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瑶望着朝阳阁冷冷一笑,转身带着众人往前而去,一干贵女贵妇紧随其后,不停地奉承阿谀,说些动听之极的话。

苏千瑶含笑听着,只觉得浑身皆欢畅之极。

众人在院中观赏许久,有一人道:“能跟王妃一起在王府之中畅游美景,真真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另一人也道:“此言甚是,我们家老爷常说,在大舜,见王爷比见皇上更难,王爷身为国之重臣,却向来深居简出行事低调,让朝臣们心中是又敬重又仰慕,只可惜王爷昔日在京时间短,真是想见都没有法子的,幸好有这一番机缘,明儿王爷寿辰,我家老爷定要头一个来给王爷祝寿道喜。”

“王爷劳苦功高,满朝文武谁不敬服?我们家老爷也常念叨着王爷的功绩,明儿也定然不甘人后,恐怕天不亮就要起来沐浴熏香来祝贺王爷千秋。”

“瞧你们说的,天不亮起身那是要去早朝,摸黑来王府的话,恐怕府门还关着呢。”

“关着也无妨,横竖是个心意,就等在府门外不就成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好一处‘程门立雪’了?”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这些女人多都是出身高门,不是达官贵人之后就是书香门第淑媛,一个个都是至为玲珑的,又各有手腕,虽然是些奉承的话,却说的带三分趣味并不一味恶俗,让人听来极为舒服。

说话间,便自外头踱步入了厅内,当下热茶送了上来,苏千瑶坐了,众家女眷才敢落座。

喝了茶,更有人赞王府的气象万千,令人大开眼界,说的仿佛如天上一般。

实际上因凤玄久不在府中,府内一直不曾修缮,看来不过是座极气派的宅邸罢了,比许多修理的富丽堂皇的豪门宅邸甚至要差得多,只不过因沾上“神武王爷”四个字,便陡然也“神武”非常了。

苏千瑶看众人争先恐后表达美意,极为自得,便笑道:“我们王爷素来是个不爱张扬之人,这一番还不想兴师动众呢,只不过,我念着王府多少年没热闹过了,何况最近王爷身体欠佳,我又……”说到这里,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却道,“我就想好歹地热闹热闹,在王爷寿辰这日喜庆喜庆,也算是为了他祈福,也希望以后事事都顺顺利利的……”

这在座众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听到苏千瑶中间欲言又止,却笑吟吟地扫了一眼自个儿的肚子,便有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有人便道:“方才王妃说‘又’……不知是何意?”

苏千瑶方才那般明显的动作,便是要让众人留心,此刻见有人问,正中她意,然而偏生笑而不语。

她旁边的丫鬟自知道她的用意,便道:“这是王府中的大喜事,我们王妃有喜了!”

苏千瑶听了,眉眼一瞟,装模作样道:“大胆,用你多嘴?”

那丫鬟垂头退下,而众人一听,顿时如炸锅一般,齐齐起身来向着苏千瑶恭贺双喜临门,又是好一番喜气洋洋闹腾。

这一群人说着,便到了正午,在偌大的暖厅里用了饭,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其中廖涟泽便告罪离席,出了门后,便往朝阳阁的方向而去。

宝嫃正也吃了中饭,中午头她有些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儿便停了,左茗见她吃得比往常少很多,便有些紧张。

左茗正在东问西问,却听到外头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左茗好奇,便出外相看,宝嫃怏怏地在里头,握着那只小老虎,耳旁听到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们是王妃所请的客人,在冬雪楼吃饭,方才出来……有些迷路了。”

“冬雪楼是往那里,你们走反了方向。”左茗的声音说道。

宝嫃听说王妃所请的人,就知道是那些方才所见好像“年画”里的那些人,便又坐下,岳凌在她对面,便道:“宝嫃姐,你说太子什么时候来?”

宝嫃笑道:“怎么啦,你想念他了吗?”

岳凌道:“虽然他……”还没说完,宝嫃忽地“嘘”了声,原来她耳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说道:“多谢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宝嫃总觉得这声音是哪里听过,便坐直了身子。

岳凌不明白何事,便只瞪大眼看宝嫃,耳听外头左茗道:“哦,这是朝阳阁。”

“方才王妃并未带我们来此处……是哪个内眷住在这里吗?”那个声音更熟悉了。

宝嫃皱着眉苦苦思索,听着这个声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却想不起是哪里听过的。

“并非是内眷。”左茗回答。

“哦?方才我好像看到里头有一位夫人……”

“哦……”左茗刚要说,忽然之间又打住,不知为何并未往下说。

而就在这时候,宝嫃忽地惊了一惊,原来她已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的,这声音赫然就是在乐阳县里见过的那位廖知府的小姐。

岳凌在对面见宝嫃忽然坐直,又变了脸色,一副侧耳倾听微微皱眉的样子,便有些明白,当下小声道:“宝嫃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外头那人?”

宝嫃皱着眉,小声说道:“我以前见过她的。”

岳凌虽然少年,却是聪明性子:“难道方才我们张望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不然的话,无缘无故怎么跑来这里纠缠?”他的眼珠一骨碌,“我看左茗也知道了,他那么鬼精灵。”

宝嫃似信非信间,果真听得外头左茗道:“小姐是迷路了吗,也该是时候回去了,这回冬雪楼的路是……”

岳凌一听,冲宝嫃小声道:“我说吧。”

宝嫃记得这知府小姐的容貌,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正在担心,果然就听得廖涟泽的声音说道:“说起来有些口渴,不知道能否进去讨一口茶喝?”

