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顾青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3:00:01。

“居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吴悠十分惊讶,“我怎么没听见第二声报时呢?”

“我听到了,那时候咱们还在那棵银树的下面。”顾青青记得很清楚,当时吴悠正在树下研究银天使吹出来的小号声,“咱们就剩下10个小时了,必须抓紧时间!”

“咱们目前有一片银叶子,还有一小捧金沙。”吴悠开始算计两个人目前所有的“可支配财产”,“这叶子虽然是银的,但这可是蒙古大汗宫廷里那棵银树上掉下来的叶子,估计怎么着也能值些钱吧。”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上了热闹的集市,路边店铺林立,还有一些摆在铺子门前的摊位,卖些吃食和日常用品,问价的声音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着,真称得上是古代的红尘一景了。

顾青青的目光在集市上梭巡着:“我看他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很难有用得上元宝的。”

吴悠也发现大多数人所付的钱都是铜钱,这些商贩身上的钱加起来大概也不够一块元宝的。

“如果咱们能找到银行之类的地方就好了,咱们可以将身上的钱财兑换成元宝。”顾青青说道。

“银行,在古代是叫钱庄或者银号吧?”吴悠只觉得自己灵光一现,居然了蹦出这么多古代专属名词。

“钱庄或银号的说法是从明清时期开始的,但我国自宋代就已经有货币兑换机构了,”顾青青边走边四处观望,“可惜,元朝的这类机构究竟叫什么,具体集中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快看,那边有个门脸儿!”吴悠眼尖,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一间店铺,在旁边馄饨摊冒出的热气中,能隐约看到店铺门侧吊起来的两块菱形招牌,上面恰恰写了两个字——银铺。

顾青青看清了这两个字,也赶紧加快了脚步。

“这银铺就是银行吧?!”吴悠很激动。

“也许不是银行,但一定是和银子打交道的。”顾青青非常肯定地说。

银铺门前没有客人,两人信步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有些暗,一位年轻的银匠正就着窗边的日光雕琢一件银首饰。

所谓的银铺,其实是一间首饰店。

“两位姑娘是来打首饰的吗?”银铺里没有伙计,与两人打招呼的正是这位银匠。

吴悠率先开口:“师傅,您这儿做元宝吗?”

“我们这儿是打首饰和银器的,你们要做什么?”银匠的表情有些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元宝?”

是啊,元宝是这个朝代的货币。

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在民国时期走进一家珠宝店,让人家给打几根金条?

“实不相瞒,我没做过元宝。”银匠坦诚相告。

“那您能跟我们说说,从哪儿能买到或换到元宝吗?”顾青青问了一句。

年轻的银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你们要的急吗?能容两天吗?”

“急!”两个人异口同声。

两天?现在一共就剩下十个小时了!

“您手里如果有现成的元宝,我们也可以换的。”吴悠鼓起勇气说。

银匠说:“我父亲就是专门‘制饭’的匠人。”

吴悠瞠了:“您、您说什么?做饭?”

“就是,制范。”银匠见自己表达不清,也有些急,干脆从自己脚旁的一个木箱子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拿出了一件生锈的东西,像一个厚重的勺子,但形状呈两端宽中间内凹的造型,就像胖勺子有了婀娜腰身。

顾青青和吴悠,两个人却都呆住不动了,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她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只“勺子”发出了一道光,一道五彩斑斓的炫光,像极了当初刚发现金子沙漏时的情景。

这个东西,就是她们要找的东西。

真奇怪,原本以为是银元宝的,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就是银锭范,”年轻的银匠给两人解释,“这东西是铁的,多年不用就生锈了。”

顾青青经过银匠的允许,拿起来仔细端详:“您刚才说的银锭范,是不是造银锭用的铁模子?”

银匠急忙点头:“对,就是造银锭造元宝的模子!那些元宝都是范铸出来的,这样才能统一斤两。”他紧接着又说,“我父亲当年是给官府做事的,是官家的铸范师!”

吴悠既激动,又觉得再次涨了见识,她轻轻摸了摸这个锈迹斑斑的银锭范,对自己来讲,这东西和金子沙漏一样珍贵:“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这是元宝的妈妈。”

银匠愣住了,但又似乎有些明白吴悠的话,他憨厚一笑:“对,范乃银锭之母。”

吴悠和顾青青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两个人在这个世界走了这么久,见识了传说中最奢华的银树,见识了蒙古大汗的金帐,还见识了各大教派的神学辩论,最终才发现自己要找的其实只是一块银元宝。

不,是元宝的妈妈,银锭范。

“这个,我们能买下来吗?”顾青青问。

没想到银匠十分大方:“拿去吧,不要钱,这些都是用久了有残损的银锭范,我这箱子里还有好多!”

