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你是侦采社的副社长,不如说是啦啦队的队长还比较合适。”

我们再次移动到生物教室,我和石崎老师面对面坐着。我有些脸红。

“不、不好意思。我沉溺在SQUATCALL里无法自拔。”

“用不着道歉。没办法,这次就让我来当侦探吧,算是我就任侦探社顾问的第一个工作。本来我是想见识一下侦探社副社长的实力啦。没关系,谜底揭晓后你就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做了这段开场后,石崎老师开始说明。

“今天这场比赛,我要你看的是我们的王牌投手森中,他在满垒的情况下投出四坏球保送。你也看到了吧,真如我所料,还让我看了三次。”

“对啊,我看到了——一边生气一边看。”

“你这样不行啦,冷静一点看应该就会发现才是。满垒保送得分的场景,和E馆小偷消失的事件其实很像。”

“很像吗?”

“很像。在满垒的情况下,打击者选了四球,也就是四坏球保送,满垒得分。这一瞬间,三垒的跑者往本垒走去,同样地二垒的跑者往三垒,一垒的跑者往二垒移动。本来跑者只有三个人,但在菱形球场上连击跑者也算进去的话,场上共挤了四名跑垒者。这个画面,看在站在本垒的裁判眼中,到底谁是三垒跑者、谁是二垒跑者、谁是一垒跑者?”

“那简单,跑回本垒的是三垒跑者,二垒跑到三垒的是二垒跑者,一垒跑者也一样。只要打击者尚未到达一垒,都不算是一垒跑者。这是规则,是常识喔。”

“确实如你所说。可是,对于正在打球的那些人,感觉会有点不一样。的确,朝着一垒跑去的击跑者在规则上还不算是一垒跑者,你说的没错。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击跑者在跑向一垒中途,他内心的感觉应该是自己已经变成一垒跑者。”

“喔——对耶,应该是这样。”

“同样的,朝二垒跑去的一垒跑者也会觉得自己是二垒跑者,朝三垒跑去的二垒跑者也是一样,而原本是三垒跑者的人则会觉得自己已经完成跑垒者的任务,变成‘得一分’。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也就是说,裁判的观点和选手的观点在每一垒上都产生落差。”

“对,在菱形场上选手四人各自朝着自己的垒包前进。裁判和选手看到的画面都一样。但是,两者的观点却会有微妙的落差。裁判遵从规则,认为前行的三人为跑垒者,不认定跑在最后的击跑者为跑垒者。而选手们则是顺从自己的感觉,跑在最前面的三垒跑者会认为后面三个人才是跑者,反倒不被认为自己是跑垒者。”

“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种观点上的落差,也发生在昨天的E馆中。E馆里面的选手和裁判之间的落差观点。”

“对,把整个E馆当成菱形球场。四球——不,应该说是死球——保送之后,往一垒跑去的击跑者为雾之峰凉,就是你。从一垒跑向二垒的跑者为斋藤君,二垒跑向三垒的是江川警卫。然后从三垒往本垒冲刺的就是犯人。合计共有四名跑垒者。此时,一名裁判登场。”

“工友藤田。”

“对,工友藤田这个善意的目击者就是裁判。而你和斋藤,以及江川警卫这些追捕者就是选手。就像裁判和选手之间的观点落差一样,追捕者和目击者之间意识上也有落差。两者虽然看的是同一个场景,但不一定用同一个观点看。犯人急中生智利用这点。这样说好像太抽象了,那我们把话说得具体一点。”

石崎老师说明昨天的现象。

“犯人在行窃现场,也就是视听资料室被你撞见。为了不让人瞧见自己的样子,他把你撞飞后跑到走廊上。犯人往走廊⑵逃走。听到骚动的斋藤从生物教室冲出来追犯人。这下追捕者变成两个人。你和斋藤往走廊⑵前进,到了中途你们和从走廊⑶现身的江川警卫会合。追捕者现在变成三人。犯人比三名追捕者还早到达玄关⑷。可是他走出玄关⑷后碰巧遇到工友藤田。大概当时犯人的模样被藤田看得一清二楚。在一般情况下,大概都会觉得万事休矣。可是,犯人却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诡计,让自己变身成追捕者的一员。”

“变身成追捕者?怎么做?”

“简单,只要和做出和你们一样的行为就好。正确地说,他预测到你们这些即将赶到的正牌追捕者的行为,然后故意做给藤田先生看。你们在玄关外面遇到藤田先生时,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问他犯人的去向啊。”

“对吧,任谁都会这么做。犯人也是如此猜测。所以犯人抢在你们之前先做出同样的事。犯人走出玄关遇到藤田先生时,故意作出追捕者的举动,然后问一些类似‘小偷往哪边跑走?’的话。藤田先生对这问题当然会这么回答:‘我没看到什么小偷。没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样回答一点也不奇怪。藤田先生不会去想到一个问说‘小偷往哪边跑走’的人,竟然就是小偷本人。犯人并没有在意藤田先生的回答,而是做了一些搜寻四周的举动后离开现场。大概是从这栋建筑旁的小路逃走了吧。”

“……”

“你们这三个追捕者刚好接在他后面出现。江川警卫立刻问藤田先生:‘刚才有人经过这里吧,他往哪边走?’对于这个问题,严格来说,若藤田先生要回答毫无虚假的答案应该是:‘有一个男的经过。’可是,对藤田先生来说,江川警卫的问题就算不是和先前的问题完全一样,也至少是非常相似的内容。人若是连续被问到相似的问题,会自动解释成对方询问同样的问题,所以心想只要作出同样回复即可。所以,藤田先生回答犯人:‘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在先,紧接着面对江川警卫的问题,自然还是回答:‘没有人从这里经过。’藤田先生判断这才是正确的回答。”

