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陀督察长走过大厅,碰到了玛丽·欧丁。

“我可以跟你谈一下吗,督察长?”

“当然可以,欧丁小姐。我们进这里去吧?”

他推开餐厅的门。午餐已经由哈士托收拾干净。

“我想问你一件事,督察长。你当然不会,你不可能仍然认为这——那可怕的罪案是我们之中某一个人干的吧?一定是外头来的某一个人!某个疯子!”

“你说的倒错不到那里去,欧丁小姐。如果我想的没错,这个罪案正是疯子干的。不过不是外人。”

她的两眼睁得很大。

“你的意思是这屋子里有一个人是——是疯子?”

“你想的是,”督察长说。“某个嘴角冒白泡,两眼斜吊的人。疯狂的人并不是这样。有些最具危险性的疯狂歹徒看起来就像你我一样正常。通常,这是具有强迫观念的问题。某个观念,牢牢地噬啃着心灵,逐渐使得整个心灵钮曲变形。楚楚可怜、理智清醒的人跑来找你,向你诉说他正如何地受到迫害,又是每个人都如何地监视着他——有时候让你感到他所说的一切一定是事实。”

“我确信这里没有任何人有被迫害的观念。”

“我只是举个例子来说。还有其他形式的疯狂。不过我相信,不管是谁犯下这桩罪案,一定是在某一种偏执观念的支配之下——一种他们一直索绕心头的观念,直到——直到除了这个观念之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或无所谓了。”

玛丽颤抖起来。她说:

“我想,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下。”

她明确地告诉他有关屈维斯先生来这里吃晚饭的事,以及他所说的故事。巴陀督察长深感兴趣地说:“他说他认得出那个人?——对了,是男人或是女人?”

“我想那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男孩——不过实际上屈维斯先生并没有明说——事实上我现在想来起来了——他确实说过他不说出那个人的性别或年龄。”

“真的?也许这有点意义重大。他说那个人有个明确的生理特征,不管他到那里他都能认得出来。”

“是的。”

“一道疤痕,也许吧——这里有没有人有疤痕?”

他注意到玛丽·欧丁在回答之前有点犹豫:

“我没注意过。”

“得了,欧丁小姐,”他微笑着说,“你是注意到了什么。你不觉得该让我也知道一下吗?”

她摇摇头。

“我——我没注意过。”

他看出她内心的惊惧不安。他的话显然激起了她一条非常不愉快的思路,他真希望他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不过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再逼问她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把话题带回到屈维斯先生身上。

玛丽告诉他那天晚上悲惨的结局。

巴陀问了她长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他平静地说:

“那对我来说倒是新鲜的,以前从没碰过。”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碰过吊块告示牌在电梯上这么简单的谋杀手法。”

她一脸惊怖。

“你不会真的认为——”

“认为那是谋杀?当然是谋杀!快捷、机智的谋杀手法。当然,那可能无效——不过它确实生效了。

“就因为屈维斯先生知道——”

“是的。因为他能引导我们注意这屋子里的某一个人。就这样,我们才在暗中摸索,没有人指引。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窥见一丝光亮,而且每过一分钟,这个案子就越明朗一分。我来告诉你,欧丁小姐——这是件事先每一个细节都小心计划过的谋杀案。而且我要你特别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你刚才告诉我的。记住,这很重要,不要告诉任何人。”

玛丽点点头。她仍然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巴陀督察长出了餐厅,继续玛丽·欧丁拦住他之时他正要去做的事。他是个有条不紊的人。他想要一些资料,新的线索并不会让他分心不去进行原先的计划,不管这新的线索是多么地有吸引力。

他敲敲书房的门,奈维尔的声音传来:“进来。”

奈维尔介绍他认识屈罗尼先生,一个高大、相貌特别的男人,有一对精明锐利的黑眼睛。

“对不起打扰了,”巴陀督察长歉然说,“不过有件事我还没弄清楚。你,史春吉先生,继承了前马梭爵士的一半财产,可是谁继承另外一半?”

奈维尔露出惊讶的样子。

“我告诉过你,我太大。”

“是的。可是——”巴陀轻咳一声,“是哪一个太太,史春吉先生?”

“噢,我明白了。是的,是我的疏忽,没说清楚。是遗嘱立下时的我的太太奥德莉。没错吧,屈罗尼先生?”

律师点点头。

“遗嘱写得清清楚楚。遗产由马梭爵士的被监护人奈维尔·亨利·史春吉,和他的妻子奥德莉·伊莉莎白·史春吉(闺姓史坦迪西)平分。后来的离婚并未影响到这项遗嘱。”

“那么,我就清楚了,”巴陀说,“我想奥德莉·史春吉太太完全知道这些事实吧?”

“当然,”屈罗尼先生说。

“那么现在的史春吉太太呢?”

“凯伊?”奈维尔显得有点惊讶。“噢,我想是知道。至少——我从没跟他谈过多少——”

“我想你会发现,”巴陀说,“她误会了。她以为崔西莲夫人一死财产就归你和你的现任太太。至少,今天上午她给我的感觉是这样。所以我才来问个清楚。”

“多么奇怪,”奈维尔说,“不过,我想这可能是相当容易产生误解。现在我想起来了,她曾经有一两次说过,‘卡美拉死后我们就继承财产,’不过我当时以为她指的是跟我分享我的那一份。”

“是奇怪,”巴陀说,“往往两个人在一起讨论一件事,彼此领会错了意思都还不知道——彼此各指各的,却都没发现不合之处。”

“我想是这样,”奈维尔说。他不太显得有兴趣。“无论如何,就这案子来说,这并不太重要。我们根本不缺钱用。我很为奥德莉感到高兴。她一直手头很紧,这将给她一大改变。”

巴陀直率地说:

“可是,先生,在离婚的时候,她当然从你这里得到一份赡养费吧?”

奈维尔脸红起来。他以压抑的声音说:

“有一种东西叫——自尊,督察长。奥德莉—直坚拒我想给她的赡养费。”

“非常大方的一笔数目,”屈罗尼先生说,“不过奥德莉·史春吉太太一直拒绝接受,按月退回。”

“很有意思,”巴陀说完即走,不给任何人机会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找到他的甥儿。

“表面上看来,”他说,“这件案子每个人都有谋财的动机。奈维尔·史春吉和奥德莉·史春吉各得五万英镑。凯伊·史春吉以为她可得五万英镑。玛丽·欧丁得到一份收入可以免除再谋生计之苦。汤玛士·罗伊迪,我不得不说,他一无所得。不过我们可以包括哈士托,甚至巴蕾特,如果我们认为她冒险自己服毒是为了避免受到嫌疑的话。是的,如同我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谋财的动机。然而,如果我没想错,金钱跟这个案子根本扯不上关系。如果有所谓纯粹因恨杀人的事,那么这个案子就是。而且即使没有人来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会把这个凶手逮住!”

后来,就在他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安德鲁·马克怀特已经在前一星期六来到东头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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