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木南在柏原站下车。

这儿是一茶的出生地,去野尻湖有一个叫“下车驿(地名)”的车站颇为有名。车站前竖立着去野尻湖的招牌和路标,卖土特产的商店的门帘和手巾上部印着一茶的名句。

木南首先到行李房询问。

“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下两个月前从东京发送来的一只木箱。”

木南之所以这样明确地询问,因为在青木湖打捞时,有一个看热闹的人说,他亲眼见过有一只木箱扔进野尻湖里。

他想当然地认为这只木箱也是从新宿车站发来,他为了证实这一点,于是便到行李房来查问。

然而,他在这里却受到了冷遇,但这也不能怪人家。他没告诉日期、发送人和收货人的姓名,只说是一只装肥皂材料的木箱。

“你说的这样捕风捉影,我们可没法查。”

工作人员翻了翻一本厚厚的传票,翻着翻着就停止了。

“您说的有理。”木南知道自己理屈。“那么有没有一只木箱,里面装的是肥皂材料。”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木南考虑大概是跟送往青木湖和木崎湖差不多的时候,他说了一个日期后,工作人员勉勉强强地翻翻传票,结果没有找到装什么肥皂材料的木箱。

“以前曾经也有人来问过这样的事情,”工作人员说道。

“嗬,竟有这样的人。”

木南一想,才意识到此人肯定是田代。

“那时候也没找到。已经过去这许多天了看来现在也没法找到。”

原来田代也到这儿来找过,但木南认为田代并没有掌握明确的推断,只不过觉将木箱被扔进湖底有所怀疑,而木南则大体已知道木箱的内容和发送的目的。

木南考虑道:

木箱上写的品名不一定是肥皂材料,送往木崎湖畔的海口车站的木箱的品名是蜡烛,为了小心起见,作案者不一定都写上肥皂材料。

因此从品名着手进行搜索是徒劳的,工作人员虽说没有印象,但并不说明木箱没有运到这儿。

木南想,不管怎样,先到野尻湖去看看再说。然而,漠然地到野尻湖去看看,那是徒劳的。

在青木湖向自己建议的那位三十五、六岁的矮胖子,据他自己说是柏原人。

那时他说:“我看见一件很大的木箱‘扑通一声’扔进湖里,使我大吃一惊。当时,对方并没有发现我,我正在附近的森林里散步,我站在树荫下,对方还以为没有人,扔进去的是一只这么大的木箱,份量好象很重。”

当时那矮胖子用手比划了一下,木南估计跟啤酒箱差不多大小。

“您要是来柏原,我给您带路,象这样胡乱地瞎找,那是找不到的,我把那地点告诉您。倘若需要打捞的民伕,我也可以想办法替您找来。”

木南没说立刻去野尻湖。

“如果您去的话,柏原车站前有一家叫‘越后屋’的客栈,你可以住在那儿,我会去看您的,您大概什么时候去?”

木南回答:要是去的话,就在二三天内。

木南本想给他一张名片,可是在这样场合他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新闻记者,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木南在车站前见到了“越后屋”客栈,看来并不很大。

他一看表,已经五点,太阳虽已偏西,但还高高挂在空中,他向“越后屋”走去。

“请进!”

女招待出来迎客,领他上了二楼。

一到夏天,野尻湖畔住满了避暑和旅游的客人,附近显得十分热闹,但现在还不到季节,所以这旅馆里显得很闲空。木南放下手提箱,出了旅馆。

他打算先到湖畔去看一看,可是一出旅馆就看到一块标志牌:“一茶旧居遗址。”,决定荡荡游游地踱到那儿去。

反正一个人去野尻湖也找不到木箱的下落,等今夜在青木湖畔亲切地指点给他的那位矮胖子来找他后,万事由他来作出安排。

他决定去参观一茶的旧居,以前曾在照片上见到过,既然来到这儿,不去看看那太遗憾了。

这儿道路狭窄,热闹,两旁农家栉次鳞比。

偶而到这陌生的小镇走走,倒也别有风味。道路两侧的小沟里流着清彻的泉水,屋顶上压着石块,是这一带民房的特色。木南感到自己确是来到信州了。

平时他整天泡在洞穴似的警视厅的记者俱乐部里,此刻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在陌生的土地上行走感到新鲜、快活。这儿地处高原,天空清彻,空气清新。一眼望去,信州的群山绵延,与越后山连在一起。

