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江川警卫的紧急通报赶来的,果然是他的上司,城之内室长。这个人中规中矩地穿着警卫的制服,看起来是一个约四十岁上下的认真欧吉桑。由城之内室长主持大局,我们互相说出自己刚才的经历。与其让当事者三人恣意说出主张,倒不如让局外人介入其中,事情会比较明确。

我们暂时离开事件现场,移动到没上锁的生物教室。城之内室长在黑板上简单画出E馆的示意图。果然,他也照着笔顺将走廊和玄关标上编号。

“好,最先目击到犯人的是雾之峰,没错吧。”

“对,我来这里是为了去生物教室找石崎老师,不过教室的灯没亮,看起来没人在,所以正打算放弃回家。这时候,我看到视听资料室有微微的亮光,想要一探究竟,进到里面一看,忽然就砰的一声——”

“你就被撞飞了是吧。”

“嗯,我想对方应该是个男的。虽然我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他一身黑装。那家伙撞了我之后便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外了。”

“你能正确判断他出门后是往右转或往左转。”

“当时我无法判断他往哪边逃走。不过,当我走到走廊,刚好看到他——斋藤学长从生物教室跑出来。他说他看可疑人物跑走的身影,我才知道犯人往走廊⑵跑走。”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就问问斋藤吧。事件发生的时候,为什么你在生物教室?而且还没开灯。”

“喔,那是为了补充平常的睡眠不足——其实就是找间没上锁的教室打盹啦。然后,忽然砰的一声,我从教室的玻璃窗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穿过走廊。我心想发生什么事,走到走廊一看——”

“刚好看到雾之峰从视听资料室跑出来是吧。”

“是的,这时我才知道刚才的人影是小偷,我朝走廊⑵追去,因为我看到小偷往那边逃走。”

“有追到吗?”

“没有,走廊⑴跑到底,我转弯到达走廊⑵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小偷了。因为太晚追了。即使如此,我仍不放弃继续从走廊⑵往前追。然后一头撞上从走廊⑶跑过来的江川警卫。对吧,警卫先生。”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警卫江川慌张地竖直背脊。

“对,我刚好在走廊⑶将每间教室上锁,然后远远听到砰的一声,我正觉得奇怪,又听到一连串不寻常的激烈脚步声,我觉得有必要搞清楚状况,因此从走廊⑶往走廊⑵移动,结果就遇到他们了。”

“你是指斋藤和雾之峰对吧。”

“对,顺序是先遇到斋藤,然后稍迟才看到雾之峰。我问斋藤:‘发生什么事了?’他回答‘有小偷。’然后用手指示意:‘在那边。’接着我就和他们一起追小偷了。”

城之内室长听到这里立刻将尖锐的视线投向斋藤学长。

“斋藤,你刚才说等你‘转弯到达走廊⑵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小偷了’对吧,既然如此,为何还指示江川小偷跑走的方向?”

“因为没有其他的路了,不是吗?从走廊⑴往走廊⑵前进的犯人,只能选择继续往走廊⑵前进或是中途左转到走廊⑶。可是在走廊⑶,警卫先生已经在那边了,犯人一定是继续往走廊⑵前进。没错吧,所以我才指示方向,很奇怪吗?”

城之内室长缓缓点头。

“不,这是聪明的判断。然后,你们三人就继续往前追小偷。”

虽然很丢脸,但我还是说出实话:

“正确地说,因为我跑不快被他们两人抛在后面,所以是他们两人跑在前面,落后的我从后面追上去。”

“原来如此。可是,你们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到达走廊⑷,这一点仍然没变。但是在走廊⑷你们却没看到小偷。”

江川警卫像是代表大家似的回答:

“是的,没看到。接着我走出玄关⑷,看看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小偷的踪迹。正当我以为他已经逃掉时,忽然转头看到工友藤田先生在玄关旁边整理花草。我立刻询问他小偷的行踪——”

“喔?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看到什么小偷。当时我一心以为我被这些小鬼——不,对不起——这些学生给耍了。可是走到视听资料室一看,现场的状态确实像是有人入侵,并物色架上物品的迹象。所以我才匆忙地连络室长,就是这样。”

就这样,借由大家的话,整个事件被重播一递。城之内室长满意地点一下头,看看我们三人。

“原来如此,就你们刚才提供的讯息看来,小偷就像烟雾一般消失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小偷一定运用了某种手段。例如,窗户呢?犯人在走廊上打开窗户跑走——”

江川警卫用手指指向生物教室的窗户,说出否定的见解:

“这是不可能的。室长,如您所见,这栋E馆的窗框附有防小偷的窗格。走廊上的窗户也是一样。即使他能打开窗户,也无法到外面去。”

的确,如他所说。E馆是平房,由于这里的教室都放置特殊机材,所以特别加入防盗的设计。这次的小偷一定是趁着黄昏,夜间上锁之前从玄关入侵,而他也只能从玄关逃跑。

“江川,你说你刚好在锁门,那玄关的门呢?除了玄关⑷的门以外?”

