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市这样的古城,的确很适合举办有中国味儿的传统年俗活动。

城市的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起来,各种年货大集吸引着采办年货的市民们,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足团圆的喜悦之色。

宾馆里的住客随着过年的临近越来越少,卫东怀疑在除夕这一天入住的可能只有己方这十个人。

为了大年初一入画的养精蓄锐,大家在除夕这一晚早早都睡下了,这大概是每个人有生以来经历的最为特别的除夕。

因为睡得不踏实,很多成员都被半夜里一次次的烟花爆竹声惊醒,醒来之后就难以再次入眠,窗外世界的欢腾喜悦,愈加令人觉得凄凉。

就这样半睡半醒着,还夹杂了一宿的乱梦。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天不亮大家就陆续起来了,邵陵望着窗外寒冷而热闹的晓色,不觉喃喃自语:“要是回老家过年,这时候也该起来拜年了。”

卫东在一旁有些感慨,但还是拍了拍邵陵的肩膀:“吃点东西吧,柯儿煮了速冻饺子,今天宾馆的餐厅不营业,咱们只能自个儿想招儿了。”

“北方过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是该吃饺子。”秦赐已经收拾利索,准备去柯寻那边吃饺子了。

……

上午10:00,K市年俗美术馆的活动正式开始。

大家即将进入的“玖展厅”位于美术馆的3楼,与展出楹联作品的“捌展厅”相对,里面即将展出的是各式各样的中国年画作品。

虽然年俗美术馆没有提前公开展出内容,但牧怿然还是想办法提前几天获知了“玖展厅”的情况,所以大家在k市的这些天几乎全部用来研究年画了。

“我特怕咱们入那幅经典年画……”卫东绕过1楼大厅里参观的人群,不敢相信在大年初一还能聚集这么多参观者。

“东哥说的是那幅首尾相连的大胖娃娃吗?三头六臂骑着鲤鱼抱着莲花……名字是叫《莲年有鱼》吧。”罗勏心有灵犀地搭话,同时小心避开了一大群正在摊位旁边亲手尝试棉布扎染的小朋友们。

美术馆的1楼大厅被别出心裁地设计成庙会的形式,各个摊位都展示着不同的年俗作品——剪纸、扎染、布糊画、风筝、面人儿……每个摊位都聚满了人,人们除了欣赏和购买这些年俗艺术品之外,还都跃跃欲试着想DIY一把,使得这场“庙会”更加热闹了。

十位成员沿着扶梯上到3楼,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是避开了熙攘的人群,最主要是远离了那些小孩子。

“玖展厅”就在眼前了,展厅连大门都没有设立,只用一幅巨大的神荼郁垒年画作为大屏风矗立在门口。

望着年画上两位威风凛凛的门神,参观者们都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渺小感和安全感。

柯寻立在门口,看到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士正打算进入展厅,急忙手疾眼快将女士的轮椅推离了门前。

坐轮椅的女士并没有显现出惊慌的表情,而是很镇定地看了看柯寻,用眼神礼貌询问对方为什么这样做——是的,仅仅眼神就特别礼貌。

柯寻的解释:“我们刚从这展厅出来,里面装修的味道很大,甲醛味儿呛得很,不太适合参观。”

“谢谢。”女士微微点头。

“您方便吗?需不需要我推您去另一个展厅?”柯寻问道。

“我的轮椅功能很全,谢谢。”女士打过招呼后就自如地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行去了。

柯寻松了口气,如果这位腿脚不方便的女士入了画,那后果只会凶多吉少。

同伴们对柯寻此时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此刻都默契地站在门口等着他。

大家对展厅里的画作虽然充满好奇,但内心却都清楚,无论怎样做足准备,画推都不可能让入画者猜中即将进入的那幅画。

10个人在展厅门前站定之后,就三三两两走了进去。

“刚才大家一定都看到了,咱们这间展厅门口是一幅巨大的门神画,之所以在显眼处设立这么一幅画,是有一定含义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展厅里响起来。

卫东看了看展厅里凑在一起的那群人:“没想到还真有组团儿来参观的……进了这么多回美术馆,还头一次看见导游……”

“东哥,那是解说员。”顾青青小声纠正。

卫东看了看人群里那个中年导游,不,中年解说员,脑子里灵光一现:“如果咱们问问这个人,这个展厅里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年画,会不会对咱们有帮助呢?”

