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杰克干的。他又先下手了。”

过了—会儿荒井说。澄子对他的话来置可否。她痛苦地恳求荒井说:

“健司,这件事你能不能撒手不管?我知道你的脾气,这有些为难你。上次鬼岛被杀的时候我们没想到会是杰克干的。现在增本又被杀了,我担心你……。”

荒井大叹了一口气,用深沉的语气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两个人被杀了,我也不好受。但我不能就此不管了。我这堂堂的男子汉发过誓,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都要查清这桩冤案。这是我现在活着的价值。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下来。”

“这我知道。万一你要……。”

澄子全身颤抖地握住了荒井的手。

“你是说杰克会对我下手?这正是我希望的。一个人对一个人,我还从来没失过手。我一定要抓住他,交给警察。”

“对方要有枪呢?”

“上两次杀人都没有用枪,估计没问题。总之,他被我追得动起来了,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是啊,这样一来,活着的另外两个人也许就呆不住了。”

“对。如果岛田康吉或畑忡圭子向警察坦白事实,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但这两个人都是同谋犯,他们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所以我要把他们找出来,鼓鼓他们的勇气。”

“事情要这么容易办就好了。我担心的是比杰克更可怕的对方。”

“警察?”

“对。鬼岛和增本都是在你见了他们一次以后被杀的。警察盯上了你,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也正是荒井所担心的事。

“杰克企图嫁祸于你,所以那两个人都是在你找到他们后被杀的。”

“什么?!”

荒井的脸色变得苍白。澄子一下子抓住了荒井过去曾未想到的问题的本质。

“你的意思是杰克设了一个圈套,让警察以为我为了报仇杀了他们?”

澄子点了点头。

“杰克可能从鬼岛那里得到消息后就策划了这个圈套。当然,他不会知道你在宫城监狱小山那儿了解到这件事。但他猜出了你的意图。”

“畜生,这个混蛋!”

荒井禁不住咬紧了牙齿。他憎恨这个看不见的对手。

“澄子,我去打个电话。”

荒井起身到接下给增本商事公司打电话。

“喂喂,大场先生在吗?”

“在,请稍等,现在这儿很乱……。”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很尖,但她没有问荒井是谁。这使荒井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喂,我是大场。”

听到大场声音的时候,荒井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必须堵住大场的嘴。

“我是荒井。”

“谢谢您前几天的款待。”

大场源基还是那么一副腔调。

“我想马上见你。你能抽出时间吗?”

荒井对大场的语气无意中已客气了几分。

“我也想见你。但您知道我们总经理不幸去世。现在我……。”

也许身旁有人,大场用词有些谨慎。荒井意识到警察已经到了公司。

“你想想办法,我有急事要和你谈。”

“是吗?那我们中午见吧。您谈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对方,我们得赶快商量一下。”

荒井满头是汗。他琢磨不透大场源基的底牌,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没对警察说。总之,荒井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他的手里。

“我们在哪儿见面呢?”

“哪儿都行,你定吧。”

“我们中午1点在东京车站八重洲出口的地下咖啡馆‘新东京’见吧。”

“好,就这么定。”

荒井想说再早一点,但他忍住没说,放下了电话。

这一天早晨,雾岛三郎起床很晚,因为前一天晚上很晚才睡着觉。他急忙翻了翻报纸,没有看到重要消息。

出于职业的习惯,雾岛总是先看社会版的犯罪消息。今天有一条纵火和一条杀人的新闻。杀人案发生在练马区的石神井,在东京地方检察厅的管辖范围之内。雾岛想这桩案子说不定会交到自己手里。他没有多想,坐在餐桌旁喝着咖啡。

“浜田先生来电话,说有急事要找你。”

恭子急急忙忙跑进餐厅说。

“什么事怎么急?”

雾岛想不出浜田有什么急事要找他。或许得到了鬼岛案的新情报。

“雾岛先生,又杀了一个!”

浜田律师非常兴奋地说。

“又杀了什么?”

“石神井的杀人案,你没看报纸?这次被杀的是增本敏郞,是为杰克作证的四个人中的一个人。”

“增本敏郎?”

雾岛紧握电话,声音有些颤抖。刚才在报纸上看到增本敏郞的名字,但这名字很普通,没有留下印象。雾岛从浜田律师那里听说这四个人的名字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我查过记录,年龄一样,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这样,这是杰克的第二个证人被杀。检察官,坦率地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浜田雄介的语气带着几分凄凉。作为负责调查古谷案件的检察官,他的心情一定很不愉快。但雾岛三郎仍然佩服有勇气给自己打电话的浜田雄介的人品。

“这个案子发生在东京,我给你打电话,提醒一下。当然现在还不知道谁会负责此案,但我会尽力协助的。”

“谢谢你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有关情况我会向部长报告的。有事我再和你联系,请你多关照。”

雾岛放下听筒,擦了擦额头的汗。恭子担心地问:

“发生什么事?”

