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柳走得有些喘,闻言忙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听说过黑尸天,我妈那位吃了慧露丹后治好癌症的朋友,自那以后就信了娑陀教,买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我曾在他家的书里翻看到有关八臂黑尸天的描述。

“书上说它身披人皮,颈挂人头链,手持头盖骨做的碗,里面盛着人脑,除此之外,对于供奉黑尸天的祭品也有一些描述,比如……

“比如有人的心脏、肠子、腿和胳膊,剥掉皮的头颅,人油点燃的用头发做灯芯的灯盏,用人的五官制成的花朵,用人的脑浆、血和胆汁制成的液体,用人胆、脑、血和内脏揉成的大面团之类……”

李紫翎又听吐了,赵丹也在周彬怀里干呕不止。

周彬却是眼睛一亮:“这些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所说的多姆、嘎拉什么的?而且你说的头盖骨碗,是不是就是供碗?奠酒也不是普通的酒,应该是用人的脑浆、血和胆汁制成的,还有灯盏,昨天找到的普通灯盏应该不正确,得用人油灯才行!”

沙柳仔细想了一阵,点头:“我想应该是的,我只记得书里面一大串音译的名词,只不过当时就是随便看两眼,没有用心记……对了,多姆我想起来了!是供糕的意思——会不会就是……就是那个大面团……”

“那就是了!”周彬攥着拳头用力一挥,“咱们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行!”

秦赐却很谨慎,沉声问向久未发声的牧怿然:“小牧,你怎么看?”

牧怿然看了眼兴奋不已的周彬:“我对此存有怀疑,并不很确定那人所说的一应祭品,指的就是沙柳提到的这些东西,而且我也不认为这些东西会起到什么好作用。”

秦赐望着他:“怎么讲?”

“柯寻说,昨晚的巨影看上去比前一晚的要高大,”牧怿然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我怀疑和我们找到的祭物有关。一切神明都靠信仰存在,信仰力越强,神明的力量就越大。祭祀是体现信徒信仰的最直接的方式,祭品也相当于信仰力,是神明力量的来源。”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收集到了祭品,黑尸天吸收了祭品里所带有的信仰之力,所以看上去比前一晚更加高大强壮了?”秦赐领悟。

“因此我才说,去寻找这些祭品,对我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牧怿然说。

周彬皱眉:“可是如果我们不按要求去准备祭品,一样还是会被那个东西杀死,更何况像你说的,如果祭品相当于信仰的话,哪个神明会杀害自己的信徒呢?说不定它之所以杀害我们,只是因为祭品还没有凑齐,一旦凑齐,正式举行祭祀仪式,它就会对我们像信徒一样爱护起来。”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沙柳说,“据说黑尸天在皈依娑陀教之前,是异教一个极其残暴凶恶的魔,即便后来有了神格,也是一尊魔神,具有杀生的本性。修行者要想驱使它为教派效力,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献上它最喜欢的祭品和法器,越凶狠和恶毒的魔鬼对修行者的用处就越大。”

周彬福至心灵般地向着掌心一砸拳头:“它需要祭品和法器,你刚才说它身披人皮,颈挂人头链,手拿头骨碗——想想谭峥和马振华是怎么死的!一个被分尸,扯去了人头,一个被扒皮,是不是意味着,那东西在用我们做它的行头?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凑齐它想要的东西,所以它亲自来动手了,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一旦我们凑齐了东西,就不会再被它杀害,甚至它还很可能会为我们所驱使?比如,带我们找到钤印,离开这幅画?”

其余几人似乎都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跟着点了点头。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把这些东西找来吧!”周彬迫不及待地看向众人。

秦赐还是谨慎地问了牧怿然一句:“小牧往北边去,也是为了要找这些祭器吗?”

“找东西在其次,我只想先去那边看看。”牧怿然说。

“那边有什么?”沙柳问。

“成群的秃鹰。”牧怿然冷然。

周彬不明所以,问秃鹰怎么了,却见沙柳脸色一白,说了一句:“天葬台。”

天葬习俗并不是某教独有,东南亚地区很多国家的教会,甚至远至非州马赛族中,都有该习俗的痕迹。

娑陀教也施行天葬仪式,众人多少都听说过,见牧怿然这么说,都没再质疑,而且走了这么久,就此掉头回去反而得不偿失,就决定一起去天葬台那边一看究竟。

绕过一座巨大的峰头,数十只盘旋起伏的秃鹰骤然出现在眼前。

前方的天葬台上,俨然正在举行一场天葬仪式。

三五个人围在那里,有人在点燃香火堆,有人盘膝坐在羊皮上念经,有人正从地上挑拣称手的工具,有刀,有锤,有铁锨。

在天葬台的正中央,仰卧着一具尸体。尸体周围的石头上,蹲着十几只贪婪等待的秃鹰。

众人没有太接近,避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心地看着台子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念经的人站起身,说了几句什么,拿刀的人就走到尸体旁边,把尸体翻过来,刀子一晃,直接插进臀部,然后顺着向下一划,从臀划到脚踝,割下了红白交错的、长长的一条肉。

