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石冈寅治,每个礼拜大约出到银座两次。住家是在杉并区久我山的某一段。久我山是杉并区西端,同时也是东京都第二十三区的西端。画家也常到三鹰市的井之头公园去散步。

画家多半是有什么聚会才出门,不过他经常总爱喝两杯,所以聚会完了的时候,有时还会专程上酒吧。不用说的,回程总不会太早。

回家时只好搭计程车。从霞关的交流道上高速公路,多半已是十一点过了,有时还会超过午夜零时。这个时刻,跑同一个方向的车辆着实不少。总算不再有卡车了,但是自用车、计程车等亮着红色尾灯一辆接一辆地疾驰而去,恰似提灯游行,着实壮观之至。

这段高速公路好像要试试驾驶人的身手似的,忽左忽右弯来曲去,不过过了外苑的交流道,和往新宿的岔路分开以后,路就直了。驾驶人来到这儿,脱离了九曲十拐,于是一无例外地要加快速度。从这儿到高井户的交流道,是一路笔直到底的。

最近,这条路和通往山梨县的中央高速公路连结了以后,下行的车辆又增加了不少。至于高井户交流道以后的路况如何?画家是不甚了了的,因为他就在那儿下车。

这里说他不甚了了,乃因最近以来,他在新宿和高井户间的高速公路上知道了上述情形,至于高井户以后的情形,因为他还没有走过,所以也就不明白其情况了。

新宿和高井户间的高速公路两旁路肩上,每隔一段距离设有稍稍凸出来的临时停车带。有些只有一个车位,有些有两个。经常可以看到点上尾灯的车子停在那儿。它们毫无例外地都是白色牌照的自用车,车里的灯都熄着,黑黝黝地停在那儿。

在路上走的车子,前灯的光迅速地扫过停在一旁的车体侧面,一瞬间就过去了。这是因为路是直的,所以车灯灯光无法正面照过它们之故。

画家很久以来就知道有这样的车,但他从未怀疑过。他以为是抛了锚的车子,不得不停在那儿。

然而,他有一次在白天里路过的时候,忽地发现到根本看不到有车子抛了锚停在那种地方。车子抛锚,应该无分昼夜才是。为什么专捡夜里,而且又是他从银座回家的深夜十一、二点时分才有呢?每个停车的车位上,都停着熄了灯的车子。

从银座的酒吧回来的石冈画家,终于有了点好奇心,开始注意新宿、高井户间高速公路路肩上的车子。

这边的车灯灯光只是在一瞬间里掠过停在路肩的车体侧面,但是在这当儿,却也能透视到对方车窗过去的灯光。由于高速公路是垫高的,所以街灯从下方亮过来。其中也有高楼大厦的灯。由于有这样的灯光远远地透射过对方的车窗,所以即使车内灯光全部熄了,也应该可以看到车内黑色的人影才是,可是根本就看不到这样的人影。驾驶座和后座都没有。

每一处临时停车场上的每一辆车子,都看不到。

如果是抛锚的车,那就会有人出到车外,或者把头伸进打开的车盖下,或者呆立一旁等候救援的车来到,但是画家却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人影。那么车上的人究竟在干嘛呢?

有一天晚上,画家一面瞥着那种车子,一面向计程车司机问。

“先生,那是临时停车场没错。”

司机爱理不理的口吻,使这位客人有点提不起劲来多问了。

“临时停车场……那么停在那儿的车,该是故障抛锚的吧?”

“大概吧!”

司机一心一意开快车,只给路肩瞥过匆匆的一眼而已。这也难怪,因为如果想看清楚,那就得降低车速,可是一旦车子慢下来,便有被后面来车追撞的危险。不必看也知道,后面的车子一辆接一辆,成群结队疾驰而来。

“既然是抛锚的,怎么看不见人呢?”

“可能是在睡觉吧。”

“睡觉?”

