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可能听到过什么吗?

我不认为有可能。有两声枪响,其中一声或两声响起时,我正在往大厅的下降电梯中。但我似乎不可能听到,或即使听到也不会太留意。

我正要出门买报纸。电梯到了大厅,走几步路到街角的报摊,再走几步路回来。我连枪都懒得带在身上。我想过要带,可是想到时我已经站在门口了,而枪放在卧室床头的桌上,回去拿好像很蠢,不是吗?

或许我们有心电感应,她和我,我心中有个什么可以感觉到她遭受了攻击。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运转的,或是否在运转。但当电梯来到大厅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我得回去,我心想。

先去买报纸,我告诉自己,免得你像个白痴似的冲回公寓,结果发现她正跷着脚在看电视。

不,去他的报纸吧。

我走回电梯。里头还有其他人,而且电梯慢吞吞的,途中在三楼或四楼又停了一次。越靠近我就越觉得那种迫切感在加剧,等到我在十四楼出电梯时,就完全确定他已经在里面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很怕他有足够的时间杀她,但我知道他在里面,我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我出电梯时,钥匙已经拿在手上,然后我冲过走廊,将钥匙插入锁中,猛地推开门。

有张椅子被翻倒了,地板上四处散落着脱下来的衣服,她躺在地板上,他在她身上,我看到时他正从她身上起身,站了起来,她还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有一道血从她肩膀流到乳房上,我无法判断她是死是活,也没法花时间仔细看了,因为他在那里,面对着我,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刀尖有血,她的血。

“马修,”他说,“这可真是天意,不是吗?等到你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做个了断——”他把刀子左右挥来挥去,像催眠师拿着护身符在受催眠的对象眼前晃动,“埃莱娜和我就可以慢慢来。如果能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杀掉她一定很妙,可是你不能什么都要,对吧?你碰上了只能认命,马修。千万别忘了这点。”

那么她还活着。他的小小演讲中,我只听进了这点。她还活着。我还来得及。如果我能杀了他,她就能死里逃生了。

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双脚弓着,重心往前,刀子左右挥动着。他全身赤裸,看起来本来应该很可笑的,只不过他显然很清楚该怎么使用那把刀,而且也显然正打算要使用。

他的左臂有点不对劲。那只臂膀垂在身侧,而且他受伤了,左肩有个洞,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个旧伤,结了疤,然后才明白埃莱娜朝他开过枪,虽然他好像没流血。

这应该是我的优势,不过我看不出该怎么加以利用。刀子和枪不同,没有人需要两只手才能用得好。

他说着其他什么,可是我没留心听。我不确定如果我专心的话能不能听进去。我站在那儿盯着他,他朝我迈了一步,我想不出有什么正确的办法可以应付,但我不在乎了。我冲向他,扑过去,我感觉那把刀插入我腹中,我把他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他转动刀子,那种痛又尖厉地持续下去,像一声尖叫。

我一只手握住他喉咙使劲往下压,他收紧下巴,我抽出手来,双手猛捶他的脸。他不能还手,他一只手废掉了,另一只顶在我们两人的身体之间,如果要抽出手他就得放开刀子,但他不愿意,因为他可以扭动刀子翻搅我的肚肠,让痛苦传遍我全身,像一把电动地钻在拆人行道似的。

我想抽开身子,我想喊出来,我想放弃,让幕布落下,但我不能,我不能,因为我得完成这件事,我必须永远结束这一切,而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他,而杀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打他打他打他直到把他打死为止。

我的双手都是血,他的嘴巴和鼻子也都是血,我又继续打得他门牙脱落,接着我用拳头不断捶他的头,让他的脑袋猛撞地板,然后我两手大拇指抠进他的双眼硬挖,又抓起他的头猛撞地板,他的血溅在地毯上而我的血也流出来。血液涨满我的双眼,模糊我的视线,我感觉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红色的血潮涌上来,将我淹没。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因为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血色幕布升起,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稀看着血幕的边缘。然后忽然有个声音,像一个脆雷乍响,一开始我心想,啊,那是枪响;接着我心想,啊,那是宇宙爆裂;然后我又想,不,那是结束,一切的结束,然后血潮淹没我,一切都变成红色红色红色然后红色暗去然后一切都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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