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身延山警察派出所的电话响了起来,此时是下午5点30分。

派出所门前的街道是条深山沟,天黑得早,此时已经变得很暗,路边的杂货店里,闪烁着明亮的灯光。

平冢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仲部长那嘶哑的声音:“喂喂!……混蛋!……”

“啊,我是平冢。”

“是我呀,派出所的老仲呀!……”

平冢心想,不用你说,我也能听出你那破锣嗓门。

“县警察署里又来了指示。”

“什么?……”

“还是安藤信一的事。”

“哦……怎么啦?……”

“不过,这次不是让我们调查本人的去向,是调查莺谷。”

“莺谷?……”

“对。你们那边附近,有叫‘莺谷’的这么个地方吗?”

“什么有没有啊!……就在跟前!”

“是吗?……那很好。”仲部长笑着说,“他们要得非常急,我说一遍,你好好给我听着!……”

“是!……”

“你赶紧去调查一下,在莺谷一带的建筑物当中,有没有藏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当然要边打听边搜查。这是紧急调查,不求细致但求迅速。如果没有什么结果,再去前边黄莺杂货店一趟,打听一下信一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莺谷’的事情。然后把信一从东京寄来的信,作为证明材料借来,就这三点,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么,你就赶快行动吧!……”

电话放下了。平冢带上手枪和笔记本,神秘兮兮地悄悄走出派出所。

对面是久远寺的山门,也叫罗汉门,十分雄伟,门宽64米,纵深18米,高21米,初建于宽永十九年,后毁于火灾,现在的大门是明治四十年重建的。

穿过山门,两侧是两排古杉树,高大的树梢伸向夜空,充满深山幽谷的宁静气氛。实际上,这一带已经是身延山的山沟,过去也叫莺谷。

路的尽头有一段坡度很陡的石阶,叫菩提梯。据说高有106米。石阶的上边,是久远寺的总院,以正殿、祖师殿、纳牌殿为首,还有众多的堂塔和伽蓝。

莺谷一带除山门外,还坐落着点点僧房。僧房又叫分院,分别住有住持,他们在过去,除了担当着总院的杂役这种好像“旗本”一样的差使以外,还负责安排各国来参拜的信徒,闭居院内戒斋祈祷,并给予指导教化。

身延山派出所就在门前,因此平冢对此也略知一二。

他首先来到最近处的“竹之憎房”,在大仁王门里左侧。庆长、元和年间,当时由家财颇富的大久保石见长官的遗孀施舍,建起了这处尽善尽美的僧房,可是又一次遭受火灾,现在的建筑,也是明治维新以后重建的。

住持和尚不在,管理员说,没听到过诱拐、监禁孩子之类的事情。因为是毫无根据的调查,管理员这么一说就没办法了。

屋里,身穿白衣,背上印有南无妙法莲华经字样的信徒们,挤了满满一屋,乌烟瘴气,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善男信女。

平冢正要定出来,可是看到管理员那不耐烦的表情,他陡然心中火起,又上来了牛脾气。

“打搅了。不过,这是上面的命令呀!……怎么样?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让我看看里面吧?”

平冢没有再进那无立足之地的僧房,而是绕到了庭院里。假山上种植着树木,泉池里鲤鱼在懒散地游着泳。汽车可以从街上,沿着无台阶的车道开上来,有两辆车停在院子的一角。

平冢在房檐边的脱鞋石上,脱下鞋子走上去。管理员不得不跟在后面。庭院四周都是房子,后边的房间只摆着一些坐桌,里边没有人。

他挨个房间看着,来到最里边的勤杂间时,平冢突然发现:连接壁龛的搁板下边的壁橱——不,是壁橱的门与柱子问,夹着的一块白布条的一端。要不是看到这东西,他就走过去了。

那是什么?……他使了个眼色给管理员。管理员不解地拉开电灯走过去,蹲下身子想拉开壁橱门,可是拉不开。

“奇怪呀!……里面好像是有什么拉着。”说着,他又用力拉,还是拉不开。他觉得不像是被东西挂住,倒像是有人从里边拉着的感觉。

平冢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再拉一次。管理员用力一拉,门开了一道缝。平冢立即伸进手去,两人同时用力拉。眼看门就要被拉开,突然,“砰”地一声,门被踢开,跳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家伙。

管理员被撞倒在地,那家伙妄图从管理员身上跳过去逃跑,平冢从一旁抱住了他。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混蛋!……狗娘养的!……”