那每个车位都停满了,这又为什么呢?从时间上来看,确实是驾驶人困的时辰。但是每辆车都有志一同地睡觉,怎么会这么巧?

另外一次搭的计程车司机,给了画家一个满意的答覆。

“嘿嘿。那些车都是成双成对的。他们在车子里打得火热吧。”

“成双成对的吗?怪不得全是自用车,也怪不得在这样的时候停着。”

画家好久以来的的谜团,一下子解除了。

“……但是,车窗上怎么都看不到人呢?”

“是两个人在睡啦。天晓得他们在干什么。”

司机有点愤愤然地说。

年尾时的长期天气预报说:新春的天气很可能更冷。

二月十四日是星期三。天气是不错,可是夜里真个是春寒料峭。从高速公路上看过去,展现在下面的一片灯光,看来固然有一份暖意,但相形之下,天空上的星光便也显得更冷峻了。这里说是一片灯光,其实过了外苑,到了蟠谷和永福之间,灯光比都心一带少多了。而过了高井户,进入中央高速公路之后,更是少到几乎是寂寞的。

晚上十点左右,来自都心的一辆车子,过了蟠谷,来到永福的交流点时减缓了速度。他的尾部方向灯忽然打出左拐,跟在车后的车好像吃了一惊,连忙响了喇叭避开了。这是因为这辆后车没想到前车在距永福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突如其来地往左靠之故。在这一瞬间,后续的车队起了一阵混乱。这个时刻,从银座方面回家的自用车、营业车,着实不少。

打出了左方向灯的车,在路肩上缓行了一会儿,然后挨近像阳台一般凸出的临时停车场。

“咦,有人捷足先登了呢。”

开车的三十岁左右男子透过挡风玻璃窥了一眼说。

“呀……”

前座的女人也瞪了瞪眼。

一辆灰色的车,停在一个框框里。

怎么办?女的以询问的眼看看握住方向盘的男子。女人的侧脸映着从下面照过来的淡淡街灯灯光。是一张华美的面孔,二十五、六有吧。

“没关系。有两个停车位子。咱们进去前面那个位子吧。”

男的这么答。

“可是,会挡住人家的。另外再找找吧。”

女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再过去还有三、四个临时停车场,不过这个时候,不太可能有空位的。这儿有个空位,已经是很侥幸了。我一直留意着,从蟠谷到这里的两个临时停车场都满了。是有点对那一辆不礼貌,不过我们还是在这儿停吧。”

男的往左打了方向盘,缓缓地前进。

这时,往那辆先停的车看过去,前灯灯光朝它车侧掠过,但见车内一片漆黑,映着街灯淡光的窗玻璃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驾驶人眼角笑了笑,女的低下了头。

这辆跑车款式的车子进了临时停车场的方格里,男的先确定了位置妥当了,这才踩上了煞车,熄了前灯。

他回过头看看后面的车子。有街灯亮光的窗口依然不见人影,整个车黑黝黝地纹风不动。

“明明知道我们开进来了,还是不肯起来一下。”

男的转回头说。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前座的女子说着往男的这边靠过来。

“有什么办法?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停车。咱们算是跟他们彼此彼此吧。”

“讨厌。”

“我们也不是要去看人家。人家很放心的。”

“那么多那么多的车子一辆辆开过去,那么近,车灯又那么亮。”

“怕什么?只不过在车体外一闪就掠过去了。”

“看不见我们吗?”

“这里头?当然看不见啦!你看,只是从旁边一闪就过去了。从车灯的方向来看,绝不会照到里头来的。”

“可是,在这里停久了,人家不会怀疑吗?”

“人家才不会有那种闲工夫啦。看,都是急着回家的。每个开车的,都只能死死盯住前面。”

男的向一辆辆掠过去的车队努了努嘴,又说:

“想想就知道,车上的约会,没有比这种地方更安全的了。因为是高速公路,不会有走路的人,所以不用担心被路上行人看到。有些窥伺狂会恶作剧的,这里就不会有那样的家伙。否则如果到别的地方,好比多摩河河边一类人少的地方,真不知会碰到什么太保之类呢。报纸上不是常常有这样的报导吗?”