李紫翎发出了尖利的一声惊叫,天葬台上的人闻声看过来,脸上立刻泛起凶戾,挥舞着刀锤铁锨就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跑!”秦赐叫了一声,转头就跑,其余人吓得连忙仓皇跟上,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石,跑了还没有几步远,李紫翎和赵丹就都崴了脚,跌撞着摔趴在地。

周彬把赵丹拽起来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夺路逃蹿,李紫翎摔在地上没人理会,惊慌得凄声哭求:“别扔下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沙柳!沙柳!你别走,救救我——”

沙柳并没有跑出多远,就在李紫翎的前方,正被石头绊倒在地,爬了半天没能爬起来,李紫翎身长胳膊长,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裤腿,任凭沙柳怎么挣扎都无法甩脱。

“紫翎你放开我——”沙柳脸色刷白。

“我不——你带我一起——咱们是好朋友,你不能抛下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李紫翎的哭叫到了后面竟显得凄厉又凶狠。

两个人正纠缠成一团,忽见视线里迈进来两条长腿,没等抬头看清是谁,已是被这人一手一个拎着后脖领从地上拔了起来。

“塑料姐妹花,hum?”柯寻扬了扬眉尖,重新往前头跑了。

沙柳和李紫翎不敢再耽搁,显然柯寻不会再回头第二次。

生死关头,人的潜力是巨大的,李紫翎强忍着崴伤的脚痛,硬是一步一拐地跟了上去,所幸天葬台离众人避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一时半会儿那几人并没有追上来。

众人仓皇跑了十来分钟,周彬背着赵丹已经力竭,回头看了看,见似乎已经甩掉了那几人,就停下脚把赵丹放了下来。

“咱们快走吧,”赵丹哭道,“太可怕了,就是天葬而已,没什么可看的,走吧,行吗?”

周彬摁了摁她的肩膀:“没事了,那些人不追了,你歇歇,脚还疼吗?让秦医生帮你看看。”

等了片刻,众人陆续跑到了面前,最后是李紫翎和沙柳,却不见柯寻、卫东和牧怿然三人。

“他们去哪儿了?”周彬问沙柳。

沙柳喘着,指了指身后:“我看见他们往峰头的另一边绕过去了,离天葬台并不远,不知道是想避开那些人还是想把他们引开。”

周彬望着天葬台的方向看了一阵,转头问秦赐:“秦医生,你说,这个天葬台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秦赐摇头:“我暂时想不出什么。”

周彬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觉得很可能有。那个牧怿然不简单,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他既然要来这儿,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关键点也许就在天葬台上,你没看他就连逃跑都不肯离那儿远些吗?说不定绕来绕去,把那些人引开,他正可以趁虚而入,借机上到天葬台上去。”

秦赐看向他:“那么你的意思呢?”

周彬眼里闪过异彩:“联想一下我们刚才说到的祭器,什么人油人脑人胆人血,什么头颅心脏胳膊头发腿,还有什么头盖骨碗,这些东西你们觉得能从哪儿弄到?”

沙柳一惊:“你的意思是……天葬台上的尸体,可以提供这些东西?”

“显然就是这样,否则牧怿然为什么会来这儿?”周彬笃定地说道,“那个卫东还说了一句,说是他们问到了村子里的人,有人给他们指向了北边——这明显就是一个任务提示,说明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我们需要什么?当然是祭品!而这里有什么?只有那具尸体,尸体可以提供给我们一切想要的祭品,我们必须想办法去弄来!”

“可那些人那么凶,我们要怎么弄?”赵丹担心不已,“他们手上有刀和工具,咱们空手根本不是对手。”

“但咱们人多,”周彬咬了咬牙,“我有个主意。”

柯寻卫东跟着牧怿然绕过峰头,沿着一面陡峭山壁小心地下行。

在嶙峋的怪石间绕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块山凹。

“大佬,咱歇歇吧,我真没劲儿了……”卫东粗喘着扶着腰。

“你这身子骨八岁的时候被掏空后就没补回来过。”柯寻说。

“我能跟你比吗?上学时候你们三天两头扛着练三铁的大汉们操场上跑圈,我特么脖子上扛个脑袋都觉得累。”卫东说。

牧怿然没有理会这两个一向靠逗贫解决恐惧紧张压力尴尬疲劳的二货,只淡淡说了一句:“在这儿等。”就自己往前头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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