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亮白的天光倾斜而下,照耀在整片碎山之上,也洒在云棠脸上。

云棠看见半空中的燕霁,心头的不安终于散去,她这下可以肯定,她活下来了。要是再有什么人想要杀她,请先和燕霁深入交流一下。

云棠喟然长叹,偶尔吃软饭可真舒服,不用打打杀杀,只用为燕霁高喊加油,这样的生活是她在魔域那么久以来,最梦寐以求的生活,如果要给这种生活加上期限,她希望是永远。

云棠慢慢走出崎岖的山路,顺手带着腿上被扎得血淋淋、背上被抽得血淋淋的林襄,林襄背后则是脸色苍白的师兄们,除了云棠外,都是一群残兵败将。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他走得比云棠等人都要快,从他们旁边经过——是宫无涯,他单臂抱着虚弱的苏非烟,步子稳健。

至于为什么是单臂,云棠等人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叫自己去偷瞄宫无涯的手臂。

之前无涯真君为爱断臂、鲜血滴落的声音他们可听得清清楚楚,众人被迫听了这么大的八卦,现在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无涯真君恼羞成怒。

云棠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宫无涯忽而顿住脚步,迟疑地问云棠:“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云棠镇定道:“刚才的声音?我们修为低微,只听到山洞坍塌的声音,至于究竟是何原因坍塌,我们都没听到。”

不怪她撒谎,只是她们当时也不想听,谁知道那个石室有问题。

宋赠附和道:“对,无涯真君难道知道了什么线索?”

“不曾。”宫无涯否认,听见无人知晓石室内发生的一切后,方放下心来。

苏非烟纤纤瘦瘦的一团,被宫无涯稳稳地抱在怀中,她侧过头,眼眶有些肿,估计是刚才哭肿的。她本想和宋赠师兄说话,不期然看见所有师兄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衣衫狼狈,只有云棠仍干干净净,清浅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连阳光都美上几分。

苏非烟怔怔地看着云棠,语调幽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师兄们真疼云师姐,大家都受伤了,也要护着云师姐不受伤。”

苏非烟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宫无涯,而云棠那边却有那么多师兄。她微微敛眸,周遭的风不是特别大,苏非烟却觉孤独无助。

云棠亲眼见过苏非烟入魔,也亲耳朵听到实力强劲的宫无涯如何深爱苏非烟,她现在可不想任由苏非烟说了半截话茬就截住,便问道:“这又怎么了?”

是啊,这又怎么了。云棠是他们的师妹,修为也低,哪怕受些照拂也不是能值得特意拎出来的事儿。

苏非烟勉强一笑,语气仍温柔,听不出一点烦躁,只有些微的惆怅:“没什么,我只是羡慕……有这么多人疼师姐。”

若是往日,一些和苏非烟交好的师兄要是听到苏非烟这么说,说不定还真会觉得苏非烟性子柔软,不爱争取,容易受委屈,可经历了之前的事儿,他们现在对苏非烟的态度只剩两个字:漠然。

林襄被苏非烟入魔时拿手肘打得够呛,他爹又是清源峰真君,身份上佳,完全不必担心苏非烟的脸色,便道:“苏师妹难道少了人疼?那只狐妖可是把苏师妹放在心尖上疼、无涯真君也第一个来救苏师妹,苏师妹有那么多人疼,在自怨自艾什么?”

苏非烟听林襄这么说话,抓紧身上的衣服,她没想到林襄会忽然出声刺她。

以往她也和林襄见过,那时林襄对她极欣赏,并未这样,苏非烟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些什么事。

谭明这时候也道:“六师妹没受伤,是因为她自己机灵,不在我们疼得好。”谭明性子也烈,他也不惧怕宫无涯的威势,直接道:“我们师尊玄容真君早教我们遇事自强,修真一路不在他人在己身,要想活下来,不在人疼。”

如果说之前林襄的态度只是让苏非烟有些意外,现在谭明的冷言冷语则完全让她慌了神。

苏非烟向来长袖善舞,人缘极好,哪里被人这么直白地指责过。

她微微愣神,却见其余弟子也冷漠地低下头,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看见她有事会打心眼里为她鸣不平。而宫无涯也没说话,或许他本来打算帮苏非烟,却在听到玄容真君的名字时,因妒意而不再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非烟只记得自己入魔,浑浑噩噩地和云棠起了争执。

她正思索间,天际传来一道仙鹤长鸣之声,云棠等人抬头一望,是玄容真君驾鹤而来,他身上的白衣如带着圣洁的光泽,身上还有似有若无的剑气,看样子刚从战场赶过来。

见到玄容真君那一刻,苏非烟当即挣扎一下:“师尊……唔,放开。”