“很难说,”邵陵先表示了悲观,“要论意义的话,每一幅画都有其意义。咱们以前经历的画,有时候单看画面,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

“倒也是,”卫东的目光在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年画之间梭巡着,“咱总不能直接问人家哪个作者已经故去了吧……”

“我想,这个不必问吧,这里的标签把已故作者的名字都加了方框的。”顾青青在一旁说道。

罗勏一幅画一幅画地挨着看,估计有些吃惊:“怎么……怎么全都是方框啊……难道这些作者都已经……”

邵陵的表情依然从容:“加方框的那些是木版年画的木版制作者的名字,这里陈列的大部分年画都是有一定历史的,你们看这幅‘麒麟送子图’,制版时间是1907年,当年的那位制版师傅肯定早已不在人世了,还有这幅‘利市仙官’,制版时间是1931年,制版师傅即使健在,也是百岁老人了。”

“照这么看,今天的这些年画都是古董了,”罗勏盯着一幅幅的年画,这些吉祥鲜艳的色彩在“入画”的前提下显得有些妖异,罗勏被那幅活灵活现的“钟馗观镜”吓了一个哆嗦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同伴们,“这个展厅非常大,那边那群人少说也有三十几号,一会儿说不定还要进人。”

展厅的人数多,证明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起码入画事件不会立即发生。

“之前了解过的年画就不必再看了,重点放在陌生的图案上。”一直没有发言的牧怿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大家心下明白,便专找陌生的年画去研究。

此时的展厅相对安静,那位讲解员的声音清晰的传递到了每一位参展者的耳中:“这种加了金粉的大张的被称作‘金宫尖’,一纸三开的叫‘金三才’,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张‘福禄寿’,按类型分就属于‘金三才’。”

很快就有一个好学的参观者发问了:“华先生,您刚才提到了青版和秋版的区别,我看这张‘福禄寿’就标明了是青版的,您刚才说青版是6月以前的作品,这是不是因为年货到年底十分走俏,怕秋天的时候赶不过工来,所以就在春天的时候提前印出来了?”

讲解员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说道:“大家可能对年画的概念有些模糊,认为年画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贴的,其实不然。按照年画的用途来讲,年画是可以分为很多类别的,比如说喜画,那也是年画的一种,是用来恭贺新婚的喜庆画;再比如说扇面画,这就是夏天对于年画生意淡季的补充产品;还有,古代的一些行业祖师像,以及元宵节时用的灯屏画,这些都属于年画。就拿眼前这幅‘福禄寿’来说吧,这就是一副庆寿年画,一般是老人做寿的时候用来烘托喜庆氛围的。”

参观者们非常认真地听着,感觉增长了不少知识。

罗勏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些天查了半天年画资料都白查了……这位老师说的都是新知识点儿……”

牧怿然的表情却略略有些不自然,与柯寻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个人也慢慢融入了人群。

“我哥和我姐夫这是……”罗勏不解。

顾青青与吴悠一时也不太明白,秦赐低声与大家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位讲解员有些像‘天选之人’。”

几人听了心头都微微一震,虽然这份猜度有些残忍,但这位负责讲解的华先生真的很适合进入以年画为主题的画作……

“这么一想,这人的姓氏也挺古怪的,怎么姓画呀?”罗勏真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单名一个推字。

顾青青忍不住纠正:“应该是华山的华吧。”

剩下的时间,大家也不再分析此事,而是争分夺秒地开始研究展厅里的年画。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这群参观者才慢慢离开,作为讲解员的华先生同大家一起走到了门口,然后就没有再挪动脚步的意思。

跟在人群里的柯寻停下脚步:“您……您不是负责这支参观队吗?”

华先生微笑:“我负责的是这个年画展厅,两位对于展品还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来问我。”

柯寻在心里不得不悲催地感叹一句: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华馆长能亲自来做讲解员,是今日参观者的一大幸事。”牧怿然礼貌说道。

馆长?柯寻这才仔细看向华先生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华霁秋,K市民俗博物馆副馆长。

这个人看上去顶多也就40岁,居然已经坐上了副馆长的位置。从刚才他的解说来看,应该有着很丰富的民俗知识。

华霁秋谦虚一笑:“诸位能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来敝馆参观,华某感动不已。”

柯寻看向华霁秋的目光有些悲悯,但鉴于对方今日的工作内容,恐怕也没有什么理由将其劝出这个展馆。

“请问华馆长,今天这个展厅里展出的年画中,有没有什么具有特殊意义的年画呢?”牧怿然问道。

华霁秋想了想:“要是按价格来论,的确是有几幅比较珍贵的,比如门口这幅巨大的门神图,是用两块整木材做成的木版,并且已经被一位收藏家高价收藏了;另外在展馆里侧的那一排带金粉的年画,无论宫尖还是三才,所用金粉都是真金,因此也算价格不菲。”

“如果是从历史意义或者其他角度来论呢?”牧怿然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华霁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目光微微一亮:“的确是有一副与众不同的年画,你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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