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轩辕恒答不上。

无他,他也还没去过秘境,只从书里和宗门内老人口口相传时听过秘境内的场景,所知之事,无外乎狼狈浴血,险象环生,便是出秘境时缺胳膊少腿也是常见之事。

至于灵宝争夺……更是夸张一些,那些秘境主人多为老祖,当初他们得到灵宝时便腥风血雨,此番传承下去,自然也要考验后人一番,据说每一种灵宝的夺得都险阻重重,那么在置于秘境中时,谁也不想让别人就这么轻易就拿到。

――凭什么老子当时出生入死,就来造福后人?老子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圣母吗?

总之,一来二去,灵宝前设下各种陷阱机关的传统就这么世代流传了下来,仿佛成了一种默认的设置,提起在秘境中拿到灵宝,大家脑中自然而然就会出现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的样子。

但现在,对面御剑而来的七人组一个个都扛着抱着各样灵宝,最前面的虞兮枝更夸张些,竟然还拿了口锅来装,除此之外,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连她头上发髻里插的笔都是灵宝!

都已经放不下到插在头发上了!

这……这就是打劫回来,都不一定能这么盆满钵满吧?!

御剑而行,虞兮枝瞬息就到了白雨斋几人面前,轩辕恒正待说什么,却见丝毫没有停下的想法,就这么直接与轩辕恒擦肩而过,带过一阵微腥的风,只留下一句:“恒师兄,你傻了吗?快逃啊――”

――理论上来说,虞兮枝当然应该喊轩辕恒一声“大师兄”,但到底因为她还身在昆吾山宗,这么喊,很容易让人误解为虞寺,所以虞兮枝从一开始就这么喊他。

她御剑不停,身后六人更是一刻不顿,路过的时候,轩辕恒和贺谷还听到几个人在闲聊。

易醉声音崩溃:“我要被这堆蛇妖妖丹熏死了!这东西为什么不能被扔进芥子袋啊!我带了十八个芥子袋呢!”

沈烨咬牙:“你给我坚持住了!从秘境带出来的灵宝都要等彻底检查过以后才能入芥子袋,芥子袋是空间容器,说白了也是小世界,若是容纳不下,容易形成空间动荡,甚至小爆炸,极为危险。从这里到天酒镇,想来不过两炷香时间,屏息!”

孙甜儿已经用灵气堵住了鼻子,是以说话的声音格外闷闷:“话说回来,我们刚刚到底搜刮干净了没?程师弟,你确定没什么遗漏吗?”

“……孙师姐,用搜刮一词,未免太过直白了些。”程洛岑的声音有条不紊响起:“左右这秘境也炸了,或许用‘抢救’更为妥当。”

几人的声音就这么掠过去,轩辕恒眼看前方秘境坍塌就要波及此处,也连忙带着贺谷等人掉头,缀在了几人身后。

贺谷脸上还是一副没有从刚才的信仰坍塌中回过神来的表情,又或者说,后来他听到的这几嘴声音已经彻底让少年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个……”

“啊……这……”

“大师兄,我……”

贺谷几次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反而是轩辕恒先开了口。这位白雨斋见识多广的大师兄也终于绷不住了:“他们什么意思?妖丹能用堆来形容的吗?一年前姚胥那个狗批踩了狗屎运,遇见了一只有妖丹的妖,当时他拿着妖丹回来,冲我炫耀了好他妈久――结果转眼,妖丹就这么不值钱了吗?”

这还没完,轩辕恒的声音又快又气:“还嫌熏!嫌熏给我啊!让我承担这份苦恼啊!他妈的,搜刮秘境?抢救灵宝?这群人到秘境里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还有这个虞兮枝,都是师妹了,还不知道拿几颗妖丹来孝敬师兄的吗?但凡懂事一点……哼!”

轩辕恒眼馋得要命,死死盯着孙甜儿程洛岑几人怀里的妖丹,眼睛都要红了,是以就没有觉察到,在最前面的虞兮枝一个大转弯,并行在了他旁边,猛地开口:“恒师兄?”

轩辕恒差点被吓到直接从剑上掉下来:“你、你干嘛?”

虞兮枝声音温柔:“来给师兄孝敬几颗妖丹啊。”

轩辕恒眼前一黑。

他平素里红衣倜傥,走的是嘴毒人高冷的路子,虽然白雨斋内的许多同门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可他还从未在虞兮枝这边露馅过。

当时隔着水镜就宛如人心隔肚皮,就算那会儿被虞兮枝忽悠着用雷劈自己,轩辕恒也把持住了。

却不料竟然在此刻,一腔吐槽抱怨被正主听到,彻底翻车。

轩辕恒干笑两声:“是、是吗?”

