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田代以一种孩子磨人时的声调,叫道:“究竟怎么了?伯母怎么这么拿腔作势呢?不是对大家太失礼了吗?”

就连无忧无虑的田代幸彦,似乎也已觉察到了这里的神秘气氛。他疑惑不解地皱着眉头打量玛丽,眼中流露出盘问的目光。

“嘔,讨厌的田代,”玛丽温和地看着田代幸彦,“哪里会拿腔作势?不过,家母身体欠佳,也许有点犹豫不决吧。”

“你说身体欠佳,可,我刚才听人说,昨天不是还去教堂了吗?总之,还是快请出来吧,否则,岂不对大家过于失礼了?”

田代感到空气沉重得压人,但,他仍想从中周旋。为人单纯的田代认定,只要玛丽之母露一下面,这沉闷的空气便会顷刻缓解。

“嗯。所以,我刚才不是打发河野老师去接了吗?老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玛丽焦躁不安地看看戴在手腕上的表。木卫看着她的侧影,满脸狐疑地哼哼着鼻子。

金田一耕助饶有兴致地,从大厅的一角注视着眼前的事态。他还没有胆量一口咬定,君江就是朋子。但是,他感到,假如君江对于见客如此犹豫不决,那末,其中必有原因。而这件事情本身,就使他兴味盎然。

自从河野朝子去接玛丽之母,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然而,夫人君江、去接夫人的河野老师均未露面。弥漫在来宾中间的呆滞、沉闷的气氛,越发严重起来。

“嗨,怎么样?既然身体欠佳,就不必勉强……”

镇长立花宽厚地打着圆场。不过,他的眼中也掩饰不住怀疑的神色。

“不,立花镇长,”木卫又在一旁施加压力了,“话虽如此,可大家特意等在这里呀。……再说,对于这一次捐赠,也得表示个礼节呀。”

“那倒也是。”

迄今为止,一直标榜中立的神崎署长,这一次也明显地支持木卫了。仅此一点,就意味着所有在场的人疑惑加深了。

金田一耕助以一种十分担心、同时却又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玛丽的侧影。这位姑娘究竟打算如何摆脱这种局面呢?看来玛丽无意让自己的母亲在众人面前丢丑,这一点,刚才就已一清二楚了。

“坎波!”玛丽出人意料地叫了一声,“你去看一下,妈妈和河野老师究竟在干什么呢?”

站在客厅外面的坎波,用陶瓷般的眼睛朝来宾们扫了一眼,轻轻把头一点,便飞快地去了。受到坎波那闪着寒光的视线威胁,大厅里的沉闷气氛益发加重了。

这当儿,阿都若无其事地从阳台上走了进来。但是,却似乎并无一人看出她的脸色苍白难看。

不大一会儿,坎波返身回来。并且,低声在玛丽耳边咕哝了几句,说的是外国话,连站在身边的田代幸彦也听不出什么名堂。

然而,玛丽却大惊失色,眉根高吊。

“噢?你说什么?母亲和河野老师都不在房间?有、有这种事?”

这是玛丽在演戏呢,还是果真吃惊?连严密注视中的金田一耕助也莫名其妙。

不过,木卫却似乎视为演戏,他心怀叵测地皱着鼻头。

“那不就奇怪了吗?令堂、该不会逃之夭夭了吧?”

“你说逃之夭夭?家母……”

玛丽再次拧起眉毛,她那顶撞木卫的话语和态度中,都有点虚弱。这招来了大家怀疑的目光。

“玛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伯母怎么了?”

田代回头看着玛丽。这时,由纪子从阳台上跑进来。

“阿姨吗?我刚才在水池对面的林子里看见了。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朝钟乳洞方向去了。”

“朝钟乳洞方向……”

神崎警长责问。

“嗯,对,姐姐。”

“嗯。”

“阿姨走路,有点像在梦境一样呐。简直像驾云一般,飘飘忽忽的……”

“啊!”

一声惊叫,玛丽从座位上跳起身来。就在这时,河野朝子慌里慌张地从阳台上跑进来。朝子在玛丽耳边飞快地耳语着,把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个银十字架。

“老师,那末,这个十字架是在钟乳洞口……”

“对,因为没见到夫人,我就到院子里寻找,由纪子说,她看见朝林中去了……”

“可是,老师,不是让母亲在楼上睡觉吗?”

“嗯,是呀。所以,诸位说想见见夫人,我就劝她换身衣服,我还帮着穿来着。后来,夫人比我先行一步,我后下的楼。到这里一看不是没看见夫人的身影吗?我怕夫人又像往常那样发病,就到院子里找去了。”

“明白了。”玛丽紧握着银十字架,“老师,对不起,请准备运动衣,坎波,你随我一起……”

“玛丽,究竟怎么了?伯母出事了吗?”

“田代先生,对不起,家母发病了。”

“发病?”

“嗯,家母一遇过度激动,便会自我催眠,变得像梦游症患者一样。”

“梦游症患者?”

众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内中,唯独木卫一个人的神色,越发狐疑起来。金田一耕助刚才就一直在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此刻,他听了玛丽的话,也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玛丽,伯母有这毛病吗?”

“嗯,是呀,都怪我。今天,听由纪子说起二十三年前,有人跑进钟乳洞,从此下落不明的事,便告诉了家母。还告诉家母,那个人和她酷似哩。这是不该说的呀。家母当时就很激动,一定是因此而诱发的。我,要去找寻家母,不能置之不理……”

玛丽环顾大厅,目光停在由纪子身上。

“由纪子,你哥哥呢?”

“哎呀……”

由纪子故意不看阿都,佯作不知。尽管她明明知道,哥哥尾随着黑衣夫人,朝钟乳洞中追去了。

“那末,你也行呀。不,说你也行,有点失礼。由纪子,请你领我到钟乳洞里去,好吗?”

“好的,阿姐,随时听候吩咐。”

由纪子痛快干脆地回答。

“玛丽,我也去。”

田代幸彦在一边开口了。

“好,谢谢。拜托了。那末,我去换一下衣服。”

玛丽正要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厅,木卫在她身后歹毒地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这算哪一出?这……神崎署长,这事不是太滑稽可笑了吗?咋样?要么我也陪你进钟乳洞探探险吧。神崎署长,神崎署长。”

“嗯。……”

神崎署长正不知所措地用他那厚敦敦的手掌抚摸着脸颊。

“咋样?你也一起去走一趟吧。有好戏给瞧的……啊、哈哈哈。”

慎一郎和阿都害羞地把视线从木卫那歹毒刻薄、尖声怪笑的脸上移开去。

金田一耕助也拉拉衣衫,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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