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灯旅的“白昼”时间过短,大家只能分组行动。

“我答应了要给陆恒扶棺的,一会儿就我们几个摄影圈的老朋友去送他吧,”麦芃一面揉着疼痛的脑袋,一面说道,“相信陆恒能够理解,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找签名。”

杜灵雨看了看柯寻,柯寻说:“一会儿我也过去,东子和萝卜留下准备放投影仪,昨晚很多照片还没来及看。”

卫东和罗勏点点头,心春也跟着点头。

“趁着点灯人他们还没过来,我认为咱们现在应该重新清点一下自己的包裹,”说话的是邵陵,“包裹里有很多被我们忽视了的东西,说不定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这句话很有道理,陆恒包裹里的乌木盒子如今成了谜,但大家坚持认为,和大家处于同一时间线上的陆恒是绝不会洞悉到乌木盒子的秘密的——他的死完全是被动的。

此刻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包裹,也不再避嫌,索性全都摊开摆在了桌上。

麦芃把自己的包裹拿出来之后,与牧怿然一个对视,就迅速去公共柜子上拿显影罐:“我现在就把咱们刚来时我在楼梯口拍的那张图片洗出来,那张照片可能挺重要的。”

“再加上昨天剪下来的奚盛楠相机里的胶卷,”牧怿然在一旁搭手帮忙:“这个洗胶卷的过程我基本了解了,一会儿你去扶棺,剩下的工作我来完成。”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外行说出这样的话,麦芃都会断然拒绝,但此时的牧怿然,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我把显影液定影液这些都调配好,牧哥你就按时间加进去,其他也没有很复杂的。”

牧怿然点头:“放心。”

麦芃和牧怿然准备洗胶卷,其他人就清点桌上的包裹物品。

相比其他人,方菲的东西最简单,包裹里只有一个雪白的巫的面具,别无他物。

其他人也纷纷把自己包裹里比较特殊的东西拿出来,比如邵陵的埙,比如卫东手绘的那本《光明旅卫氏画集》,比如杜灵雨的菱花镜,比如柯寻和牧怿然一模一样的木鸭子,比如……

杜灵雨翻着自己包裹里其他的东西:“我这里还有几本香谱,刚来的那天就看到了,但一直没机会翻看,咱们这儿的白天太短了。”

“香谱?”秦赐此时正在研究自己包裹里的两个药盒,“是跟咱们的货品有关?还是……”

“我本身对调香比较感兴趣,”杜灵雨翻阅着手里的几本香谱,查找里面有没有缺页现象,“在现实世界是调配香水,到了这个世界大概就演化成香料熏香之类的了。”

“我真觉得奇怪,你们这里都有书,但奚姐的包裹里反倒没有她写的小说,按理说那个瑕玉和咱们这个世界有很紧密的联系啊。”罗勏的一个小包裹里有很多肉干儿,里面还专门写了个纸条标注:心春热量补给。

罗勏喂了个肉干儿给心春吃,心春欢快地蹦了老高,尾巴转得像个小陀螺。

曹友宁似乎想起什么:“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有印象,奚姐经常会在随身的包里带一本儿书,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杜灵雨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此时翻开奚盛楠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对啊,奚姐都会随身带着那本书的啊!我记得去美术馆的前一晚她还在宾馆翻过那本书的!她肯定是装在书包里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杜灵雨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邵陵问:“你说的是关于瑕玉的那本小说?能不能大概讲一下主要内容,还有,书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内容结构,比如主题思想,甚至出版社,责编,序言,装帧设计,无论哪一方面,想到了都可以说!”

杜灵雨努力让自己静下来,首先说:“很抱歉,这些天太过紧张,我完全忘记了这本书的事情。”

“没什么,奚盛楠自己也没有提过这件事。”邵陵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杜灵雨。

杜灵雨:“书的名字叫《瑕瑜》,写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成长,年代有些模糊,叙事用语完全是古风风格,内容却有些偏重于近现代,文中避免描述现代化的东西,没有汽车、电话之类的,但女主却是要出去工作的,而且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运,得到了爱情和幸福,最后和男主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邵陵不认为这是灰姑娘白雪公主之类童话的美好词汇。

“女主找到了永生之门,”杜灵雨说,“这个,说起来是有些离谱,和整文风格也不符,因为‘永生之门’的这个结局,这个小说在文学网站被读者骂惨了。”

众人听着,也认为小说内容有些离谱了。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身边总带着自己的书?”卫东忍不住问。

卫东: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说自恋两个字……

杜灵雨说:“刚才邵哥说到出版社什么的,其实那本书并没有被正规出版——与其说是一本书,倒不如说是自己装订成册的自制书,奚姐自己打印的,还配了一些自己的摄影作品,只有那一本,并没有给任何人传播过。

“其实奚姐一直在修改那本书,经常会在书上用各种颜色的笔写出一些新的想法,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本另类的手账。”

曹友宁也说道:“我说那本书怎么那么奇怪呢……”

邵陵问杜灵雨:“你看过那本书吗?”