虞兮枝说给就是真的给,她笑眯眯递过一口锅:“您挑。”

轩辕恒表面矜持,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儿,偏偏还要端着点,就这么点了点头,虽说虞兮枝这个给妖丹的方式豪迈又奇特了些,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想到能够回去用一把妖丹当弹珠,狠狠打姚胥的脸,轩辕恒就手痒得不得了。

少年向着锅里探头。

虞兮枝的锅里,确实放了妖丹,而且还不少。

她既然得了这锅这笔,自觉已经是天大的机缘,其余灵宝自然不愿私吞,她也不知还有什么会不会莫名其妙被她滴血认主,所以硬是把其他所有灵宝都塞进了其他人的手里。

所以她这锅里,就放了满满一锅妖丹。

那小蛇被困在锅中,不得妄为,此刻便蜷在锅底,被一锅妖丹的重量压得无法呼吸,眼冒金星。

最关键的是,一锅妖丹的气味,妙不可言。

轩辕恒刚才就觉得易醉喊妖丹腥臭难忍是矫情,这会儿大喜过望,自然忘记提防,于是一探头,将这一锅妖丹的味道,一鼻子吸了个十成十。

红衣少年晕过去的瞬间,这锅里,没有一颗妖丹是无辜的。

“大师兄――!”贺谷惊慌失措地看向前方突然瘫软的红衣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又有人急急向下俯冲,将轩辕恒失控的飞剑攥住,再上来讲轩辕恒的另一只臂膀扛住:“大师兄怎么了?!”

虞兮枝施施然收回锅,露出无辜笑容:“可能是被这么多妖丹吓到了。”

她笑眯眯单手拎锅,从锅里随便抓了两个妖丹,给搀扶轩辕恒的两个人一人扔了一个:“拿着玩。”

目睹了全程的贺谷拿着轩辕恒可望而未可及的妖丹:……

就,很想给被妖丹熏晕过去了的大师兄,点根蜡。

一行人满载而归,虞寺等人虽然在天酒镇里休憩,却也轮番有人站在城头看着沙漠的动静,自然早就看到了一行人冲破风沙而来。

于是等在天酒镇的众人翻身而起,大家这会儿都把伤口翻开了看了,雪蚕峰与西雅楼的同门们各用妙法,一时之间还有些较劲的意味在里面,是以诸位昆吾弟子各个看起来都又是绷带又是丹丸粉末,还有人手持治疗灵宝,就这么歪七扭八地都站在了天酒镇的墙头。

虞兮枝等人觉得自己在秘境中似乎只过去了不久一段时间,但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难怪到底还是有些疲惫。

虽说刚才在回程路上,大家也都问了几位白雨斋还没晕过去的人,听说了留下来的同门也没事,稍微放下了心,但这会儿真正见到熟悉的面孔都在墙头,大家这才不由得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酒镇的此次清缴蛇妖任务,到底才算是告一段落。

虞兮枝看着站在正中的虞寺,更是心绪难平。

对她来说,这一次,有着更重大些的意义。

原书的剧情确实是白纸黑字的书写,但也似乎并非真正的不可撼动。

她可以悄悄拨动程洛岑的时间线,让他在本该被人间殴打、历练磋磨的时间点,到昆吾山宗来。她自问,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试探着邀请了对方一句罢了,并未强迫对方过任何,但很显然,现在的程洛岑虽然性格与书中无二,但人生线似乎也悄然有了些变动。

她也可以……让结丹后的阿兄,道心圆满,丹意精粹。

一场厮杀大战,不但没有让少年金丹微裂,反而已然稳固了伏天下的境界,甚至隐约已经摸到了结丹境中期的门槛。

她那些被雷劈焦、被山洞中剑意鞭打吐血,熬着红眼苦守着的日子……都不是白费的。

虞兮枝微微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心头涌动的酸涩湿意平复下去,突然开口道:“小知知,我很高兴。”

坐在她肩头的小知知或许是这世间唯一看到了她眼角微亮液体的人,小纸符人盯着那一滴晶莹看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它的身高刚够抬手就触碰到她的眼角。

纸符人虽然被谢君知注入了无上灵气,甚至化出了人态,但纸符到底只是纸符,它这样去擦,那一滴液体便渗入了他的手上,慢慢将他的整只手都浸泡软化。

但小知知决口不提,只悄悄用另一只手拉了拉袖口,将这只已经被泡软变形的手盖住,再没事人一样重新坐了回去。

他动作太快,虞兮枝根本对他的动作一无所觉,只捧着锅,重新露出倩然笑意,御剑向着虞寺的方向冲去:“阿兄――!我平安回来了!”

虞寺也心潮涌动,他与虞兮枝不过分开了不到两日,往日他去出任务,甚至有过数日不见的经历,但此次到底凶险难测,看到虞兮枝安然无恙,大敌又已除,虞寺心情自然不同。

只是他目光顿了顿,停在了虞兮枝手中的锅上。

“你还随身带口锅?”虞寺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两天不吃就这么饿得慌吗?”

虞兮枝身后几人下意识想说这锅不是用来做饭的,却又突然对虞寺所说的意思回过神来,再想到了虞兮枝当时在暮永峰的一日三餐,一时之间竟然只觉得无言以对,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谈明棠拿了药丸在轩辕恒鼻下晃了晃,轩辕恒面如土色醒来,再看向那口锅的表情已经变得难看无比,这位从未丢过如此大脸的白雨斋大师兄神色复杂,余光却又看到了搀扶自己的两人竟然一人一颗妖丹,心头一梗,差点又晕过去。

虞兮枝欲言又止,她想说不是这样的阿兄您听我解释,但腹部倒也真的有了一阵分不清是饿意还是馋意的咕噜作响,顿时让她觉得似乎解不解释也就那么回事,似乎确实也到了饭点。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响了起来。

穿着昆吾外门弟子道服的少年跪在墙下,身影几乎要被阴影吞噬,他伏得极低,声音虽大,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和一丝不易觉察的哭腔:“我是昆吾山宗外门弟子黄舜禹,关于此次蛇妖的事情,我……我有话想要对大师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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