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情侣基地通关的礼物是一枚钻戒。

林冉小心翼翼珍藏了起来, 一直留到了她儿子出生。

她特地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神神秘秘从柜子里找出来这枚看起来不太精致的戒指，塞到柏雾手中。

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儿子, 你要收好。这是你爸和我的定情信物, 留给将来的儿媳妇, 懂了吗？”

柏雾：“……”

他还小, 他其实不是很想懂。

是的, 柏程渊和林冉婚后第三年, 生了一个儿子。

叫柏雾, 名字起得很敷衍。

据说是林冉进产房的那天, 外面起了很大的雾。

然后夫妻俩一拍即合, 当时就给他定下了这个名字。

知道自己名字由来的柏雾，一度很怀疑人生。

不过在别人眼里，这个名字却广受好评。

尤其上了小学之后，经常有莫名其妙的小女生跟在他身后, 夸他的名字好听。

柏雾很不赞同，并且严肃, 认真的, 一一怼了回去。

没什么好听的, 他认为自己的名字就如同人生一样，敷衍。

要问一个人, 从出生开始就被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柏雾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

自打他出生起，就被包围在浓浓的爱意中。

当然, 是爱情的爱。

那两个人成天腻歪。

洗脸要抱，生气要哄，吃饭要喂。

各种纪念日，时不时就要出去玩。

他就只能留在家里写作业。

有人问, 父母恩爱不是很好吗？

是挺好的，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有点不好？这事还要从四岁那年说起。

“你出生那天，起了很大的雾。你爸说，就叫柏雾吧。”

“奶奶，这件事情我已经听了好几遍了。换一个呢？”

周曼顿了顿，忽然就回忆起那天的事。

她笑了笑，道：“你妈生你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呢。你爸在门口急得不行，哦，我生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他这么急过。”

记得那时候，林冉刚被推进去，柏程渊就已经坐不住了。

明明是春季，却能明显看到他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整个人就在原地走来走去，蹙紧了眉头，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没人敢去安慰他，只能跟着一块着急。

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略带严肃地说了句：“孕妇盆骨太窄，有可能……”

柏程渊说：“保大。”

医生楞了一下，这才把话接上：“可能要剖腹产。”

“我听不进去了，这他素来沉着冷静的，怎么紧张起来人都像不会思考了似的？我当时还劝他，冷静点。”

“你知道你爸和我说什么吗？他说，早知道她会这么受苦，不生就好了，这把我气的。”

柏雾：“……”

周曼问他：“还想听什么故事？后面还有好多事呢，我慢慢给你讲。”

“奶奶。”柏雾露出一个不是很懂的微笑，歪了歪头，问：“不好吧？”

这不是讲故事吧，好像在虐他呢。

从那天起，柏雾用心体会了一下。

终于知道什么叫，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五岁的时候，柏雾喜欢书法。

林冉经常拿起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往他身上比，一会一句：“啊，是个女儿多好啊。”

柏雾头都没抬，习以为常。

“儿子。”

林冉忽然唤了他一声。

柏雾抬了抬头。

只见她手里握着一个蝴蝶结，晃了晃，问：“戴上让我拍个照，好吗？”

柏雾：“……”

他不可置信地蹙起了眉头，还很嫌弃地往后缩了缩，用冷漠的眼神告诉她：“想都别想。”

林冉叹了声气，摸了摸他的头：“好吧，你继续写。”

她看起来很失落地走开了，恰好遇上刚下班回来的柏程渊。

柏程渊眼尖，几乎是立刻就嗅到了她情绪里的不对。

第一件事便是冷眼扫过来，淡淡地问了句：“你惹你妈生气了？”

柏雾：“？？？”

“我没有啊。”

林冉反应过来，走到他身边，摆摆手：“没有啦。”

“我只是有点没弄懂，为什么我时常能从小雾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你不知道，他刚刚那个眼神简直和以前的你一模一样！”

“嫌弃，冷漠。”林冉做抽泣状，倒在柏程渊胸口，假哭。

柏程渊揉了揉她的发尾，笑了声：“我会好好教他。”

“还有这个。”林冉挥了挥手中的蝴蝶结：“男孩子不能戴，我多想自己有个女儿啊！！”

柏程渊静了片刻，随后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压低声线，在她耳边道：“生，今晚就生。”

林冉红了脸。

扫了眼柏雾，笑骂道：“你当着他面胡说什么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推了推柏程渊的肩膀。

柏程渊回手一握，将她拉进了卧室。

正在练字的柏雾：“……”

不好吧？？？

他放下笔，小小的身体重重地叹气。

天气闷，他想出去静一静。

—

六岁那年。

柏雾的生日。

每天都很忙的柏程渊特地早早回家。

手里还捧着一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小柏雾眼前一亮，但却不动声色地挪到柏程渊身边。

故作不在乎地问：“爸，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柏程渊看了看手里的，又看了眼他，淡淡道：“不是。”

柏雾：“？”

柏程渊：“是给你妈准备的。”

柏雾：“？？”

柏程渊：“她昨天低血糖有点头晕。”

柏雾：“？？？”

大概是见他的表情太过失落了。

柏程渊转身，跟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黄特助立刻抱着一大箱的“礼物”，递了上来。

柏程渊在一旁解释道：“这个是送你的。”

“你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提前为你准备五年中考三年模拟，预祝你九年后考上理想高中。”

柏雾：“？？？？？？”