“吓死人。万一我们也上了报……”

女的好像多么害怕似的。

“这里就不用担心了。你看那么多的车子,谁会关心人家?在收费站付了三百圆,就有这么安全的地方,最便宜的啦。”

“你这人……”

“是真的,所以个个位子都客满。大家都有志一同嘛。你看后面的车子,还那么静悄悄的,一声不响。”

男的用一只手拉了拉座席旁的杆子,驾驶座和前座都往后倒下去。

这一倒,使两个座席成了床。这种装置本来是为了驾驶人开车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休息的。

男子把手伸到女人肩头下面,然后自己扳起上身,向女人脸上凑过去。

“我有点怕怕。”

女的被吻了一下就侧开脸,睁开眼睛看看窗外。玻璃上不停地有强光一明一灭的,引擎声和车轮声也连续不断地响着。

“没什么好怕的。不会有人来看我们的,放心好了。”

男的安抚女的,想让她静下来。

“可是,我总觉得会有人来偷看。”

女人的肩膀微颤着。

“我说不会啦。人家才不会管这种闲事。你看后面那一辆,不晓得停多久了,根本不会有人去看。静悄悄的。”

“巡逻车会不会来?”

“你是说警察?他们只抓违规或超速的车,这个时候不会找上来的。就是来了,我们停的是可以停的地方,并不违规。如果来问,只要说引擎有点小毛病,已经打过电话了,有人会来支援就没事。男的女的在亲热,他们不会找麻烦的。”

男的说罢又凑过面孔,女的划开了,深深吸了口气。窗口依然有闪电般的光芒掠过去。

“你怎么啦?”

“等等……”

女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双手搁在胸口上,把眼睛闭上了。

“……我胸口跳得很厉害。”

男的顺从地扳回上身,靠在自己的“床”上说:

“偶尔来一下这样的也不坏,蛮够刺激的。”

“太刺激了。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嗜好。”

“喂喂,你这是什么话嘛。”

“你和别的女人也做过这种‘车爱’吧?”

“才不会啦。这是第一次。”

“才怪。”

“我听朋友说过的,要我试试。”

“呀。”

“怎么啦?”

“我听到声音,女人的。好像是后面的车。”

男的撑起上身,转过头看看后面的车。

“看不清楚。”

男的说完就回过头,用一只手肘撑着身子,把女的揽过来。这回,女的不反抗了。她的呼吸急促着。

“你听到女人的声音吗?”

男的在女人耳根低语。

“嗯。好像听到了。你没听到吗?”

“没有。怎样的声音?”

“……我不想说。”

女的皱了皱鼻子。男的把嘴唇压上去,女的伸出双手缠住男人的脖颈。

“我说……”女的嘴巴自由了,问了一声:“后面车里,是怎样的人呢?”

“什么怎样的人?”

“年轻的,或者像我们的?”

“这个嘛。实在不方便去看吧。”

“男的,有太太,女的,刚离过婚……”

“不会都和我们一样吧。”

“那你真地可以在夏天以前离婚吗?”

女人嗓声有点严肃起来了。

“我会这么办。目前渐渐地在开始准备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太太会答应吗?”

“是不容易。”

“前年你就说要离婚了。前后三年罗。我去年就离了的。”

“我应该负起这个责任的。所以嘛?这回一定要成功。我已经打定主意,排除万难办好。因为我这么爱你。”

“我也爱你……”

女人双手一紧,贪婪地吻起来。

“好喜欢……好喜欢你哦……”

“为了你,任何牺牲我都心甘情愿。”

“真的?好高兴……”

男的紧紧靠住她,让按在她腹上的一只手往下滑过去。

女人忽地睁开了眼睛。男的也扳起了面孔。

听到了?”

