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是觉得自己是听过的情话太少,才根本听不得情话,总是会在他温柔的撩拨后面红耳赤,还得要屏住呼吸装死。

幸而月陇西并没有强扭着让她给予回应,说完就直起背,若无其事地把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捋着她的头发,像是在给猫顺毛。她稍疑惑地“唔”了声,月陇西就轻拍几下她的脑袋,“快睡。”

卿如是就势睡了过去。待到晨起再睁眼时,入目是帐顶,她的人已经回到了房间,外衣也被脱去,只剩下单薄的一件亵。衣。身旁空荡荡地,月陇西应该是去上朝了。

她望着帐顶,回想昨晚自己脱口告诉月陇西的话,和主动去吻他唇角的行为……怎么感觉自己变相地在告诉他,关于圆房这件事,他可以不用客气了?

胡思乱想了会,皎皎进来催促她起床收拾,说是郡主那边有嬷嬷过来唤她。卿如是一个激灵翻身爬起,穿衣梳洗,只用了一刻钟的工夫,来不及绾发和上妆,她赶着先见了嬷嬷。

“夫人不必着急,何时收拾好了何时再去见郡主即可。郡主说,不过是想跟夫人共用早膳,随意与夫人聊聊罢了。”嬷嬷示意一旁的丫鬟给卿如是好生收拾。

饶是嬷嬷这么说,卿如是仍是不敢怠慢,今次是她嫁来后郡主头回找她用膳,多半是不满她这几日过于清闲了,昨晚还和月陇西在祠堂嬉闹罢?她私心里想着,惶惶不安地在梳妆台前坐下。

须臾,收拾齐整后,跟着嬷嬷往郡主的院子去。

郡主就坐在院子里边看书边等她,她手抵着的白玉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膳,此时抬眸看了眼,正好与她的视线相衔接。卿如是心底咯噔一声,上前去施礼请安,郡主竟然直接站起来,拉着她的手一同在桌边坐下了。

“你不必拘束,这月府处处是你的家,在家里还用客气吗?”郡主淡笑着,“我只是一个人大清早的,太闲了,想找你聊聊天罢了。你嫁来这么几日,除了敬茶那天,咱们都没见着面,我也不愿扰你们俩新婚的日子,今日陇西上朝去了,正合适做个伴。”

卿如是心底松了口气,“原是这般,那以后陇西要早朝的日子,如是都早起来陪娘用早膳。”

“好啊。”郡主笑着招呼她尝糕点,趁她吃着,又说道,“如是,你还记得在国学府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待你嫁人之后我可以教你些为妇之道?”

卿如是嘴里叼着的煎饺落到了碗里,她睁大眼看向郡主,稍一颔首,暗自揣度她话中深意。

“你别担心,我要跟你讲的东西,都是不绕弯子的。”郡主见她喜欢吃煎饺,便抬手又给她夹了一个,说道,“昨晚你去给陇西送衣服,结果一起挨了罚跪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觉得当时那种情况,夫君他非要罚你一个刚嫁入府里的小女子是为什么?”

“这件事是如是不对,在祠堂嬉闹在先,被父亲责罚也是应该的。”卿如是说完,恍然反应过来,追问道,“娘的意思是说,父亲他罚我并不只是因为……”

“你是刚过门的儿媳妇,岂有让你跟着跪一整夜的规矩?传出去多不好听。”郡主执杯浅抿了口茶,淡笑道,“他毫不犹豫地罚了你,是因为除却陇西的关系,夫君他对你完全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你信不信,今晚他能叫你去接着跪?”