不好吧？？？

七岁那年，柏雾上了小学。

第一个暑假，林冉给公司放了个假，因为她想去夏威夷。

作为儿子，他也沾光了。

对，是沾光= =

每次和父母出去玩，他都像个沾光的人。

前几天还挺正常的。

第三天在海边玩沙子，林冉忽然就招呼他到身边，拿起小铲子就要把他埋沙子里。

柏雾下意识拒绝，柏程渊看了眼他。

他明白这眼神的含义，男人么，就是要让女人开心。所以他躺平了。

林冉一边笑，一边埋。

幼稚的，完全不像个当妈的。

埋完了还拍拍手：“大功告成。”

柏雾说：“妈，你埋完了，把我拉出来吧。”

林冉没听清，因为新订制好的裙子被送到酒店了。

她像一只狂奔的小鹿，迅速跑开了。

柏雾一颗头露在外面，无奈地叹了声气。

还好柏程渊就在不远处。

他低低地喊了句：“爸……”

柏程渊瞥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工作，慢步走了过来。

“要我拉你起来？”

“嗯。”

“自己起不来？”

“起不来，我试过了。”

柏程渊勾了勾唇角，坐在他身边。

不远处海天一线，蓝天与海洋仿佛连在了一起。

他目视前方，忽然淡淡了地说了句：“起不来也很正常。”

柏雾看向他，天真地眨了眨眼。

柏程渊：“人生就是这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无法跨越的鸿沟。失足落入不可怕，爬不起来也不可怕。但是不能缺少勇气。”

很少见他爸对他说超过十个字以上的话。

还是突如其来的鸡汤！

柏雾都快感动哭了。

紧接着，柏程渊又补了一句：“我也曾经掉到你妈布置的陷阱里去过。”

柏雾：“……”

本以为是人生大道理。

你这突如其来的撒狗粮是为何？

不远处，林冉拎着裙摆跑了过来。

人还没到，便冲着这边喊道：“老公，你快来看看我的裙子。”

她原地转了一圈。

裙摆与发丝一起飘扬。

她双眼笑成两道月牙，带着天真的少女感。

身后是金黄的沙滩，阳光映了过来，像一幅动态的画卷。

柏程渊弯了弯唇，起身朝她走去。

还没被挖出来的柏雾：“……”

不是说好拉我出来的吗？

这样……

不……

好……

吧……

—

柏雾八岁那年。

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

校领导让他上台发言的时候，林冉和柏程渊就坐在台下。

主持人问：“柏同学，请问得了第一名，有什么感想？”

柏雾：“没什么感想。”

主持人：“？”

“那有没有想感谢的人？”

柏雾：“感谢我妈。”

“今后有没有什么目标？”

柏雾：“逗我妈开心。”

“额……我是说在数学方面有没有什么更大的目标。”

柏雾噢了一声：“继续得第一，逗我妈开心。”

所有人都在“这都什么跟什么”的眼神中，默默交流着。

只有林冉听到这里，躲在柏程渊怀里悄悄红了眼。

她想，孩子长大了，真的好贴心，好懂事。

柏雾想的却是：你开心就好，反正我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看你们秀恩爱。

累了。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吃狗粮。

迅速从小团子，长成了大团子。

十岁那年。

在连续奥赛得奖，感谢母亲的发言后，学校开始放寒假。

柏雾单肩挎着书包，漫不经心地朝校外走去。

门口就是柏家的车，今天来接他的应该是黄叔叔吧。

今晚林冉想吃红烧肉，说不定会配蛋糕。

他要不要买冰淇淋逗她开心，这样寒假作业能少写点？

正这样想着，身后忽然追上来一个小女孩。

“柏雾！”

她站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柏雾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这人有点印象，好像是一个班级的，语文课代表吧。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什么之之？

“之之？”

夏之之第一次被男同学叫小名，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柏雾全当她是冻的。

冰天雪地的，他也冷。

室外站这么一会，手就已经麻了。

他开口问：“有事？”

“啊。”夏之之揪了揪校服下摆，结结巴巴说：“就是有点事想亲口和你说。”

柏雾搓搓手：“说。”

夏之之抬起头，婴儿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我已经听了很多次你获奖的发言了，柏雾同学，你和你妈妈的感情真好，我很羡慕。”

“羡慕什么？”柏雾满不在乎：“你跟你妈关系不好？”

提到这个，夏之之垂下了头。

似乎是提到什么伤心事了，过了很久，才微微红着眼眶道：“我妈妈去年车祸去世了。”

柏雾顿时沉默了。

眼看着小姑娘一副随时随地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又实在太冷了。

“这样。”

他几下从书包里翻出几天前林冉亲自交给他的戒指，直接塞进夏之之手中：“这个送你。”

夏之之一看，傻了。

是钻戒。

反正是林冉说的，戒指交给谁，就一定要把那人带回家给她看。

柏雾随口道：“欢迎你来我家找我妈玩。”

说完，他摆摆手，直接走出了校门。

夏之之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

手心滚烫。

她擦了擦还没流出来的眼泪，把戒指揣进口袋里。

转身拨了个电话出去：“我，今天成功和柏雾搭上话了。我现在可是班里第一个和他说话超过三句的人，不光如此，悄悄告诉你，他还向我求婚了。

对了，你们打赌输我的漫画书下周之前要送到我家来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你们在吃狗粮啦~~

文中柏雾被埋沙坑里，是之前看到一个微博上的韩综截图，觉得蛮有趣的就写成梗了。

先标明一下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