“我是在文学网站看的电子版,至于那本实体的书,我也不过是翻了翻,并没有机会细看。”杜灵雨仔细回想着,“所以,并不存在邵哥说的出版社和装帧之类的事情,不过说起那本书的外观……我记得在结尾处有一页很漂亮的纸,上面写了三个字:献给语。”

“那本书是献给你的?”罗勏懵懂问道。

“不不,不是我这个雨字,是那个语言的语,我感觉也应该是什么人的名字。”杜灵雨感觉自己在奚盛楠死后说出了很多她的秘密,这让人有些不舒服,但为了找到签名又不得不说,“我曾经问过她,这个语是谁,但她每次都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我。”

麦芃突然停下了正在洗胶卷的动作,抬起头来:“你刚才说的是语文的语吗?言字旁的那个语?”

杜灵雨点头:“就是那个字。”

麦芃:“画家毕笛的原名就叫毕晓语,我认为这应该不只是个巧合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洞悉到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秘密。

“难道奚姐以前认识毕笛?他们的年纪差那么多,怎么会认识呢?”曹友宁有些不解。

“我认为应该不认识,毕笛去世的时候,奚姐也只有几岁,”杜灵雨作为一个女生仔细揣摩着奚盛楠的心思,“我认为更多的是一种崇拜,本来奚姐就特别欣赏毕笛的摄影作品,这回咱们去美术馆参观,就是她提出来的,还把这次参观列为了咱们这次行程的必去地点之一。”

听到这里,曹友宁的表情有些复杂:“是,她还说一定会让咱们感觉不虚此行……”

牧怿然简单洗了洗手,也走过来,此时的胶卷在显影罐中慢慢发生着肉眼看不见的变化,自己要做的就是搅动里面的液体,并在适当的时间打开显影罐。

“如果书中的这个‘语’的确就是毕笛,那这一切就不难解释了,”牧怿然感觉一切谜题都在一道一道地慢慢解开,“我们经历的所有画作,随身带去的所有物品,从来没有任何一件是专门用来献给这幅画或者画家的,在我看来,书上写着献给画家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献祭行为,这本书会以特殊的形式融入到这幅画里,为画家所用。”

大家听着这些话,慢慢消化着,表情都有些忡怅。

“可是,瑕玉在咱们一进入画中就已经死了!”罗勏非常不解,“她在书中不是找到了什么永生之门吗?为什么还没有经历画中世界就先死了呢?而且……还是被创造她的人亲手杀死的。”

这一点本身就让人觉得十分讽刺荒诞。

“也许另一条时间线上不是这样的结局,那里面的瑕玉说不定是最后一个死的,”牧怿然的眸中有光闪了闪,“如果是这样,瑕玉说不定曾经和我们有过交集,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的东西会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会出现在奚盛楠的包裹里,而奚盛楠还大大方方地佩戴了那些首饰——如果奚盛楠对瑕玉真有其他目的,绝不可能将这些首饰对外展示出来。”

“姐夫,太乱了,我的脑袋都快爆炸了……”罗勏无辜地抱着心春,“游戏不都是13个人吗?为什么这一局变成了15个。”

心春点点头,自觉把自己也算在了队伍里。

“我这本书有问题!”杜灵雨突然说,并把手里的一本香谱给大家看,“这本书的后半本不是香谱,而是……我看不太懂上面写的东西:地卵为土所蕴,内中亦有光阴,初道天光生水,水内生白鱼,吐纳成气,化我环旅……”

众人听了都凑过来看这本书,这才发现原来是两本书被缝钉在了一起,乍一看以为是一本香谱,后面还附带着另一本内容不同的册子。

杜灵雨找到两本书缝合的地方,在第2本书的封面右下角看到两个字:巫则。

卫东:“我觉得这应该是方菲的东西。”

方菲拿过书来看了看,越发觉得这应该是巫的书。

杜灵雨十分纳闷儿:“这本书怎么会在我这里,而且是以这种形式藏起来的。”

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点灯人的声音:“水晶棺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将逝者入棺了。”

大家迅速把包裹收起来,柯寻前去开了门。

门外停着一副熟悉的水晶棺,和昨天盛放奚盛楠的一模一样。

麦芃和其他几人一起将陆恒的尸体放入了棺材,然后扶棺而行,脚步略略有些踉跄,似乎头重脚轻似的。

跟在一旁的杜灵雨忍不住说:“你没事儿吧?别强撑啊。”

麦芃:“我昨晚答应了陆恒的,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将死之人都会对自己的死有所察觉。”

“也许吧,唯独我是在别人死后有所觉醒,太难了,这个世界太难了,”杜灵雨眉头紧紧蹙着,“希望那本书能有用,方菲的身份与普通人不同,但愿她能把那本书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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