“玄关⑴、玄关⑶都已经上锁。我最先将这两道玄关的门上锁,再从玄关⑷进入。接着,我巡视各教室是否都上锁,确认还有没有人留在里面。巡视到一半,就遇到这个事件了。”

“今天上锁的时间比平常的时间还早,有没有什么理由?我记得E馆应该都是过六点半后才上锁的,对吧?”

“是的,因为宫田前辈说他八点半有事情,催我早点把工作结束,我只好配合他。”

“嗯,宫田也真是的,应该要好好遵守时程表才是。”

他们说的宫田现在不在场,他好像是江川的前辈,城之内的下属。

“不过,幸好你提早上锁,犯人逃走的路线就更加明确了。能逃走的出口只有玄关⑷一处。可是,那里有一个明确的目击者。工友藤田先生。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

“我觉得不太可能。他是个认真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年纪,不过他的眼力似乎不错,言谈举止看起来也不像在包庇谁。”

的确,那个工友先生怎么看都是个无辜的第三者。也就是说——!

一定是这样没错。我将手指朝天,一副引起大家注目的样子,发表自己的推理。

“也就是说,唯一可能的结论就是这样,犯人并没有逃走!”

“没有逃走。”斋藤学长用沉稳的声音重复。“换句话说——”

“没错,犯人就是案发当时在这栋建筑物中的我们三人其中之一。没有其他可能了。”

轻微的快感从背脊窜过,我的心情就像奋力击出全垒打一般。

就在这时候,生物教室的窗户传来敲击声。我好奇地打开窗,正是刚才讨论到的工友先生藤田。他透过窗格的间隙,将一袋化学肥料递给我。

“这是跟石崎老师借的,帮我放回老师的桌上,告辞。”

当他正准备道别时,工友先生被斋藤学长叫住。

“请等一下。我可以再问一次刚才的问题吗?”

“刚才的问题是指——那个小偷是不是逃走了?是吗?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斋藤学长问完后,这次轮到江川警卫:

“可是,真的有小偷入侵,这是不会错的。逃跑的路线只有那个玄关,但你却没看到小偷。藤田先生,你真的没看到任何人吗?”

“我没看到什么小偷,只看到你们三个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们三人其中之一。哈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哈哈哈哈!”

“……”

我的心,暗地里受了伤。以名侦探自居的我所做出的推理,其程度却和一个普通欧吉桑开玩笑说出口的内容差不多。我的心情就像全垒打被判决无效一样。

在尴尬的沉默流逝中,斋藤学长敲了敲桌子为这空虚的争论画下休止符。

“我们自己在这里推论也没用,不如报警吧。这毫无疑问是个窃盗事件。”

正确地说,是窃盗未遂事件。这么说来,这名犯人以前很可能也犯过同样的罪行。虽然是未遂,但是绝不会被宽待。

“该报警吗——?”城之内室长口齿不清地说。

“我不太想报警——特别是学生之中如果有人被逮捕,还有社会舆论的问题——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

“我听起来倒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怀疑我们。”

我听起来也是这样。

“我也认为应该报警。”江川警卫提出建议。

“总之由我先向理事长报告,再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吧。江川在这里待命,先做现场保存。两名学生可以先回家了,家人应该很担心吧。没事啦,放心。理事长应该不会报警才是。”

果然,感觉从头到尾就是在怀疑我们,是我多心了吗?

当晚,我和斋藤学长分别走完全相反的路回家。

江川警卫一个人留在E馆看守。

城之内室长则去理事长那边说明事件。

而藤田工友却在校园内的饮水机旁不知被谁用尖锐物品敲击头部,濒临生死关头。

幸好,最早发现此事的是宫田警卫,听说因为他八点半事情还没处理完。

结果,这个事件还是由警察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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