她想从宫无涯的怀抱中挣出来,不想被玄容真君看到自己被宫无涯抱在怀里。

……云棠等人已经不敢直视宫无涯的表情。

惨,要惨还是无涯真君惨,他只是个负责把苏师妹抱出来,再交给玄容真君的工具人罢了。

宫无涯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可是,苏非烟态度坚决,宫无涯还是将她放下。

等玄容真君驾鹤飞来之时,苏非烟已然痴痴地望向他。宫无涯冷哼一声,看玄容真君的神色有几分不服气。

玄容真君自然感受到宫无涯的恶意,他冷声询问:“宫无涯,你又怎么了?”

云棠等人默然,心说宫无涯也没什么,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恰好喜欢你……而已。

宫无涯不可能承认自己在感情中输给玄容真君,何况,现在玄容真君看样子也不喜欢苏非烟,他才不会好心提醒他。

宫无涯甩袖:“本君如何,与你何干,玄容,你真以为你是七十三峰峰主首座?”

他呛声呛得莫名其妙,玄容真君看向他鲜血淋漓的左臂,不和他计较:“你有时间和本君作对,不如治治你的手。”

宫无涯一想起他的手,正是因此事而自断,他脸色更差。

云棠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倒是清楚这一切的源头,只是不敢明说也不好明说。

气氛隐隐有些诡异之际,玄容真君看向云棠。

他特意火烧火燎地赶来,三十分的原因是担忧此事对修真界不利,二十分的原因是担忧座下弟子的安危,剩下五十分,则全是担忧云棠。

玄容真君知晓自己对云棠的私情,以他的素养来说,他并不好在云棠没有足够准备情况下开口告知她他的情谊,不过,他的心一动,念也就动了,收也收不住。

众多弟子中,玄容真君一眼望向云棠,确认她身上没什么外伤后目光稍定,却又担心她有没有别的什么伤势。

玄容真君无视离他最近的苏非烟,走向云棠:“棠棠,你可有受伤?”

云棠没有受伤,也不想让长辈担心,正摇头说没有,就见苏非烟忽然伸手,扯住玄容真君的袖子。

苏非烟温柔道:“师尊,云师姐没有受伤。”

她离玄容真君最近,身上的衣衫在之前的打斗之中已经破损,露出嫩滑的圆肩,肤如凝脂,白得如晃人眼,苏非烟似乎不禁冷,纤弱的身子颤了颤,她嘴角还有些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怜。

宫无涯紧紧攥拳。

玄容真君也皱眉,虽然修真界不像凡尘界一般注重男女大防,但总有些老古板,也总有些管不住眼的男子……他微侧身子,挡住苏非烟大半个身子,同时冷声道:“你的衣服呢?”

苏非烟眼中蓄泪:“弟子……弟子只带了身上这一套出来。”

玄容真君当机立断,他爱护弟子,不可能看着苏非烟衣不蔽体,现在他也不可能再大张旗鼓让别人送衣服过来,当机立断,将身上的白色外衫脱下来,罩在苏非烟身上。

“哗”的一下,苏非烟俏脸微红,宫无涯脸色变绿。

苏非烟闻着独属于师尊身上的香味,一颗心更痴,她幽幽侧眸,望了云棠一眼,那是胜利者的目光。

然而云棠想破头也没想到,苏非烟看她干什么……她不应该看宫无涯吗?看,无论你宫无涯再怎么,也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师尊和我两情相悦。她不应该是这种情感吗,为什么反而要看自己?

云棠悄悄朝后退后两步,这时候,玄容真君为苏非烟披上衣服,便要拔腿朝云棠走去。

说实话,云棠有些怂。

她朝后再退两步,之前云棠做那梦,梦见自己居然和师尊结为道侣,这已经够大逆不道,可现实生活中,有喜欢师尊的姑娘,叫做苏非烟。而师尊,也对苏非烟格外不同,给她披衣服、大庭广众下抱着她。

云棠思及自己这张脸,可生怕因为这张脸弄出坏人姻缘的事,她再倒退就要退回石室去了,正在这时,云棠身子一轻,飘飘摇摇地像是被什么气流给抬着,飞向半空之中。

她活活飞到燕霁面前,燕霁神色不善,锐利狭长的眼紧攥着云棠,他背后是广袤无垠的蓝天,在这一刻,蓝天也半点无法让人感到轻松,只会让人感觉迫于他的威势。

燕霁低声道:“你再磨蹭半天不上来,本座还以为仅仅削断山峰请不动你,要把你脚下的地也给铲平,你才知道本座在找你,”