顾青青想了想,还是取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那一片银叶子:“这个送给您,算作交换吧。”

银匠接过这片银叶子,凝神而视,显然被其精巧绝伦的雕琢技巧给镇住了。

吴悠拿起了那一枚珍贵的银锭范,将其放进了自己的牛皮口袋,轻轻松松就放进去了,仿佛这东西本来就该属于这里。

谁知那银匠却执意将银叶子还给两人:“这手艺太难得了,这东西太贵重了,差不多能值一块金子了!还给你们,我不要。”

两个女孩子却都不愿白白要人家的东西。

看银匠这样执着,吴悠便笑着说:“这样吧,师傅,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这片叶子就当是我的报酬;如果你要答不上来,我就把叶子收回去。”

“好,你说!”银匠也有几分好奇。

顾青青一时也不知道吴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听吴悠说:“是这样的,我们一家子是来此探亲的,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奇闻异事,比如说前几天吧,我们夜里赶路,见到有那么一伙儿人,赶着驴车,运了一大车奇怪的货物,都是这么大、这么长、这么厚的灰色大块子……”

顾青青听到这里,不觉佩服吴悠的机敏。

这不正是在那片灰色天空里吴悠所见到的诡异情景吗?那些灰色的长方块,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可以推定这东西值钱,应该属于某种金属——这个问题向一个银匠来请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银匠听完了吴悠的描述,不免有担忧之色:“幸亏你们当时没有作声,那些盗锡客若是发现了你们,说不定性命不保。”

“盗锡客?”吴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盗锡,你是意思是说,那些灰色的大块子都是锡?”

“对,那群汉子表面上是给人运送锡块的,但这里头有门道,锡最不耐热,遇热就会化掉,但不会化掉表面,而是从心儿里开始化,所以加热的一定火候,就可以把锡块的外面捅开,里面的锡水就流出来了。”银匠毕竟是做金属生意的,生意上的门道多少还知道一些,“锡水就是锡,能用它们做成各种锡器,也可以用三成锡配七成铜做青铜器。”

吴悠和顾青青恍然大悟,原来那灰色天空里呈现的一幕,正是盗锡的过程。

最终,银匠收下了这一枚珍贵的银叶子,用吴悠的话来说:“这是您应得的。”

牛皮口袋里已经沉甸甸装了两件宝物,两个人走出银铺,外面集市的热闹已经接近尾声,天色渐暗,此时已是暮色四合的黄昏时分。

两个女孩子找了一处略僻静的地方,吴悠仍然难掩兴奋:“没想到这个银铺真的进对了!既找到了银锭范,银匠还帮咱们解决了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金银铜铁锡。”这一点顾青青也想到了。

吴悠使劲儿点点头:“对啊!咱们下一步就去那个盗锡的世界!虽然有点儿危险,咱们巧妙应对就成!咱们可是连蒙古大汗的金帐都去过的人!”

顾青青却没有吴悠那么乐观:“‘金银铜铁锡’只是一个思路,现在还不能轻易断定。”

“可是,那些鬼那些血肯定和金属没什么关系吧!”吴悠想起自己在血红天空看到的一幕就觉得头皮直发麻。

“我的推定方法也许不大科学,”顾青青不急不躁,“我是觉得,那个鬼血的世界肯定没人愿意进去,如果它是个错误的选项,这一项设定岂不是没有意义吗?”

“我没听明白。”吴悠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活动开了,鬼血的世界没人愿意进,如果它是一条歧路,那应该吸引着人们进去才对,而不应该让人望而却步。

顾青青看吴悠展开了眉头,便继续说道:“我是这么分析的,你看到的红银灰三个选项里,如果只有一个是正确的,那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银色世界。

“也可能有两个是正确的,那么就会出现了两个选项,其一是银色和灰色世界正确,如果这一项成立,那就说明我们要集齐‘金银铜铁锡’五种金属,才有可能找到年画木版残片;其二是,银色和红色世界正确,那我们就需要找出鬼血和金银的相通之处,这也是一条线索。

“第三种可能,这三个世界都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要分析,金银锡和鬼血有什么关系?鬼血是否能够代表铁或者铜?据我所知,并没有这种说法。”

吴悠一字一句听着顾青青的分析,心里想起最后那三方天空定格的画面,银色世界留下了一棵树,灰色世界留下了那些锡块,红色世界则留下了红色的石头山,山上有鬼血淌下来,令整座山血红血红……

“青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吴悠一激动就摇起了顾青青的肩膀,把对方摇得连晃了好几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吗?有几回还被东西跟上了,为此我大病了好几场,后来还是我太姥姥说,那是被鬼给缠上了。后来,我太姥姥‘作法’把我的眼睛蒙住才算好了,我记得我刚被‘蒙眼’的那两年,我太姥姥给了一串儿红色的玛瑙手串儿,让我戴着辟邪!我记得她还说,那是鬼血玛瑙,出自丹丘,鬼怪见了都怕!”

顾青青听得入了神:“丹丘?这么说来,晋代的《拾遗记》里似乎也有记载,那里面说:‘丹丘之野多鬼血,化为丹石,则玛瑙也。’”

“你看吧你看吧!玛瑙就是鬼血化的!那就是说,我最后看到的那些血红的山,其实是丹丘的山野!那上面的石头就是玛瑙!”

顾青青听得连连点头:“仔细想想,《酉阳杂俎》里也曾说过:马脑,鬼血所化也。——看来在古代神话传说里,的确有这种说法。”

“这么算的话,这几个世界分别是金、银、锡和玛瑙。”吴悠开始尝试归类,“金银锡好解释,都属于可冶炼的金属,但玛瑙和它们就不一样了,如果是金银和玛瑙呢,这几样都算……宝贝?”

“金、银、玛瑙……”顾青青似有所悟,“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这是法华经里所说的佛教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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