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绍南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的脸似乎消瘦了一圈,下巴变尖了,原本一头长发剪成齐耳的波波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他微微眯眼,心里犯堵,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陆依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耸耸肩。

她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即使对于关乎切身利益的事。仲思沁的出现,让她的心泛起里莫名的情愫,只是常年以来的性格使得她没有那份力气去质问。

尤其是在那天,离婚的话是她亲口问出来的。江绍南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可是他离开了,这些日子,两人再无交集。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江绍南气了。

夜色缭绕,月光清幽,高跟鞋啪嗒啪嗒的敲击着路面,发出清脆地声响,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她的心头。凉风拂过肌肤,一片清冷,陆依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其实最冷的还是心底深处。

她走了,他却还在里面。

他那天的话一直回放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心里江绍南到底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是她的先生,她的俩家人。可她在他心里是什么呢?

陆依抬头看着前方的车,眼睛涩涩的。

“小师妹?”仲思沁似乎一直在等着她。

陆依朝着她扯了扯笑,“师姐,好久不见。”

“有时间吗,一起走走。”

陆依点点头。

护城河两岸的柳树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暮色中一闪一闪的。河岸边不少来此谈情的情侣。两个人漫步了一阵。陆依的脚已经麻木了,为了参加宴会她选了一双高跟鞋,这会儿脚后跟磨了几个包了,那种钻心的疼一阵一阵的传来。

“这是我第三次来c市。”仲思沁突然说道。

陆依淡淡的点点头,“感觉c市怎么样?”

仲思沁微愕,“我以为你会问我第一次。”

陆依抿抿嘴角,“师姐,你不念书了?”

“不了,间断了这么多年,再拾起来有些困难。”

陆依不置口否。“关键是选择自己喜欢的。”

“是啊,我后来也是这么想的,人生在世,短短数载,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总要争取一下,等到我们老的那一天才不至于后悔。”

陆依望着深暗的江面,有一瞬迷乱。

“我听妈妈说过,你是个果绝的女生,想什么就做什么,就如当年,你被国家物理研究所录取了,可以还是毅然的放弃了。”陆依清然一笑。

“有所失才有所得。”仲思沁望着陆依平静而优美的侧脸,眼光慢慢的滑落到她右手无名指的钻戒上,那熠熠闪光的钻石在黑夜中没法遮掩光芒。

那么她的得是什么呢?陆依捂着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嗡嗡地说道,“师姐,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我让司机送你。”仲思沁说道。

陆依心里蓦地一抽,她摇了摇头。

两个人沿路走回去,司机迎了出来,“太太――”

“陈师傅,你送仲小姐回去吧,她对c市不熟。”

陈师傅也为难呢,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太太,我先送仲小姐回去,回头来接你。”

“不用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夫人,我给先生打电话。”

“不用了。”她招了一辆车,赶紧离开。

陆依还是回了她和江绍南的家,远远的看着自家的房子,没有一丝光亮,她弯弯嘴角。肚子这时候开始唱空城计了,她摸了摸的肚子,闹了一晚上,饿的前胸贴后背。

对面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吧,她进来的时候,营业员打着瞌睡。

“两份鸡丝粥――”说完就愣住了。

“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服务员问答。

“就两份吧,一份打包。”习惯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喝了半碗粥,她趴在桌子上又睡了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开了门,随意地踢掉了鞋子,脚上的痛已经让她麻木了。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她忽然觉得轻飘飘的。

她没有开灯,一室的黯淡,闭着眼倚在沙发上。

“这么晚才回来?”

陆依整个人被这么一个声音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后背都被吓得濡湿了一层,换了好几口气,她压抑着声音问道,“你回来了?”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只是她要睡着了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我以为你还会住酒店。”陆依浅浅的说道,一说完就后悔了。

“原来你知道我回来了。”江绍南冷冷的说道。

陆依揉揉了眼角,有些疲倦,索性直说,“海滨项目的启动仪式,我在现场。”

“我有点累,要休息了。你――今晚住这里的吗?睡衣都放在二楼了。”陆依淡淡的说道。

江绍南眉心微微一暗,一闪而逝的怒气。

陆依回了房间,简单的冲了一个澡,倦意消去了大半。

江绍南还没有上来,她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发丝,就钻进被子里。

半晌,房门打开,熟悉的沐浴露味道随着空气的流动串到她的鼻子间,陆依闭上眼睛,身子面上床侧。

床微微的晃动。

陆依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江绍南躺下了。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羊,头沉沉的,却无法入睡。