一别一日,燕霁说话还是那么刺激,云棠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燕霁脾气不好了,燕霁越脾气不好,说明他赖以生存的修为越强,也越能护住她这个跟班。

天知道,云棠今天真看到魔域的人出现在这里有多紧张。她现在实力战五渣,跟魔域的仇恨拉得满满的,要是被发现了,可能头都要被打掉。

云棠一点儿也不理会燕霁的坏脸色,道:“我不会飞嘛。而且……”云棠凑到燕霁面前,超级神秘道:“昨天晚上你不是变龙了吗?我以为今天你还会控制不住变龙,不敢大声和你打招呼,怕惊着你。”

这是云棠的真心话,她现在和燕霁是一条船上的,燕霁好她就好。

她离燕霁离得非常近,这一次,燕霁不想往常一样觉得无所谓,反倒颇觉不自在,像是不习惯云棠这样的女子靠自己靠得太近。不过,他这人的性格唯我独尊,越是这样,他越面无表情看着云棠。

他倒要看看,凑到一起能怎么样。

燕霁完全不躲开,道:“我今天不会变龙,并且,哪怕我昨夜变龙,也是龙族中最强盛的黑龙,你所说的惊着我,绝不存在。”

燕霁目如寒星,蓦地想起昨夜云棠夸他的:你是最粗壮、优秀的龙、鳞片闪闪发亮,比宝石还要美……

燕霁冷着脸面无表情,耳朵尖却有些发红,他到了这个地步也不退开。

云棠惊讶地看着燕霁耳朵红了,她有些震惊:“燕霁,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我靠得太近了?”

云棠可和燕霁不一样,她又不像燕霁一样暴娇,要是和燕霁一样不懂这些事,见到一个男生就凑这么近,现在肯定被传得风言风语满天飞。

云棠原本以为燕霁对她根本没兴趣,才凑过去,现在微微后仰,明显在拉开和燕霁之间的距离。

燕霁不快,他现在正处于烦躁自己的情绪被人掌控,见云棠如此,伸手禁锢住她的腰,不许她离开。

燕霁哪怕耳朵红了,也是一尊冷面杀神,他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本座昨日变龙。”

燕霁稍一思考,便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反常的真相,他冷眸中涌动着潮水般的寒意,按住云棠的腰:“龙性本淫,所以本座昨夜会受到影响,也会在今日脸红,但这些种种,皆可控制,并非……”

燕霁还没说完,云棠就“蹭”一下退开,她动作之快速利落,居然一下子挣脱不察的燕霁的手,燕霁的手顿时空落落,抬眸看着云棠。

云棠实在没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那你都这样了……你还挨我挨那么近。”

燕霁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微有些尴尬,只道:“我不会有那等想法,儿女情长,不过是以一个开心的借口,将自己的弱点送到别人手上。”

他才没那么傻。

燕霁一边说,一边不理会手中的余温,旋即握紧手。

云棠也觉得燕霁说得好像对,燕霁要是真有什么歹心,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也不会那么迂回,他一定会冷面嚣张地站在她面前,让她识趣、顺从他。

……云棠被自己的想法给雷了个外焦里嫩,她觉得对不住燕霁,燕霁可是正经的魔道至尊,哪怕是在她的梦里,也没见人燕霁祸祸过女孩儿。

云棠不好意思地给燕霁说了对不起,想想还是坦白从宽。

她道:“燕霁,其实之前我在魔域,结下了不少仇家,这次我在这座山里也碰到了魔域的人,我担心这不是偶然,也许是他们派人来杀我了,我有可能会连累你。”

燕霁不耐地挑眉,像是受到了侮辱:“区区魔域之人,你以为我会害怕?他们和张显圣比起来如何?”

张显圣,就是那位楚月宗老祖,和燕霁有惊世之仇,实力比起飞升只多不少,并且要杀燕霁就一定会连带着云棠一起杀了的人。

……云棠这么一想,好像燕霁确实不会怕,估计和债多不愁一个道理。

云棠叹了口气,她也想像燕霁这么厉害,至少到时候不要被她的老仇人嘲笑。

她叹气时有些萎靡,整张脸都快皱到一块儿,燕霁道:“怎么,你怕?”

面对他时,她都不怕,更遑论其他人。

云棠道:“对,我超级柔弱。”

现在别人不用剑,用别的,估计一招就能戳死她。

云棠叹息时,燕霁神色古怪,他像是终于不能再忍受云棠,把手伸进云棠的发里,一次性抽出七八根细细的银针,又把云棠的两只袖子提起来抖抖,叮叮当当掉出起码三十根银针。

银针、毒粉……从云棠的身上叮叮当当掉下不少东西,样数之多达十余种,分别有几十份。

燕霁面无表情:“柔弱?”