听来像是玩笑,卿如是却笑不出来,祠堂那么冷,她可不想再到那里去睡一晚,当然也不想月陇西再抱着她吹一。夜冷风。

“对我没有好感,是因为父亲知道我是崇文党,不愿意待见我吗?”卿如是思忖道,“不然也不可能在听闻陇西跟我合伙骗他之后就罚陇西去跪祠堂。”

郡主笑着轻摇头,“原因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罢。但那不重要,因为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你读过崇文的书,思想已是如此。难道他还能请位先生来逼着你重新接纳他们月家的东西不成?我重点要说的是,你该学会如何补救。”

“孝敬公婆不仅是为了传出去时你落个贤惠的名声更好听,也是为了你自己。除非陇西征得夫君的同意另立门户,不然你就还要与我们相处几十年,这几十年里,若你只顾着跟陇西过日子,与我们的关系不和睦,那你在这个家里想要立足实在太难了。陇西他倒是能一直护着你,可你也不想全靠他罢?那样的话,他会很累的。”

卿如是领悟到了她的意思,赶忙道,“这是自然。”

郡主点头道,“所以,你如今要先做好的,是多想想办法讨好公婆。不光是夫君,还有我。我现在帮着你,对你好,并不代表以后我会一直帮着你。或许正因为你的懈怠和忽视,我某日就突然不喜欢你了,认为你轻慢了我。这是要告诉你,若你自己不维系好咱俩这段婆媳关系,那没有道理我就要永远对你一成不变地好,你说是吗?”

“是。娘说得对,如是都明白了。”卿如是很清楚,郡主的确是掏心窝子地在教她,没有半点绕弯子要给她下马威的意思。

“最关键的是……”郡主忽然压低了声音,肃然道,“月氏和寻常人家不同,伴君如伴虎,若是谁威胁到了月家的权力和利益,或者不小心让月家陷入危险境地,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被月家推出去,月家不会保的。哪怕是陇西。更何况你的身份这般敏。感,若是不讨好家主,真到了那种时候,夫君本就看不惯你,还不直接把你推出去一了百了?”

前边都当作是教导来听,这一段是正儿八经的忠告,卿如是正襟危坐,沉吟着道,“娘说的是,多谢娘费心说教,这番话如是都好好记下了,今儿个回去就认真琢磨琢磨,保证在将军回来之前先拿出十足的诚意。”

郡主这才笑开了。

两人不再谈事,聊着闲话用完早膳,嬷嬷将卿如是送回西阁。

“讨好啊……”卿如是进了房间,坐在床边苦思冥想,“怎么讨好?”她活这么大讨好别人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还都是月一鸣占的数。

要讨好见惯了世面的长辈,送礼自然已经无甚意趣了,还是心意为重。

正想着,门忽地被推开,卿如是抬眸看去,竟看见月陇西跨门而入,她惊奇地“啊”了声。

“你‘啊’什么?”月陇西好笑地打量着她,朝她走近,最后坐定在她的身旁,撩起她一缕发嗅了嗅,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腰带,凑近她哑声道,“这么主动啊,昨晚刚说圆房,今儿个就在床上等我回来……”

卿如是拽回头发,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蹙眉起身绕过他,让他亲了个空,她坐到桌边,“你别玩了,帮我想想要怎么讨好你爹娘罢,免得今晚我还得跟你去跪祠堂。如果我表现好了,说不定我们俩都不用去……诶对了,你不是要去刑部吗?回来做什么?”

月陇西脱掉外衫,丢开腰带,敞着衣服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才望着她笑道,“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专程回来跟你圆房的。什么讨好的法子,等圆了房再说罢……”

末尾几字,嗓音喑哑。他喉结一滑,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卿如是却皱起眉“哎呀”了一声,把他的手拿出来,教育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让你别闹了。你快帮我想想,该要如何体现心意?”

“我没跟你闹啊,我说真的呢。”月陇西微蹙了蹙眉,不知她怎么态度忽然就跟昨晚不同了,他匪夷所思道,“我真是专程回来想跟你圆房的,今晚我还得跪祠堂,哪有这时间。至于讨好爹娘,那等你怀了我的骨肉,自然就好了。”

他说得跟没事人一般,卿如是皱眉盯着他,带着点凶色。

月陇西无奈地一叹,“不就是心意么,你亲手做道菜呈上去给他们尝,既简单,又体现了心意。如何?”

他随口说来,让卿如是恍然大悟,点着头称道,“我怎么没想到……”

月陇西勾勾唇,边给她解腰带,边微喘着气道,“现在可以圆房了罢?”