平冢年轻力壮,可那家伙比他力气还大。这是一个留着光头的高个男人,从敞开的信徒白衣服里,露出了粗壮的肩膀和胳膊,眼睛上吊,用力抓住平冢。那家伙突然从平冢腰间抽出手去,抓住他腰间的手枪,平冢拼死猛揪住,那男人抓着手枪的手。

“畜生!……要是让他把枪夺走,我就完啦!……”平冢心想。

男人用脚踩住平冢巡警的头,妄图叫他把手松开。平冢被踩踏在地上,他看见了周围的人群,都是听到动静,跑到这里来的信徒,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助身着警服的平冢一臂之力,只是像看一个可怕的东西一样,远远围着看他们撕打。

平冢想起了一位先辈说过的话:“那些瞧热闹的群众,是很冷淡的,就是你和犯人扭在一起,也不会有人伸出手来帮你。所以,我们压根儿就不能指靠这些人……”这次他可有了切身体会。

此人身份不明,也不是一般马马虎虎的在抵抗,使人感到充满杀机。如果自己失败了,就会死在他手中的!

“他妈的,老子能认输吗?”平家心想。看来谁也靠不住,只有靠自己了!……

平冢憋足了气,一下子跳了起来,顾势躲过扑过来的对手,从背后给了他重重一拳。从对方手中夺过手枪,同时用枪把朝他的前额,猛地一击。那男子摇摇晃晃瘫倒在地。

30来分钟以后……

南部警察署的吉普车,停在派出所门前,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真想不到,他竟然化妆成日莲宗的信徒,潜伏到这里来了。”从身延派出所赶来的仲部长,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你没注意,那家伙是全国正在通缉的、杀害幼女嫌疑犯酒井吗?”

“扣上手铐拉到这儿的时候,我还没有认出来,以为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的家伙。经部长这么一说,我总算认出来了。”

“多么逍遥自在的家伙啊!可还是打草惊蛇了,是偶然的巧合。”仲部长用那大海螺似的手,拍打着平冢的后背称赞道,“你立了一大功啊!……干得好,连我脸上也有光啊!……”

“不,这完全是侥幸成功。好像那家伙是自投罗网。”

“唔,你准是预料到,有人来搜查你了吧?这是罪有应得呀!……”仲部长转身向嫌疑犯说道。

“他的头不要紧吧?”平冢担心自己打得大重,看着被仲部长带进吉普车的嫌疑犯说。

“哪里的话,早就没什么事了。还厚着脸皮说要烟抽,要什么喝呢!……”仲部长笑着说。

“可是,部长!……那调查的事情怎么办?”平仲忧心地问。

“唔。”

“光是调查了‘竹之僧房’,回来的时候,又到黄莺杂货店,去把安藤信一从东京寄来的信要来了,这就是。”

说完,平冢从口袋里掏出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么撕打了一场,还没忘记这件事啊。哎呀,我更佩服你啦!……这样一来,我无论如何,也得给你物色个漂亮姑娘了。”

仲部长说着笑话,向吉普车走去。

“米山,上次东京方面要求查询的,关于安藤信一的那封信……”

“啊,那个吗?……怎么啦?”

“这就是那封信。”仲部长说着,从窗口把信递给米山警部补。

米山警部补抽出信来,粗略地看了一遍。信的开头是时令问候语。还写着东京这地方很刺激人,不感到无聊,走到哪儿都是车。一点也不喜欢空气中的汽油味,或许以后慢慢习惯了,就不觉得味道怪了……等等。

信中没有写他在什么地方干活,这一关键情况。不过,信釣末尾写得却很怪。

“东京也有个地方名叫莺谷,它使我想到了身延山的莺谷,心中十分怀念。虽说都叫莺谷,可这儿与身延山的莺谷,有着天壤之别。不用说黄莺的歌声,就连一只蜻蜓,一只蝴蝶也没有,全都绝迹了。好歹,还活着被烟熏黑了的麻雀和鸽子。要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过几天,我要是走运赚了钱,一定向您道谢。”

来山把信放进信封:“就这么些内容,在电话中读读行吗?”

“好,就这么办。”米山警部补将信塞入口袋,“那么,我就先把这家伙带走啦!……现在就要押送到县警察署去。”

“好吧!……你向本部的弟兄们吹一吹,就说这是我们的平冢先生一个人,经过殊死搏斗抓到的”

“知道了,再见!……”米山警部补挥了挥手,转身大步匆匆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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