“……”云棠惭愧地低下头,她不能再多说,一会儿燕霁把她的东西没收了,她还得花灵石去买。

云棠和燕霁立在半空之中,燕霁无风而立,云棠的脚下是燕霁无色无形的气流。

他们二人交谈半天,落在别人眼中,便是燕霁待云棠果然不同,还让云棠转圈圈给他看。

另一边,鹤阳子命人清点从山下存活下来的弟子有无异样,宋赠谭明等一个个排着队,等着丹朱峰的医修来查看。

宫无涯已经被苏非烟气走,只剩下鹤阳子在此主持大局,玄容真君不爱俗物,但他也未走,偶尔朝半空中望几眼。

一个弟子提着一只毛色雪白、体型硕大的狐狸过来,对鹤阳子道:“宗主,我们在山底下发现了这个。”

鹤阳子眼睛一亮:“堪比化神期的妖兽?这剑口,是无涯真君所刺的吧,当真是老辣。”

苏非烟见到那死狐狸,浑身一颤,两行清泪顺着眼落下。

她这般剧烈的情绪惹得一旁不明就里的弟子看向她,不知道她哭什么。宋赠等人倒有些疑惑,苏非烟不是听到无涯真君说,那只狐狸故意引她入魔,还要以此使她和他成亲吗?

宋赠等人还记得发现苏非烟时是在床上,这么一想,要是他们迟些进去,苏非烟会遭遇什么?

以宋赠他们的心胸,实在没办法理解苏非烟——也就是苏师妹为什么看见狐狸的尸体时还会哭。

鹤阳子兴奋道:“堪比化神期的妖兽一身是宝,今日这狐妖的妖丹,正好给无涯真君,我看他走时脸色不是太好,想必斗这妖兽时花了不少力气,连胳膊都断了,估计没有百日,那胳膊接不回来。”

“不……”苏非烟听到这儿时哀求道“宗主,此妖兽好歹也已至化神,也是一方大妖,不如让他就这么去了。”

鹤阳子皱眉:“人妖殊途,此妖若是捉了你们,你们也只有一死了之的命,若有他的妖丹,可使无涯真君的手立即恢复,此事不必再议。”

玄容真君今日捉拿魔域之人,也受了轻伤,轻咳一声。

鹤阳子道:“玄容真君的伤倒不是大事,养养就能恢复。”

云棠看向玄容真君,师尊受伤了?

玄容真君察觉云棠看自己,他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淌过心间。苏非烟眼中划过一抹黯然,她想了想,小声道:“师尊,我知道辛……我知道狐狸洞中有一块暖玉,可滋养身体,师尊若不然去取到此玉,定会恢复得快些。”

师兄们听她说话,尽力保持着自己的脸色不要扭曲。

宫无涯手断了要妖丹去治手,不需要苏非烟做什么,苏非烟尚且要阻挠。而玄容真君不过是咳嗽几句,苏非烟立马便也不为狐狸心疼了,把狐狸的老底都掀了出来。

……这是一种怎样现实的爱。

诸位师兄真是看得心底发冷,他们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而不要像无涯真君那样凄凉。

玄容真君对别人用过的暖玉没兴趣,他摇头拒绝。

这时,丹朱峰的医修已然检查完其余弟子身上的伤,查到苏非烟身上时,神情忽然非常凝重,对鹤阳子道:“宗主,苏师妹身上有入魔之相。”

“入魔?”鹤阳子惊讶,语气不由变得严厉:“你做了什么?为何会入魔?”

“我……”苏非烟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想杀云棠,她心知今日一定要说清楚,否则不只鹤阳子不会放过她,就连师尊恐怕也会对她心有芥蒂。

苏非烟原挺得笔直的身子猛地一松,倒在地上坐着,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已经布满脸颊,苏非烟心如死灰地道:“是我……是我心胸狭隘,我曾想过为何我会那么做,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该如此。”

苏非烟朝鹤阳子、玄容真君磕了一个响头:“弟子万死难辞,也愿意交代一切,只想……只想回宗后当着弟子爹娘的面,将此事说清楚,之后,弟子便是死也甘愿。”

她重重一磕头,额上当即鲜血长流。

玄容真君和鹤阳子对视一眼。

云棠还和燕霁一起站在半空中,半空确实好,空气清新,风里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血腥味,而且,这里能俯瞰全局,视野开阔,怪不得燕霁喜欢。

云棠目光灼灼地看着底下,她道:“苏师妹在干什么?她怎么忽然跪下去了?”

“哦。”燕霁悠悠道,“在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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