木南朝“一茶旧居遗址”的标志走去。旧居就在它旁边。那座象“土藏”似的快要倒塌的旧居,一想到这是在信州土生土长的徘人的出生地,感到太符合他的身份了。

旧房旁有出售彩色明信片和土特产的小店。木南凑过去看看,心想买件纪念品,在一家草屋顶的小铺里买了一块印有一茶俳句的手巾。

木南从来不喜欢走回头路,决定按照大体的方向由另一条路信步走去。却见在高原开阔的风景中,妙高山,黑姬山的山顶就在眼前。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锯木的刺耳的声响。一看原来是家锯木厂,规模很大,好象是个敞棚,那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向四处扩展开去。

机械锯在转动,工人们抱着木头正在制板材。此外,还有小型的机械刨,但没开动,旁边堆着一些木材。

这一带农家简陋,土地荒凉,又加上这个设备简陋的锯木厂象征着信州的贫困。

从木南的装束一看便知是从外地来的。锯木厂的三四个工人伸出脑袋来瞅着他慢悠悠地走过去。

眼前出现两股岔道,木南迷路了。走哪条进才能回旅馆去呢?到锯木厂去问一问吧,还得走好一大段路。

这时,从锯木厂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细高挑儿的汉子,木南喜出里外,上去打听道:

“请问到车站走哪条道?”

这个汉子可能是锯木厂的老板或工头,上身只穿一件衬衣,下身套着一条脏得要命的草绿色的裤子。

“去车站吗?那走这条道。”那汉子答道。

“谢谢。”

木南按照他所指点的路向前走去。锯木厂的剌耳的声音渐渐远去。

当天晚上八时左右,太阳刚下去不久,木南才吃完晚饭,女服务员前来通报。

“木南先生,有客。”

“喔,快请他进来。”

女服务员刚走,便听得脚步从走廊上传来。

“借光!”

此人似乎是乡下人,未进屋,便在走廊上跪下行礼,木南惶恐地站起身来。”

“请进!”

没错,正是那位在青木湖见过的人,身材矮胖,圆圆的脸。

木南请他坐到屋中央,他坚持不动,规规矩矩地跪在进门处,样子拘谨,是个纯朴的乡下人。

“请到这边坐。”木南再次请他:“您坐在那儿不便说话,请到这边来。”

木南一连劝了好几次,那汉子才挪动一下身子,非常惶恐地坐到屋子里的上座,背后是壁龛,挂着一幅土里土气的画。

“还劳您特意来跑一趟,实在对不起。”木南向他行礼。

“不,不用客气,这么晚了来打扰您。”那矮胖子郑重其事一鞠躬。

木南起身请女服务员立刻备酒。

“请不要张罗。”那矮胖子还是象乡下人那样不好意思地端起酒杯。“我在野尻湖看到那人把木箱扔进湖里,时日还不长,记得很清楚。”说罢,饮了一口酒。“明天我就带您去,您看我几点钟来迎接您。详细情况待到了现场再说。”

“是啊!”木南想道:还是明天到现场,一边由他指点,一边听他说来得有效。“那么就请明天上午十点钟来吧!”

说是上午十时,到达现场还需三十分或四十分钟。这样听完他介绍以后,再到现场进行搜索。

“好,我明白了。”那矮胖子答应了。

“等你明天将打捞地点告诉给我后,我想立刻进行打捞。”木南说。

“好的,”矮胖子点了点头。“还是象在青木湖那样,找几个民伕打捞吗?”

“是的,是的。我想由您去召集民伕,我初到这儿,人地生疏,不知从何下手。您是当地人,一切都拜托您了。”

“好的,好的。我也不是当地人,不过离这儿很近,我有熟人在这儿,一切由我去操办,请您放心。”

作为应酬,木南和他一起饮了几杯。看来这位矮胖子并不讨厌酒,木南也能喝几杯,虽是当地的酒,但香味并不亚于东京。再说在这样古色古香的旅馆饮酒,别具风味。矮胖子最后站起身来说:“好吧!一切都留待明天再说呢。”

木南送他到大门口,那矮胖子说:

“可是,不知道这样的肥皂箱有几个?瞧您这样起劲地打捞,看来里边装着什么贵重东西吧!”

木南听了他的话,觉得他在嘲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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