“不行!”卿如是一把捏住自己的腰带,“我现在要去厨房做菜,刚刚答应了娘要在你爹回来之前拿出点东西来的。我哪日讨好了你爹,让他不罚你跪祠堂了,哪日再跟你圆房。”

月陇西:“……”

卿如是起身,转头看见他还扶着额叹气,神色间似有郁闷,便指使道,“反正你都回来了,坐在这里好无聊的,跟我一起去厨房帮我尝尝菜罢。”

说完自顾自地踏出门,也没给他拒绝并重新提议的机会。

厨房呢,卿如是没怎么进过。前世在雅庐誊抄书籍的那一年里整日都是煮面,她也就会放东西进锅里煮来吃而已。

她叫了名厨子带她,刚在厨子的指示下选定好要做的菜,月陇西就进来了。

穿戴整齐了,唯有衣襟还有些松散,但他随意惯了,也没在意,双手环胸斜靠在灶台边,盯着她的锅,与她闲聊道,“今日我上朝的时候,听闻国学府里乱了套,月世德病愈之后和叶渠撞上了,不知道怎么起的争端,两边手下的子弟都是不服输的,当场打了起来,把在场的学士骇得不轻,随即上报了陛下。紧接着陛下就颁布了国学府的规章制度,果不其然是按照采沧畔的……”

他话未说完,卿如是就颇有撒娇意味地“哎呀哎呀”叫唤了两声,她的手在不停地翻炒锅里的油菜,只好紧盯着他腰后的那盆水,“你别挡着我,你倚在那里把我准备的水都给挡住了,我菜都忘记洗了。”

月陇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她的锅:“……”

“算了,热了之后应该就不脏了罢?”卿如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下朝之后被一位分管国学府一部分事务的官员拦住。”月陇西翘着唇角,继续跟她闲扯,“你猜猜我知道了什么?上回被萧殷找出来交给叶渠的那本有关袭檀的书已经被烧掉了。叶渠竟然私自销毁了那本书,还被月世德给知道,但月世德并不清楚袭檀和陛下的关系,跟着就让那位官员帮忙上禀了陛下,结果陛下让那官员带了一些治风寒的药去给月世德。教他自行养病莫要多管闲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话音落下须臾,卿如是都没有搭理他,只绕过他把那盆水端了过去,然后开始洗番茄,清洗完一个之后才想起回他,“啊,你说什么?”

月陇西:“……”

没什么,我闭嘴了。

他抄着手无奈地摇头叹气,随即又盯着她认真的样子,挽起唇角温柔地笑。

紧接着,他以笑容逐渐消失的表情,目睹了一口油锅从辉煌,到灭亡的全过程。

从食材可以看出,她应该是想要做番茄炒蛋这道家常菜。

饶是月陇西这等连面条都没下过的人,都知道得炒过上一道菜的锅须得洗干净之后再炒下一道,且应等油热了之后再放食材,沾了水的番茄下锅前得先多晾会,蛋最好敲在碗里搅好了再倒。

放盐是最狠的,几个回合的抖腕下来,小半罐子就没了。

厨子站在一旁手都来不及插,眼睁睁瞧着她糊了锅。

而很荣幸的是,月陇西成为了这道菜的第一位试吃者。

他措了措辞,斟酌着笑道,“都是瞧着做的,做得怎么样大家心底都有数,你直接重来多好,何必还要难为你夫君这般如花似玉的人儿遭这趟罪呢?”

卿如是恶劣地笑,“说好你来试吃的,张嘴!吃了告诉我哪里差了,我好改进。”

月陇西舔了下唇角,无奈地张嘴接下她亲自喂到唇边的一口,“……”嚼了两口之后便不敢再多嚼,径直咽了下去。

“如何?”卿如是还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只是盐多了些。”月陇西拿出锦帕,不疾不徐地凑到唇边,吐出细碎的蛋壳,然后缓缓笑道,“水少了些,炒糊了些。葱花是不是有点多了啊我的仙女儿?还有,我有点好奇,你是如何做到在蛋糊的同时,番茄还是生的?很厉害。”

在卿如是羞赧的神色中,月陇西慢条斯理地抬手把锦帕支给她看,笑道,“以及,下次蛋壳就别往里面放了,你说你炒得这么完美的一道菜,放了蛋壳多败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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