宝嫃听到这里,心底隐隐约约地明白:这廖涟泽好像是知道了什么。

宝嫃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仿佛,但此刻她出现在朝阳阁,却好像正是为了自己。

宝嫃捏着那老虎,岳凌已经有些烦了,便道:“这人好生难缠,看我出去把她赶走……”正要起身,却听得外间另有个声音道:“这位贵客,王妃的宴席已经要撤了,再不回去恐怕就要失礼于王妃了,到时候王妃责怪下来,怕是不美呢。”

这声音有几分冷清,宝嫃心里“啊”了一声,想道:“是三夫人!”

岳凌听又多一人,便奇道:“我看看他们可走了不曾。”宝嫃一时没拉住他,便让他跑了出去。

岳凌跑到外头,便正见有个贵小姐带着一名侍女离开,而朝阳阁前站着个美人,身旁也有个丫鬟,见他出来,便道:“你就是岳小弟吧?”

岳凌挠挠头:“你认得我?”

这美人自是三夫人,此刻望着岳凌道:“略有耳闻……那来打扰清净的人已经去了,不过也劳烦你回去告诉宝娘子一声,这两日最好不要出来走动。”

岳凌瞪大眼睛道:“为什么?”

三夫人微微一笑:“王爷寿辰到了,各色人等府中纷纷出没,恐有危机四伏。”

岳凌道:“放心,有我在宝嫃姐身边儿无事的。”

三夫人道:“那你可要贴身保护好了,不容有失。”

岳凌见她笑微微地,样子自是极好看的,忍不住脸上一红:“我自然知道。”

三夫人说完,便一点头,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岳凌目送她走开一段,才返回朝阳阁,进了门后脸上的红还未退,宝嫃道:“你怎么脸红啦?”

岳凌说道:“没、没什么……对了,那两个讨人厌的走了。”

身后左茗也跟着慢慢进来,见状也道:“三夫人把她们打发走了,奇怪,她们无端端来这儿做什么?有些不大对头似的……我得去跟干爹说声儿。”

这日傍晚凤玄才回来府中,府内已经是张灯结彩,为了明日的寿诞准备的一应俱全。

凤玄一天未见宝嫃,面上虽镇定如斯,心里却似火烤油煎,虽然知道她就在府中,然而不见一面,却总是浑身难受。

凤玄进府之时,几乎就想直接便去朝阳阁,理智按捺才又回到书房,然而人在书房,心思却总是不知不觉飘忽而起。

黄公公自知道他的心情,便笑道:“王爷在宫内没用晚饭吧?”

凤玄百无聊赖地答应了声,黄公公道:“那正好儿,老奴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饭菜了。”

凤玄除了宝嫃做的菜,其他不管做的什么都是兴趣缺缺,便也只“嗯”了声,心里惦记着要怎么去见宝嫃好。

黄公公见他心不在焉,便将书房门打开,果真左茗便捧着饭菜进来。

凤玄本正惆怅,鼻端忽地嗅到一阵香气,顿时便转过头来,双眸盯着左茗手上的托盘,虽然不说话,眼中却蓦地多了一份神采。

不说黄公公,连左茗都看出凤玄的“精神一振”,当下心中暗笑,便将托盘小心翼翼放下。

凤玄咽了口唾沫:“什么?”却不等回答,自己把盘子拖过来,打开瓷盆盖子,却见正是他惯常吃的擀面,另一个盆里盛着的,却是简简单单地白菜豆腐。

凤玄一看,却眉开眼笑,也不急着吃,抬头问:“她呢?”

左茗看看黄公公,黄公公便道:“宝娘子做好了饭,便回去了,似乎是累了要早点安歇,王爷要见她吗?”

凤玄略觉失望,黄公公安抚道:“宝娘子说让王爷安心吃着,王爷劳累一天了,得好生歇息。”

凤玄叹了口气,黄公公替他盛了面:“主子,吃一口吧,热腾腾地,都是心意。”

凤玄听了这简单的一句,心头一动,不知为何竟有些眼睛潮湿,便急忙接过那碗。

左茗见凤玄开始吃,便缓缓地退了出来,把书房地门掩上之后,他便沿着墙角往旁边走开些,却见在墙角边上还站着一人,居然正是宝嫃。

左茗见宝嫃双手拢在袖里,一时心疼,便放低了声儿,半带埋怨说道:“冷吗?让你先回去的,非要在这里挨冻。”

宝嫃小声道:“我不放心啊……他吃了吗?”

左茗点点头,又道:“你这是何苦,王爷可盼着见你呢,为什么你不进去?”

宝嫃道:“我方才有些不舒服,我怕他看出来会担心……一担心他就不肯吃东西了。”

左茗哑然,叹了口气,望着宝嫃道:“你可是真傻……唉,好啦,我看王爷那样,都恨不得把碗吃了呢,你该放心了吧?乖,我陪你回去。”

宝嫃点点头:“那就好啦。”嫣然一笑,廊下灯光映着那梨涡轻旋,说不出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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