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陵望着躺在石板上的这一具“人体”——确切说是被自己和李小春慢慢拼出来的晋鄙将军的“人体”。

这具身体于真实中又有些不真实,特别是亲眼看着他从骨骼到皮肤、再到手指脚趾、眼睛耳朵一点一点地被塑造出来,这个过程并不令人舒服。

邵陵很少仔细观察“它”,反倒是李小春,在他眼里,这具人体就像是商场橱窗里的模特似的,没什么古怪,也没什么不自然。

这时候李小春就正在认真观察着:“邵总,现在除了头发和眉毛,这个人基本上全了。”

邵陵虽然不看,但心里清楚得很,这具身体的“骨骼”和“肉身”部分已经齐全,如今仅剩下最后的一部分——毛发。

那个神秘的像个棋盘一般的“出题魔盒”将会出现最后一道题,只有进行了正确解答,这具身体的毛发部分才能够“完璧归赵”。

而现在,这个世界留给两个人的时间也仅剩下最后的两个小时。

前面的那些题,有的简单,有的复杂,甚至有一道题,邵陵足足思考了三个小时才做出解答。

“魔盒”里发出了一道古铜色的光,两个人都明白,这是它将要出题的前奏。

“魔盒”里面出现了一整幅地图。

李小春虽然一直做着配合邵陵的工作,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整件事情的积极性。

李小春率先来到了“魔盒”旁边查看:“邵总,这是一幅中国地图啊!”

李小春的地理知识虽然学得不怎么样,但是自己祖国的地图肯定还是认识的。

邵陵听见说是一幅地图,心里先是一阵纳闷儿,实在搞不清楚人类毛发和地图到底有什么关系。

邵陵走上前去,果然看到了一幅清清楚楚的中国地图,而且根据版图的轮廓和一些地名可以判断,这是一幅近年来绘制的中国地图。

“从刚才的几道题来看,这些题目的时间顺序是不断向后推进着的,”邵陵说出自己心里的总结,“咱们是从甲骨文的第一道题开始,中间经历了周朝,三国时期,隋唐,宋朝等等朝代,没想到最后一题居然是一道和现代有关的考题。”

这些考题所以说有的难,有的简单,但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题面与答案之间的角度问题。

因为并没有考官在场,也没有题目用文字表达出来,因此不单单是答案,就连出题者的思路也需要让人猜。

就像眼前这道题,是一幅完整的中国版图,但地图和人类毛发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李小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邵陵的思路。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了,邵陵依然紧凑眉头盯着眼前的地图,似乎仍然没有找到破题的头绪。

李小春轻声说道:“邵总,这个题是不是也像之前的那些题一样,咱们一旦点错了,这道题就会消失,然后以另外一种更加复杂的方式出现?”

邵陵无奈地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这种题目并没有给我们任何反悔的机会。”

“邵总,我是觉得,这道题肯定是让咱们指出一个地点来,而这个地点一定和晋鄙将军有关系,或者这个地点是和毛发有关系……”李小春用自己的思路猜测着,既然邵陵那边找不到答案,李小春也不愿意在一旁陪着他沉默,说不定自己无意中能给他一些有用的建议呢。

邵陵凝神望着版图上的各个省份:“我的初步猜测,这个地方应该在河南省。”

“为什么是河南省?”

“因为朱仙镇就在河南省。”邵陵见怪不怪地道。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朱仙镇在河南省,”李小春抓的抓脑袋,“我们年俗美术馆正好也在河南省!那看来是河南省没错了!”

邵陵有些紧张地伸出了手指,这是头一次没有把握的猜测,虽然上几轮题目中也曾出现过一次错误,但那是一次真正的判断失误,而不像这一回,纯属是在蒙。

“那咱们就点河南省!”李小春见邵陵还有些犹豫,干脆自己点上了地图中河南省的位置。

邵陵没想到李小春这样莽撞:“你这么急做什么?”

“不是都定下来是河南省了吗?那还犹豫什么,咱们也没多少时间了……”李小春倒没有觉得委屈,他定睛望着地图上的神奇变化。

邵陵也不动声色地盯着地图,伴随着又一阵古铜色光芒,地图画面发生了改变。

这次展现的不再是整个国家的地图,而是刚才李小春选择了的河南省的省图。

李小春难以兴奋:“邵总,看来咱们猜对了!答案真的在河南省!那下一步咱们点朱仙镇是不是就可以了?”