“所以说,现实的状况是藤田先生在回答两次同样问题时,犯人早已从他眼前溜走。可是,事情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

“当然运气也帮了他不少忙。例如,只要江川警卫再多坚持一点向藤田先生追问下去,就能化解双方的误会。但是,江川警卫听到藤田先生的回答,立刻会意成学生在耍他,所以转而怀疑你和斋藤。也因此他错失了重新查明藤田先生证言的机会。”

光听着老师的分析似乎没有错,但我发现石崎老师的推理出现一个重大的漏洞。

“这就奇怪了,”我像是抗议般说道。“假设他们之间真的发生如你所说的误会,藤田先生相信犯人的谎话,把犯人当成追捕者之一,这当然有可能。可是老师,这样的话,在藤田先生眼中,追捕者应该有四个人才对。可是藤田先生对着我们说,追捕者只有三人。那个画面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藤田先生打开生物教室的那扇窗,归还跟石崎老师借的肥料。他是这么回答江川警卫的:‘我没看到什么小偷,只看到你们三个人。如果真有小偷,一定是你们三人其中之一。’如果藤田先生把犯人当成追捕者,他的答覆应该不是‘三人’,而是‘四人’才对。”

“好问题。不亏是侦探社副社长。可是,这个问题我前面应该已经说明过才是。”

“有吗?”

“满垒四坏球保送的说明啊。在菱形场上有四名跑垒者。击跑者以为包含自己的后面三人才是跑垒者,裁判则将除去击跑者的前面三人看作跑垒者。也就是说,藤田先生所说的‘三名追捕者’和你说的‘三名追捕者’的涵义不同。对你来说或许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没办法。你所说的‘三名追捕者’当然不包括犯人,但一定包括你自己。江川、斋藤和你,三人。可是藤田先生说的‘三名追捕者’,如同前面说明的,包括犯人在内。而雾之峰凉,你的存在则不包含在内。”

“怎——怎么有这种事!”

面对石崎老师意外的言论,我脸色大变反驳道:

“为什么我的存在会被省略?我不能接受。在这次事件中,我可是遭受犯人暴行的受害者喔,又是看到犯人逃跑的目击者,也是穷追不舍的追捕者,在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嫌疑者,又是侦探社副杜长——”而且我也算是扮演华生角色的故事叙述者,可以的话,我还是一心想成为名侦探的人。

“总之,在这次事件中,我可是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耶!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该不会因为我的名字跟空调一样?”

石崎老师急忙挥手。

“没这回事,我觉得雾之峰凉是个好名字喔。藤田先生把你省略是因为你是——”

“因、因为我是鲤鱼队的粉丝吗?鲤鱼队有什么不好,太老气吗?”

“不是这样的。藤田先生没把你算进去,不是因为你名字奇怪,也不是鲤鱼队粉丝的关系,总之,是因为你是女生。我想应该是这样。”

“因为我是女生的关系?”

“对。”

的确,我,雾之峰凉是女生。即使我崇拜名侦探,爱鲤鱼队,拥有和家电产品一样的名字,不过女生就是女生。我身穿鲤之洼学园的制服,棕色的制服外套配上纯白的短上衣,迷你裙加上高筒袜,胸前戴着红色缎带,是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高中生,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既然我是女生,当然“再怎么努力也当不上”我爱的那个鲤鱼队王牌投手。可是,如果东京大都会队真的存在,“那我应该会更认真努力成为棒球选手”。热爱鲤鱼队的我,感叹东京大都会队不存在的理由只有一点,那就是东京大都会队(即使这只是漫画的情节)是唯一开放让女性入队的职业棒球队。

“那又如何,只因为我是女高中生,藤田先生就不把我算在内?这不是性别歧视吗?太过分了,没礼貌!”

“不管是不是性别歧视,在藤田先生的眼中看来,追捕者都是男性,虽然他也看到最后才出现的女学生,可是并不把你当成抓小偷的追捕者。嗯,他一定是把你看作听到骚动赶来凑热闹的。”

“……”石崎老师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我——我——”

居然说我是来凑热闹的!虽然在心中呐喊有点空虚,但我还要怒吼一下。开什么玩笑啊!你有看过那么可爱的人来凑热闹吗!

一旁的石崎老师顺便补充说明我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漏掉的部分。

“说到犯人,藤田先生口中的‘三名追捕者’是指犯人、江川、斋藤,所以能够对应到犯人的人,只有城之内室长。因为藤田先生不只说‘三个人’,而是说‘你们三个人’。对,他就是犯人。我想城之内室长听到藤田先生说出‘三个人’这个数字时,一定吓到心脏快停止了。只要一个不小心,有机会让藤田先生说出‘三个人’的内情的话,他的名字就会跳出来。因为这些都是临机应变的谎话,放着不管很容易穿帮,所以他才说要‘向理事长说明’,离开你们的身边,用这招堵住藤田先生的嘴——结果,他终究还是失败了。藤田先生还活着,恐怕他现在已经恢复意识,开始诉说这次的事件。事件的真相不久就会从他的口中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撼动鲤之洼学园的窃盗及杀人未遂事件,就在这个生物教室的一角,比警察公布结果还要早一点得出答案了。

“原来如此,那个室长就是犯人。”

说真的,犯人是谁都无所谓,比起这个……

“消失的人居然是我!”

这真是令人生气的事实。雾之峰凉的消失。这对立志成为名侦探的我是一大屈辱。但也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我,雾之峰凉在内心坚定地发誓,下次要是再遇到追逐犯人的情况,我一定把自己是女生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像个名侦探一样动作利落向前冲。

不相信吗,我要是认真跑起来脚程也很快的呢。再怎么说我平常有靠SQUATCALL锻炼自己。

东川笃哉作品《放学后再推理》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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