雾岛用手指着报纸说:

“是这个,鬼岛案的续集。”

“这也是因果报应。”

恭子一边读报上的消息,一边说。雾岛在乘电车前往检察厅的途中,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恭子说的“因果报应”这句话。

雾岛一走进办公室,先到一步的北原大八马上站起来向他打了一声招呼。接着他又问:

“检察官,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感冒了?”

“是因为这个。”

雾岛从提包里拿出报纸,用手指着那条消息说。

“这好象是鬼岛案的续集。你怎么看?”

“有关系吗?”

好象已经在家看过这条消息,北原很快地抬起头又说:

“这是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是一个极普通的词,但当雾岛从恭子和北原两个人嘴里都听到这个词时,他感到恐惧和不可思议。

“上次鬼岛被杀咱们无法插手。鬼岛完全有可能因内讧被杀,而且川崎也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北原先安慰起雾岛来了。

雾岛离开房间前往刑事部部长真田炼次的办公室。他想同部长商量一下,接过这起案子。

这是解开死囚的惨叫留给他谜团的一个良机。

“早晨好!”

雾岛走进部长办公室问候了一句。真田炼次象往常一样,干脆利索地说:

“噢,雾岛,我正要找你。看报纸了吧,昨晚在石神井,有一个叫增本敏郎的公司总经理被杀了。警视厅在石神井警察署设置了搜查本部,主任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宫寺警官。这起案子你来办吧。”

“知道了。”

雾岛点了点头。部长已经交办了这起案子,雾岛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没事了。你有什么事?”

雾岛犹豫了一下。自己办理这桩案子,就没有必要再向部长转述浜田雄介的话了。如果正式重新调查过去的案子,当然要获得部长的同意,但现在为时尚早。

“不……,不是什么急事,办完这起案子再说吧。”

“你不是要辞职,去干律师吧?”

真田部长有些疑惑不解地开了一句玩笑,但他并没有领会雾岛的意图。

荒井健司离开家,乘上了电车。他打算先去佐原总二家还赌本,然后去东京车站。在电车上,澄子说的“你要再进监狱我也不活了。”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荒井的脑海。从澄子的性格看,这不是一句吓唬人的话。

当荒井来到佐原家的时候,佐原穿好西装,正准备外出。

“托您的福,昨天晚上玩得很痛快,谢谢您了。”

荒井非常客气地向佐原表示感谢。

“是吗?结果怎么样?”

“您给的赌本带来了好运,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大赢。”

“你真不简单,这么长时间没玩居然能大赢。下次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佐原笑着说。

“谢谢!这是您给的赌本。”

说着,荒井掏出一个纸包。佐原轻轻摆了摆手说:

“那是给你的。坦率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赢。行了,收起来吧。你为组里出过大力,别那么客气。”

对佐原总二来说,现在的10万日元的确算不了大钱,但荒井仍感觉到佐原出手大方。

“那我就收起来了。”

“今天我得出去。有个朋友去世,我得去吊唁。”

佐原走后,荒井取出3万日元,交给千代子说:

“昨天碰上好运气,赢了不少,你拿这钱替我祭神吧。”

“好,我收下。”

千代子高兴地接过荒井递过来的纸包。

“组长的朋友去世了,是不是增本先生?”

千代子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但她马上点点头。

“对,你上次来遇上增本先生了。”

“我今天早晨在报纸上看到了……。”

“是啊。我们也吓了一跳。虽然他不是和我们有深交的人,但老头子说应该去吊唁。我没想到你见了鬼岛一面就记住了。”

荒井又出了一身冷汗。本来荒井还可以问问佐原和鬼岛都有什么交往,但今天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当天下午1点,雾岛三郎带着北原大八来到石神井警察署的搜查本部。

他们走进搜查本部办公室,一个头发花白的警官迎了过来。他就是宫寺敏正警部,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雾岛听说宫寺是从普通巡查升为警部的,在警视厅有活字典之称。

“去现场之前,您能否先给我介绍一下有关情况?”

寒暄一结束,雾岛就转入正题。

“明白了。”

宫寺警部打开黑封面笔记本,开始扼要地介绍案情。

“被害者尸体是在他家的车库发现的。他家人是在昨天晚上10点12分发现尸体向警察报警的。被害者是被勒死的。死亡时间在8点半到9点半之间。被害人叫增本敏郎,43岁,是增本商事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在茅场町,主要经营食品类。”

“这家公司是他办的吗?”

“是的。被害者以前干过皮包商,赚了钱,6年前创办了这家公司。他很能干,公司里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

“噢,还有吗?”

