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枝在想小师妹治病这事儿。

原书里也是有这段的。

小师妹夏亦瑶虽取得名剑潇雨,然而终究根基尚浅,剑冢煞气与杀气尤好说,不假他人之手,怀薇真人与怀筠真人夫妻伉俪联手,还是可以压制一二。

坏就坏在潇雨剑上。

剑是好剑,可惜夏亦瑶压不住。

最关键的是,雌雄双剑一日不合璧,双剑的主人便一日受噬心之苦。

男主程洛岑虽也饱受此痛,但他有老爷爷残魂傍身,自有上古不传之秘法仙决庇护,虽然此痛也屡次让他吐血垂危,但却也只是他登天路上的小挫折罢了。

可夏亦瑶这边,就不那么幸运了。

她从此便孱弱娇嫩,三步一咳嗽,五步一趔趄,眉尖微蹙,手抚胸口,看上去竟是比传说中那位镇守剑冢,被剑气所伤的小师叔更加病入膏肓。

——直到程洛岑一剑银河落九天,踏月扶摇,站在她的面前。

换句话说,不管那位西雅楼的楼主会不会被怀薇真人请来,小师妹这病都是治不好的。

也是,本命剑偏偏会反噬自身,除非舍了这剑,又有何法可医?

虞兮枝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小师妹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如果知道,又为何任凭怀薇真人去请西雅楼楼主?

如果不知道……难道是潇雨剑还没觉醒剑灵?

不应该啊,她明明记得原书里,潇雨剑的剑灵是一直都醒着的?

……

夏亦瑶脸色苍白。

她默不作声地饮下漆黑药汁,再吞下乌黑药丸,还未说话,已有人怜惜地塞了糖渍乌梅在她嘴里:“我的瑶瑶受苦了,改日我让济闻试试,能不能炼出甜味的药丸。”

说话的女子一身浅紫道服,挽着妇人的发髻,不施粉黛却依然丽色惊人,看起来是三十出头的年龄,声音极是怜爱,正是昆吾山宗掌门怀筠真人的道侣,怀薇真人。

怀筠,怀薇,本是同宗同源的师兄妹,他们的师尊正是昆吾山宗上一任的掌门心离真君。两人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这一生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偏偏携手这么多年来,未有子嗣。

要说修仙之人,本就淡情寡欲,不少宗门的掌门都会笑称,将门下弟子视若己出,怀筠与怀薇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这对掌门夫妇是真的想要子嗣,却无果。

怀筠真人的亲传弟子里,虞寺与虞兮枝出身不凡,家族人丁兴旺,双亲健在,修仙之人断凡缘讲究顺其自然,他们寿数本就极长,在为长辈风光送终后,这份尘缘自然会断,切不可强求。

虞兮枝下面,还有一个三师弟,名叫易醉。这易醉,来头还要更大些,乃是紫渊峰某位长老的遗腹子,最关键的是,他的母亲也并非无名之辈,而是白雨斋那位斋主的亲妹妹,若非易醉自己沉迷剑道,白雨斋是绝不可能放人的。

就只有夏亦瑶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可怜,能够让怀薇抒发一番拳拳母爱。

“西雅楼的谈楼主已经接了我的帖子,想来已经快到了。”怀薇真人轻拍夏亦瑶的后背,为她顺气:“瑶瑶再忍耐几日,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后面怀薇真人再说什么,她已经有点飘忽地没有听进去了。

少女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被褥,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症结何在,这些天来,琉光峰济闻真人和雪蚕峰济良真人已经快要住在这里了,也没找出个法子来。

别说是西雅楼的谈楼主,纵使是大罗金仙来,若是没有专门的秘法,恐怕也会束手无策。

潇雨剑的剑灵在她脑子里懒洋洋地絮絮叨叨。

“还在犹豫啊?利弊我都给你讲得很清楚了。”

“不想劳师动众的话,干脆你就碎了我,你碎不动,就让你师母来碎。你我相处时间不长,灵根不会严重受损,几日就养回来了。本命剑嘛,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剑冢里一抓一大把。”

“要么,你就直说是怎么回事儿,你师尊师母就不用拉着面子去请人了。也正好昆吾山宗山高人多,多点人帮忙去找你的情郎,好让你们两个人都早日脱离苦海。”

夏亦瑶抿嘴。

十三岁的少女本懵懂,但潇雨剑天天在她耳边滴滴叭叭,叽叽歪歪,她目光闪烁,便也跟着幻想了起来。

拿着另一半剑的他应是怎样?

是名门之后,宗门新秀,亦或者……?

是美,是丑,还是平平无奇?

夏亦瑶猛地回过神来,在心底叱道:“什么情郎,胡说八道。”

潇雨吹了个口哨,也不反驳,没了声音。

夏亦瑶何尝不知道潇雨剑说的这些大道理。

可剑冢取剑是怎样大的机缘,潇雨剑纵使有剑灵,也无法理解。它自己对生死无所谓,她却不想失去本命剑。

她悄然看向放在剑架上的细剑,长剑入鞘,尤冷清曼丽,藏锋后依旧让人目眩神迷,她不由得想象自己持剑的样子。

为了那个样子,她就算再病几日,几年,又有何妨?

她想要本命剑,想要昆吾山宗这一代第一个剑冢取剑的名号,也想要一线生机。

她不想去管那个什么情郎,也不想去管昆吾山宗与西雅楼之间的恩怨。

是……是师母要为她请的,她只是一个不知病因、难以医治的病人而已。

不是吗?