邵陵急忙制止了李小春:“不,我觉得这道题太简单了,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那……”

“我们必须摒弃朱仙镇的这个选项,尽量往其他方向去靠。”邵陵一时也没了主意,但心里特别肯定答案,一定不是朱仙镇。

“邵总,那个晋鄙将军的祖籍在什么地方啊?”李小春努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在……”邵陵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应该不是在河南。”

“如果河南的这个选项正确的话,那看来正确的答案和晋鄙将军本身也没什么关系?”李小春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发散,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

由于两个人都在思索着,更显得周围寂静无声。

一阵风吹过去,墓地里的古树发出奇怪的声响,有几只狐狸也耐不住寂静发出了几声长长的叫声。

“嘀——”连报时声也跑来凑热闹,仿佛在幸灾乐祸地提醒着两个人:时间真的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了哦!如果你们再想不到正确的答案,你们就将永远留在这里。

李小春长出了口气,心里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会乱了阵脚,最后令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导致全盘皆输。

邵陵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大概只有一个方向了。”

“什么方向?”李小春急忙问。

“就像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个骨字的象形文字,直接暗示着人类的骨骼一样,”邵陵的眼睛看遍了这幅地图上的每一个地名,“这个地方一定和人类的毛发有关系,但我实在不太懂,人类毛发为什么会和一个地点有关系?他们之间能产生什么样的关系呢?”

“毛发,河南,”李小春在那里嘟嘟囔囔了半天,最终鼓起勇气跟邵陵说,“我觉得我可能知道答案。”

“你说说看。”邵陵虽然对李小春的知识层面不抱希望,但这个年轻人多少还是靠谱的,应该不至于满口胡诌。

“邵总,你知道许昌吗?”李小春问。

“我知道那是河南的一个地级市,”邵陵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许昌的一切知识点,“这么说来,许昌是一个历史十分悠久的地方,夏朝就曾经建都于这里。”

“啊?许昌这么厉害啊?”李小春听了这话十分吃惊。

“是的,夏朝曾建都阳翟,也就是当今的许昌禹州。”

“禹州?天啊,我曾经在那里呆过两年呢!”李小春真不敢相信许昌居然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邵陵郑重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许昌古称‘许’,源于尧时,有一位叫许由的高人牧耕此地,洗耳于颍水之滨而得名。”

邵陵的这一段话让李小春听得一知半解。

但邵陵很快又说:“虽然你的想法很好,许昌的历史也很悠久,但是我觉得这个地方似乎……”

“邵总不了解现在的许昌吧?”李小春突然说。

“嗯?”

“我姑姑就嫁到了许昌,我当时出来打工,就去投奔我姑姑,在那里待了好几年。”

“哦。”

“邵总,你知道奥巴马总统夫人的假发头套是从哪里买的吗?”李小春突然兴奋地问道。

“……”邵陵一下子被李小春说蒙了,甚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奥巴马是谁。

“就是许昌!总统夫人的假发头套就出自许昌!”李小春说这些话时是满脸的与有荣焉,“许昌是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头发之都!咱们国家每个县甚至每个乡里都有许昌人,你相信吗?”

“为、为什么?”邵陵感觉自己被刷新了世界观。

“因为许昌人要在那里收头发啊?邵总,我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但是你所住的地方应该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拿着大喇叭喊:收头发收头发!”李小春看了看邵陵,“我说的对不对?”

“是,我是听见过有人收头发。”

“那都是许昌人。”

邵陵简直被刷新了世界观。

“不过现在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很多人都去烫发和染发,所以头发的质量也差了,”李小春继续说,“现在的许昌人都去印度和东南亚那边收头发。”

邵陵再一次被刷新了世界观。

“包括日本韩国的假发行业,都是从许昌进原料,后来许昌从提供原料改为自己加工,从此许昌的假发走向了全世界。”李小春继续说。

邵陵的眼睛越来越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学历不高的打工仔引导着找到了答案。

“所以,如果说人类毛发和中国的一个地点能够产生最密切的关系,那一定是我国的许昌莫属!”邵陵的声音有些激动。

“何止是中国,就算是全世界地图摆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假发行业能比得上许昌。”李小春十分肯定地说。

“好,你来点吧。”邵陵的眼睛盯着河南省地图上许昌的那个位置。

“真的吗?邵总你真的肯信任我?”李小春有些激动地说,“我都找不到许昌在哪儿了……”

“就在这里,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李小春将食指摁在了许昌那个地名上。

一瞬间金光万丈,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晋鄙“人体”存放的位置,却愕然发现晋鄙居然不见了,留在那个大大石板上的,是一块年画木版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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