“下面是案发前被害者的活动。12日早晨,他去关西出差,13日晚上,乘全日空航空公司的班机返回东京。昨天同往常一样自己开车去公司上班,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下午离开公司,去见客人。4点多钟回到公司,开了一个会。会议结束后,他和西尾晋藏常务董事一起去神田的‘西巴雅克’高级餐馆吃饭。据西尾说,他们两人7点半左右在餐馆门前分手,被害者一个人驾车回家了。”

“中途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过?”

“被害者曾对西尾说,今天有点累了,早些回家。从神田到石神井距离较远,中途即使去了别的地方时间也不会很久。”

宫寺警部对于细节的判断就象电脑一样周密、精确。

“死者有妻子和二个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女佣人。现在的妻子叫满江,是死者的第二个妻子,5年前同他结婚。长子叫卓也,是死者和在1955年去世的前妻的孩子,现在是高中三年级学生。还有一个女儿是满江生的,刚3岁。女佣人叫户田帮代,19岁,两年前来东京,一直在增本家干活。”

宫寺警部就象在念户口本一样。雾岛对于宫寺的说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搜查罪犯的工作需要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根据事实作出科学的判断。但雾岛担心,长年如此工作的宫寺警部不能很好理解人与人之间微妙关系。

差15分1点,荒井走进东京车站的地下咖啡馆。他一边喝着略带苦味的生啤酒,一边不停地看表。他担心大场骗他。

当想到大场有可能领着警察走进咖啡馆时,荒井简直坐立不安。但他不愿意就此离开这里。

而且荒井对于能否说服对方也没有把握。在监狱里,荒井和大场的交情不深,荒井又没有帮过大场的忙。因此,荒井预料不到大场在抓住别人的弱点以后会提出什么要求。

结果要等到见面以后才能知道。超过约定时间20多分钟,在荒井等得焦躁不安的时候,大场终于露面了。

“对不起,一直抽不出身来……。”

大场脸上浮现出常有的微笑,轻松地说。

“我要一杯咖啡。您是不是要和我谈我们总经理的事?”

“对,也就是……,那件事别误会了。”

“那件事不是您干的?”

大场毫无表情地问。

“别说傻话。我昨天晚上去赌场了。我有证人。”

“不行吧!你们这些人遇上麻烦,不能在赌场找证人吧!这不是你们的规矩吗?”

荒井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规矩?”

“是您告诉我的。”

“是吗?”

“到真要被判死刑的时候,可能会有人出面为您作证,但现在您能找到在法庭上为您作证的人吗?”

荒井没料到大场会说出这么多使他难堪的话,但他在目前的场合下不能发火。

“我为什么要杀增本?”

“老头子,您问了我不少鬼岛的事,见到总经理后又向他打听杰克的情况。”

大场脸上露出阴险的冷笑。

“一加一等于二。您开始为小山荣太郎复仇了吧!”

荒井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你……你怎么……?”

“小山他对碰见的每一个人都讲述自己无罪。老头子在那儿见过这种场面吧!死囚平常被关在单人牢房里,只有生病住进病室才有讲述的机会。小山的事,老头子知道的,我差不多全清楚。”

荒井想起在小山荣太郎的棺材旁自己把包子摔到地上时大场说的话。那时的行为是今天自己陷入困境的祸根。怎么办才好呢?

“我都告诉你。”

荒井决定说出自己的意图。

“为了给小山报仇,我正在找杰克。但我还没有疯狂到四处杀人的程度。我可以对天起誓,那两个人不是我杀的。但……。”

“但怕警察知道了找麻烦,是不是?您想封住我的嘴?”

“请相信我的话。求求你,别把我的事告诉警察。我还准备付给你相应的报酬。因为我现在还在假释期间……。”

大场源基注视着荒井,一会儿嘴角露出微笑,点点头。

“我明白了。去年夏天,我在新宿歌舞伎町,被几个小流氓缠住,您为我解了围。您告诉我,您是私人侦探,叫清水英五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最近咱俩偶然在街上相遇,您说想见我们总经理。为了报答您为我解围,我就……。”

大场突然语调一变接着说:

“我可以编这样一个故事。但我也得冒险。因此,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钱?你要多少?”

“我不能拿您的钱。”

“那,你要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您也帮我一个忙就行了。您很守信用,我也不需要您作任何保证。”

大场的话令荒井感到不快。

“你到底要让我办什么事?不会让我杀人吧?”

“不会。我想和您搭伙赚点钱。但现在还不到谈这件事的时候。”

“赚钱?我可不会诈骗。”

“您别挂在心上。坦率地说,我只想让您欠我一个人情,这样行吗?”

荒井琢磨不透大场的心思。但眼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必须摆脱可能陷入的困境。

“行,我领你的情。拜托了。”

带着放松和一丝不安交织在一起的心情,荒井郑重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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