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就发现,物业在门上贴满了条子,需缴纳各种费用。

灯打开没反应,估计电也用光了,要买。

我在厨房里找了蜡烛收拾行李,稍不留意,烛火就灭了。我关了窗,把蜡烛重新点燃,坐在地板上,不想动。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行李可以收拾。

十七岁的某一天,当我把那个巨大的哆啦A梦毫无留恋地扔进肮脏的垃圾桶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任何物质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梦想已死,世间万物皆是浮云。无需留恋。

老徐还说,什么都可以不用带,可以全给我买新的。

他一定以为我家境贫寒,殊不知在她出事前,我也曾日日夜夜做着被宠坏的公主。

只是我不愿意去解释和说明。对于我,他不必了解太多。他给我钱,解救我出困境,我出卖年轻的自己,令他开心。

不过一桩买卖。如此足矣。

紫薇没回来,估计还在气头上。忙完之后,我吃了两粒安定,独自在黑暗里入睡,一夜无梦。

下午四点多钟,我去了杂志社。敲开Kimi办公室的门,他发现是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笑了。

“你晚了二十四小时,不过还来得及。”他不等我开口就说,“很高兴你能想通。”

“我是来还钱的。”我走上前,把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放到他桌上说:“谢谢你。”

这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看到他僵硬的脸,我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我另外掏出五百块钱说:“还有那件衣服,不知道够不够?”

“肯定是不够的。”他把钱推到我面前,接着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说,“如果你请我晚饭,刚好够。因为不光是MONEY,还有人情。就像俗话说的,礼尚往来。”

他离我有些近了,身上的男士香水味袭击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下次是哪天?我得圈下来。”他拿了笔指着日历,巨狡猾。

“紫薇在吗?”我问。

“她今天不用来,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信封对他说:“这是我借紫薇的钱,也麻烦你替我还给她。我得先走了。”

“自己转交好了。”他说:“我替美女效劳OK,但是两个美女之间的事,NONE OF MY BUSINESS。”

我张嘴:“你说啥?”

“一起晚饭?”他不理会我,只顾装傻,再度诚挚邀约,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可以约上紫薇一起。”

“下次吧,今天真有事。”我再次跟他告别。

他不再强求,而是礼貌地站在原地对我挥手。

并不死缠烂打,我发现自己没那么讨厌他了。

到了大街上,发现这里真如Kimi所说,NO TAXI。我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那辆熟悉的小跑车忽然又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说:“我送你吧。”

要是被紫薇看见,估计她会把我打到脑出血为止。

“你不用管我。”我说,“马上会有朋友来接我。”

“可你刚才明明在拦车。”他笑着说,“COME ON,YOU CAN PAY ME。”

我想了一下,跳上了他的车。

这是我最后的自由的一夜,不如就把该还的都还清算了。

“你知道PAY ME的意思吗?”他逮住了机会就要调戏我,本性难移。

我微笑:“我知道,今晚我请。”

“SMART GIRL。”他自言自语,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对我说:“刚才,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听他胡扯,不过我尚能接招,所以继续保持微笑。

“你想请我吃什么呢?”他很好奇的样子。

“五百块以内,随便点。”

最后还是他带路,带我到一家小餐馆吃饭,很安静的餐馆,价格也不贵。在北京,真难得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从头到尾,我跟他讲紫薇,讲她如何好,如何义气,如何善良,如何值得交朋友。

像个十足的媒婆。

“你朋友和你在闹别扭,是吗?”他笑着问我,“不然,你不必麻烦我还钱给她的。”

难得遇到一个聪明的帅哥,我甘拜下风。

“你看着我的眼睛。”他说。

我不怕他,照做。

用紫薇的话说,我浑身都是表演天赋,怎么演都可以。

“你真的不再考虑我的建议吗?或许这对你而言,会是个全新的开始。”他狡猾在眨着眼睛,睫毛很长,眼神明亮,态度很好,只等我表态。

这么一看,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像故人。

但不同的是,面前这一个,好象还要更帅一些。

“对不起。”我说,“我不行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有些无奈。却还是很绅士地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分别的时候,我让他把车停在离我家小区还有一点距离的路边,我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站在我对面对我说:“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以前一个朋友。”

这台词真土,但在温柔的月光下,它打动了我。

我微笑,挥手跟他BYEBYE,他靠在路边,独自抽一根烟,看我远去。

转身那一瞬间我想:如果我运气够好,能和这样的男子相爱相知相恋,也应该是幸福的吧。只可惜爱情这个字眼,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永远地屏蔽掉了。

就算有再美丽的少年梦,也只好可惜地粉碎在我卑微的命运面前。

我只想让我妈好好活着。

如此苍白却坚贞不移的愿望,是我这具肉身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所以,再见K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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