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般来说,我总是会花些时间在房间里听听音乐。音乐在我的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音乐是唯一能让我忍受得住的……好吧……我需要忍受的是:我的姐姐、我的妈妈、学校、阿喀琉斯·格朗费尔耐等等。如同美食不仅仅是味觉的享受,画作不仅仅是视觉的享受一样,音乐,也不仅仅是听觉的享受。我之所以每天早上都听音乐,也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只是想用音乐来为一天定个调子,这很容易,同时还有些不好理解:我们之所以认为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情,那是因为我们有千层意识,而且我们有办法进入到意识层当中去。例如,想要写出一篇有深刻思想的东西,我必须进入到意识层里,否则思想和词汇就出不来,我必须有忘我精神,同时又高度集中。但这无关乎“意志力”,这只是我们行动与否的机械反应,像是自己给鼻子抓痒或是向后翻跟头一样。要是提到机械反应,没有什么比听一段小曲更令人惬意的了。比如说,当我们想自我放松一下时,我就会放某些能让我达到所有事情都无法触及的一种超脱世俗的心境下欣赏的音乐,就像看电影:这是一种“超然”的意识层。一般来说,如果要进入到这个意识层,我会听爵士乐或是产生效果更慢但持续时间更具实效的恐怖海峡乐队恐怖海峡乐队,是一支1977年成立于英国纽卡斯尔的四人摇滚乐团,其主要风格是经典摇滚(Classic Rock),曾获得过格莱美等多项奖项,而1984年的畅销单曲《金钱无用》(Money For Nothing)是其巅峰之作。--译注(Mp3万岁)。

于是,今天早上,在我离家上学之前便听起了格兰·米勒40年代的美国著名摇摆爵士乐鼻祖。--译注的音乐。必须相信的是,这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当那个意外发生后,我丧失了所有的超脱感。那是在上迈格尔夫人的法语课时(她本人却和她的名字正好相反迈格尔夫人名字法文为Maigre,意为:瘦。--译注,因为她身上鼓出了赘肉)。而且,她还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我喜欢粉红色,我发现这是一种受到不公正对待的颜色,人们把粉红色当作幼稚和浮华的玩意儿,而粉红色是一种非常微妙细腻的颜色,这是在日本诗歌中很多见的一句话。不过粉红色和迈格尔夫人,就像果酱和母猪。总之,今天早上,我有她的法语课。这堂课本身就是一项苦差使,不管是做语法还是文章阅读的练习,迈格尔夫人和她的法语课可以被概括为一系列技巧的练习。在她的课上,似乎写文章只是为了能让人们辨认其中的人物、叙述者、地点、情节、故事节奏等等。我认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文章首先应该用来阅读并引起读者的共鸣。您能想象到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们这样的问题:“你们喜欢这篇文章/这本书吗?”然而,这恰恰是唯一能让我们了解分析叙述或故事结构的意义……更不用说,在我看来,初中学生的文学思想要比高中生或是大学生的文学思想更加开放,让我来解释一下:在我们这样的年龄,老师们只要向我们提及一点点关于激情或是拨动我们心弦的事情(像爱情啊、叛逆啊、新鲜事物啊),只需这些便能有机会达到他们的目的。我们的历史老师雷尔密特先生,只用了两堂课就使我们赞赏不已,他给我们展示了一些断手或是切唇的照片,而这些人是因为偷窃或是抽烟根据《古兰经》的戒律被处以极刑的。然而,他并不是以恐怖电影的形式放给我们看。这真的很激动人心,在接下来的一堂课我们注意力都很集中,而接下来的内容主要是让我们提防人类的疯狂,却并不是要特别提防伊斯兰教。那么如果迈格尔夫人费心用颤音给我们念上一首拉辛的诗(日升日落/提图斯告别贝雷妮丝),她可能会发现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少年对待爱情悲剧会如此的成熟。不过对于高中生来说,这可能就困难得多:他们接近成人年龄,并且已经有了大人的道德意识,他们会问自己,在这出戏剧中自己继承的角色和地位到底是什么,接着随着某些事情的变质,金鱼缸便不再遥远。

于是,今天早上,当我跟往常一样上完一堂苦闷的法语课,一堂毫无文学的文学课,一堂毫无语言智慧的语言课后,我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我无法控制自己。迈格尔夫人特别讲解了一下品质形容词定语,借口是我们在作文里完全没有用这个,“这个东西你们小学二年级时就应该学会用的,”“真想不到还会看到语法这么差的学生,”她补充道,特别看了一下阿喀琉斯·格朗费尔耐。我不喜欢阿喀琉斯,但是在这一点上,当他提问题时,我跟他有着共同的观点。我认为这是非提不可的。再说了,一个文科老师忘记否定词,就如同一个马路清扫工忘掉扫灰尘一般不可思议。“语法有什么用啊?”他问道。“您应该知道的。我可是高薪雇来教你们的。”夫人回答道。“可我不知道。”阿喀琉斯回答道,这是他第一次说老实话,“从来没有人花费精力向我们解释这个。”迈格尔夫人长长叹了口气,以一副“我非得回答这个愚蠢问题吗”的表情回答道:“那是用来为了让人们很好地说和很好地写。”

这句话一出,我感觉自己得了心脏病。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话。我不想说这是“错误”的,我想说的是,这是“确确实实荒谬”的。对一个懂得说和写的青少年说语法是用来做什么的,这简直就是在对一个人说,只有读过厕所这几个世纪以来的历史才能顺利地进行大小便。无稽之谈!如果她举些例子给我们解释一下,告诉我们需要了解某些语言上的东西才能很好地使用语言这样的话,或许会好点,可她为什么偏不这样做呢,可以说,语法是一项准备工作。打个比方,如果我们学会动词变位,就会避免在社交晚宴上犯因不会动词变位而颜面尽失的大错误(例如在“我原本可以来得早些,可我却走错了路”的句子中将jai pris说成jai prenu),或是写一封准确无误的邀请函,通知朋友在凡尔赛宫将举行一个小型家庭聚会,这时懂得品质形容词定语的配合规则就派上大用场了,我们省略了这些话:“亲爱的朋友原文是Chersami,形容词未配合,正确写法是Cherami。,今晚请大驾光临凡尔赛宫,我将不胜感激。格朗费尔耐侯爵夫人敬上。”可是迈格尔夫人认为语法的作用只在于此……在我们懂得什么是动词之前,我们便已经懂得如何使用动词并能够进行动词变位了。就算是了解语法对我们有帮助,但我还是不认为它具有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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