夏亦瑶蜷紧手指,睫毛轻颤,冲着怀薇真人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容,细声细语:“嗯,谢谢师母,是亦瑶不济事,让师母费心了。”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客气。”怀薇真人说话间,神色微动,伸手从半空捏碎一个传音符,倾听片刻,喜上眉梢:“谈楼主竟是已经到了,只说许久不来,想吃一碗罹云郡的面,明日便上山!”

潇雨剑轻鸣,声音比细声细语更弱,满屋温馨,唯有剑架寒光淋淋,似不屑,似感慨,又似叹息。

太清峰后殿里欢欢喜喜,虞兮枝却在叹气。

她发现自己断粮了。

米缸里空空如也,菜篮里只剩残叶,内门送菜的大叔今日不来,这也就算了。

最糟糕的是,门口蹲着一只讨饭的橘猫。

橘猫橘势喜人,腮发得极好,明显是个男孩子,橘猫的一双金瞳带着明显的疑问,尾巴也不耐地甩动,敲打在空空如也的小瓷碗上,嗲声嗲气地张嘴发出了一声:“咪啊啊?”

虞兮枝:……

行了,她懂了,再苦不能苦猫咪。

她决定下山一趟。

胖橘看懂了她的打算,犹豫片刻,缓缓走上来,敷衍地蹭了蹭她的裤脚,沾上了几根猫毛。

昆吾山宗并不阻拦弟子下山,只是天色已经不早,虞兮枝匆匆拿了一袋灵石,负剑而行。

昆吾山乃是山系,以太清峰为中心,方圆绵延数百里,浩浩渺渺。

如此大宗于此镇守,山下罹云郡自是繁茂昌荣,应有尽有。

往常虞兮枝下山,都要虞寺陪同,满打满算,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奈何她此次是来屯粮的,万万不可让虞寺知道,否则挨骂罚站都是小事,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被盯梢,不得烧火。

于是她并没有从紫渊峰买传送符下山,而是径直去了外门,带了帷幕,随便找了个弟子,用两块中品灵石换到了传送符,还谨慎地换了一套崭新的外门弟子外袍换上,这才捏了传送符,站在了罹云郡城之中。

夜幕微垂,天边有火烧云的余韵,罹云郡的天空绸蓝,红瓦上却尚有霞光金边,叫卖声,吆喝声,嬉闹声纷纷扰扰,有的店家已经提前燃起了灯火,于是灯罩的五颜六色也倒映在青石板路上,一派人间烟火。

晚上出来买菜,绝不是好选择。

正常买菜,都要挑清晨,越早越好,那时的菜,还会带着刚采摘下来时微抖散的露珠,有泥土的新鲜。

昆吾山宗在此,连带着这一片土地与露水都沾了点儿灵气,凡人吃了自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便是还未辟谷的散修,也极喜爱。

而这样的菜,最好是从路边散户手中购买,这样日暮四合之时,农民们早就回农舍了。

所以虞兮枝只能走进一间米面粮油菜俱全的杂货铺子。

既是铺子,规格自然比散户高了不少。这处本是罹云郡上一任郡守的政绩之作,让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进进菜铺子,了解民生和农作物,体会农民的劳苦。

当然,在上一任郡守调任后,这菜铺子就对大众开放了。

总有人会在日暮时分突然紧急需要些什么的。

有时是紧急缺了葱姜蒜,有时是突然少了一味菜,又或者家中突有访客,临时加菜。

铺子菜,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掌柜早就练就了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踏入门槛的人要什么,不要什么。

站在那边的少女穿着昆吾山宗的道服,明显是外门弟子,道服边空空荡荡无花,多半还未引气入体。

也是,引气入体的昆吾弟子哪个还需要吃饭?

又要亲自来买菜,清晨不来,只挑傍晚,挑拣起菜的姿势又娴熟,恐怕是外门极不受重视的小弟子,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偷溜出来。

掌柜心里有了计较。

虞兮枝不知掌柜如何看法,她挑菜精细,却并不翻捡,也不会专门去掐枝叶的根,好与不好,她一眼便能看出来,不一会儿就堆了满满一篮子的菜,然后便站在了生肉案子面前。

“猪后腿肉两斤,前腿肉两斤,肋排三斤,两只鸡,五斤牛大骨……”她如数家珍般清脆报出所要肉名,再补充道:“烦请将后腿肉切片,前腿肉切条,肋排剁小,鸡肉剔骨。”

站在生肉案子后的屠夫将刀在手上转一圈:“那可得加钱。”

“啊。”她轻呼一声,似是没想到这一遭,半晌才问:“加多少?”

“三块灵石。”这次答话的,是一直揣手在旁边看的掌柜,圆脸掌柜语气虽笑,其中却饱含蕴意:“这位……小真人,是初次下山,不知我们铺子的规矩吗?”

——穷酸外门累死累活能攒下几个灵石?买个肉还要求这么多,真当以为自己是内门亲传的小真人啦?

虞兮枝却不答,对圆脸掌柜的明嘲暗讽无知无觉,她又出了会儿神,然后突然问道:“这隔壁是做什么的?”

屠夫下意识道:“是一家面馆。”

言罢又心想,果然是第一次下山的土包子,竟然连罹云郡著名的一家面馆都不知道。

隔着帷幕,他们看不到虞兮枝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欣喜的表情,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扬手扔了三块灵石过去:“再称三斤米,三斤面。我去隔壁吃碗面,吃完回来结账。”

圆脸掌柜眉头微皱,心道下品灵石也分好坏,坏灵石他可不要。更何况,隔壁一家面馆今天有大人物来,又哪里是你去了就能吃到的。

他思绪未尽,灵石已经入手。

整整齐齐三块饱满漂亮的上品灵石。

再抬头,小少女的衣袍恰消失在了门口,跨门槛时抬起的鞋底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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