的手中,让他很快就揉了过去。

他的手掌很大,力气大,不知道是不是刚握了热茶杯,掌心是发烫地。

烫得柳安安胳膊也跟着起了温度。

“我给你按,我对你是不是特别好?”褚余按完了,抬手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懒洋洋问。

柳安安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嗯……算,算的。”

怎么能这样!

这样的话,她还怎么好意思提出自己的要求嘛。

柳安安不知不觉中,已经靠在了褚余的怀中。窄窄的一张美人榻,让两个人躺着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陛下。”一计不成,还有后招。柳安安顽强地抬起头,“我想给陛下做一身衣裳。”

“哦?”男人好像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随口说首,“做吧。”

柳安安想了想,小声问:“陛下的衣裳也是司制做的吗?”

“嗯。”男人鼻音哼了一声。

“那陛下的身量尺寸,可在司制那儿?”柳安安了然,“我回去找司制要来陛下的……”

褚余眼神一闪,慢条斯理打断柳安安的话:“不在。”

“哎?”

柳安安不解。她的身量尺寸,都在司制那儿,徐女官特别熟,每次只打量她就知道是什么长短。

怎么暴君的身量尺寸,司制那儿却没有吗?

“你若是要给我做衣,就自己来量。”

“自己量?”柳安安犯了难,“这怎么量呀。”

褚余松开抱着小姑娘的手,往身后一靠,直接躺倒在美人榻上。

高大的俊朗男人躺在榻上,四肢修长,隔着两层衣衫也能感觉到藏在其下健硕的身躯。

“你来。”

褚余摆出了一副任由她宰割的姿势。

柳安安手脚并用爬起来,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咬着下唇,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没有尺。”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她怎么量啊。徐女官又没有教过她。

哦对了……当年是学过一点的。

在没有尺的情况下,用手一点一点的量。

可是难道真的要她用手,一点点在暴君的身上去量他的尺寸吗?

男人却没有她那么多想法,直接握着她的手腕,拽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量。”

柳安安双手被他抓着落在他的腰间,脸红扑扑地。

她弯着腰,手握着他的腰,这个样子,就像是她主动抱着他似的。

她不敢用力,轻飘飘滑了一下。

“量好了。”急忙撤回手时,又让男人抓住了。

褚余睁开眼盯着她:“敷衍我?”

“才没有……”柳安安不敢看他,撇开视线,反驳地满是心虚。

“重来。”

褚余见她又打算故技重施,慢悠悠提醒:“若是你不好好量,今日你就保持这个姿势,给我量好了为止。”

柳安安立即吸住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往男人的腰间一握。

从大拇指到食指尖,一步,再一步。

他的腰和她的截然不同。

硬邦邦的。

衣服下像是藏着什么似的,手落在上面,都是硌的。

随着他的呼吸,小腹还在起伏,她的手落在上面时,哪怕用着劲,都被带着一起一伏。

不要想了,赶紧继续量。

柳安安努力集中精神,一点点量了前圈的腰。

“后面,后面量不到。”

褚余抬起腰,捏着小姑娘的双手,按到他的后腰。

“这样。”

柳安安整个人扑在他的怀中。

双手从前到后,牢牢圈着他的腰。

“好了好了!”柳安安急忙要退开。

“只量腰?”褚余霸道地按着她的手,不准她从他身上离开。

“别的地方不量量?”

柳安安耳朵都红得发烫。

她努力抽出手抽不出来,胆大包天到直接上脚。用脚抵着男人的小腿。

褚余看着好笑,松开了手。

“哎呀!”

柳安安用力过猛,一下子往后仰去。

褚余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重新抱了回来。

“笨……”

柳安安一瞬间的失控后,身体被搂回来,前倾时,手跟着按了下去。仓促间,她好像按错了位置。

褚余皱眉闷哼。大掌牢牢握着小姑娘的腰,疼得她吸气。

“陛下!”柳安安被按在他的怀中,不得动,挣扎半天也只换来更大力度的桎梏。

褚余抬起头,下巴搭在柳安安的肩膀上,在她通红的耳边磨了磨牙齿。

“让你量别的地方,你还真会选地方。”

柳安安不解,只努力回忆,她刚刚按在了哪里?

褚余缓了半天,才懒懒吐出一口气。

“下次轻点。”

柳安安还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反驳:“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用几分力呀。”

“没关系。”褚余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对我用几分力,到时候我对你多加十倍用力回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世上本无车,走得久了呢,就……嘿嘿,嘿嘿嘿

不要说我又短又小了!看看我今天的字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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