在确认他熟睡之后,陆依轻声起床,随便的挑了一件房间就躺下了。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收拾了两间卧室,原本是打算把陆然接过来同住的,陆然没有同意。房间一直放着,每周都会有家政阿姨过来打扫,陆依蜷缩在床上,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楼,江绍南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他面前摆放着早餐,抬头看了她一眼。

陆依走进一看,有些眼熟。

“昨晚你带回来的粥。”江绍南低头喝了一口,“你有多久没有回来住了?”

陆依一愣,指尖微微一动,嘴角嗤笑,“那你呢?”

江绍南放下勺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反问道,“你希望我回来?”

陆依看着眼睛微微慌神,她轻轻扯动嘴角,“我要去上班了,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在她看来,有一些话从来没说,以为不说他就懂得。

“我送你。”他波澜不惊的说道。

“不用了。”陆依摇摇头,她要先去一下医院,那个地方,她不想他陪着。毕竟,那里是他们共同的不好回忆。

陆依换好衣服,在玄关处镜子面前整理一下,从镜子里打量着他,他一身休闲装,似乎今天没有什么事。那张脸英俊逼人,于人于己都是危险,难免招惹一些狂蜂浪蝶。

陆依叹口气,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过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黄色信封?”

江绍南闻言回望着她,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他的瞳孔把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装进了眼底。“是什么?”

陆依呼了一口气,眼眉一闪而逝的疑惑,轻轻念道,“没有看到就算了,可能是丢了吧。”怎么可能丢了呢?她想既然他不说,那么她就不问,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依去了医院开药,医生说她这是病毒性感冒,这几天c市不少人都患上了。

陆依让医生开一些药,电视台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她“背景”好,三更半夜的采访从来不会叫她去,为此,白天的活她从来都不推脱。

陆依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迎着刺目的阳光,春天到了,一切都生机勃勃的,人却没了那份生气。她拎着袋子,匆匆的走着,目光在前方停下来。

陆然低着头,一旁有位医生陪同。医生年纪有些大,不知道在说什么。陆依只看到陆然不时的点点头。医生拍怕她的肩头,那动作在她看来莫名的有些沉重。陆依心猛地一紧,咬牙刚要冲过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陆然走后,她默声追上那位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医生微微诧异的停下脚步。“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陆依咽了咽喉咙,“老先生,我是陆然的女儿。”她开门见山直接表明身份,“我母亲――身体怎么了?”

“小姑娘,这个我不方便说。你母亲不告诉你,自然有她的顾虑的。”

陆依手里的袋子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屏息问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陆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里,她漫无目的的在穿梭在路上。她的脑子好像被抽空一般,唇角已经被她咬破了。陆然已经一直在瞒着她,从去年开始,整整一年了。

手机一阵又一阵的狂响,她没有理会。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她抬头时,她已经走到了c大校门口。人的潜意识里,在最艰难的时刻,总会找寻内心深处最信任的地方或者人。

在校园里徘徊里许久,直到天黑之后,她坐在经管学院的花台前。低着头,双手抱臂坐在那儿。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小小的一团。

柏楷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缩在那儿。落日的余晖完全笼罩着她,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瞬即将离去一般。

“陆依,你怎么在这里?”他压抑着内心的波动。这些日子,他尽量避免不去见她,江绍南有一句话说的是事实,无论怎么样,她现在结婚了,是别人的妻子。

陆依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柏楷一怔,“发什么什么事了?是不是他――”江绍南回n市,长辈们不知晓这里面的情况,可他明白。

“我妈她肝癌晚期。”陆依又哭又笑。

柏楷震惊的定在那儿。

“怎么办?怎么办?”

柏楷暗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沉下来,肝癌晚期,无疑是宣判了死刑。陆依看着情绪很不稳定,他先把她安抚好,陆依从一见到他就开始哭,这会儿哭累了,倚在背椅上熟睡。

柏楷侧着脸看着她,手微微拂过她的额角,那恬静的睡颜让他心一丝一丝的抽疼却无可奈何。

他倾身向前,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下一吻。

前方突然有一束亮光直直的射过来,车里走下一个人,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满目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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