女的嗫嚅地。

“嗯。”

“又听不到了。”

“我好像也听到女人的嗓音。就像你发出来那种短短的喊叫。”

“讨厌。”

“不管怎么嚷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的。车子还是照样一辆辆跑过去。你可以放心啦。”

男子的手开始大胆地动起来。

女人觉得窗外飞逝的灯光像流星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后车窗突地亮得像大白天起来。两人大吃一惊,连忙离开了身子。

接着而来的引擎声,在两人耳朵里像雷鸣一般地响将起来。

女人禁不住地想起身,男的赶快伸手压住了她的肩膀。

“不,不要起来。别动。”

后面的车启动了。后车窗的强光左右移动了一下,看样子是在决定方向。这一对男女躺着屏住了气息。

窗外依然有流逝的光。后面的车为了插队,徐徐地前进,然后找着了空隙插进去。当它通过时,瀑布般的灯光流泻过来。喇叭响了一下。

女人把脸埋在男人肩头上。

“好啦好啦,总算走了。好像回高井户或者中央高速公路那边去了。”

男的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反射般的动作,他扳起上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挡风玻璃。刚才的车子正要插进车队里去。灰色的车体,可以看出是N公司的中型R豪华车。车里的人因为太暗,无法看到。

女人死死抱住他的臂膀说:

“我们也早一点走吧。快十一点了呢。”

女人说着看看手表,似乎还有余悸。

“为什么嘛。这里只剩我们了,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吧。”

男的又躺下去了。

“不,说不定还有别的车子会在后面停下来。”

“原来你在怕这个。”男的点点头说:“有什么关系呢?刚才的车子知道我们停了,不是一点不在乎吗?我们也可以那个样子。”

“我在想,也许是我们的车子打扰了人家。如果不是我们停下来,说不定人家不用匆匆忙忙开走。”

“唉唉,怎么会呢?我看,他们已经停了老半天了。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打扰人家。你不是听到女人的声音吗?那不是在行驶的车上可以听到的。我敢说,他们是热辣辣的一对。”

“你老是讲这种……”

“他们是得到满意才走的。绝不是我们打扰了他们。”

男人说着,又一次把女人的面孔扳过来。

男的和女的,把座椅恢复了原状。

男的把车子启动。引擎声使车体震颤起来。不过马上又熄火。一连反覆了四、五次。

“怪啦。”

男的侧侧头说:

“怎么啦?”

前座的女人整了整衣领,在黑暗里扑了扑粉。

“好像有点不对呢。”

“那怎么办?”

“我下去看看。不会有问题的。”

“真讨厌。可不能在这儿抛锚啊。”

女人忧虑地说。

“不用担心。”

男的从下面找出大型手电筒和几件工具,打开车门说:

“哎哎,真的成了临时停车了。”

“快一点哦。”

“好的。五分钟够了。”

男的打开车盖,弯下上身。手电筒光不住地照过来照过去。

女的静静地坐着。旁边依然后车灯的强光在扫。没有一辆愿意减下车速往这边看一眼。下面的街灯减少了。确实已经夜深。三颗成直排的猎户星,快升到中天了。

男的把上身伸进车盖搞了一阵,然后往前座踱过来。

“不行。输油系统出了毛病。麻烦了。”他来到窗口说。

“不能修吗?”

“我没办法。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

“路旁会有电话的。我叫首都高速公路工会的修护车来帮忙。”

“那会耽搁很久是不是?真糟。”

女的就着他的手电筒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分。

“没办法啦。总不能把车子扔在这儿回家。”

“要三十分钟吗?”

女人好像很记罣着回家的时间。

“修护车十五分可以到吧。然后十分钟尽够了。他们都是修车的专家。”

“真不该在这儿停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我们不是好好地享受了吗?”

男的从窗口走开,沿路肩找公用电话去了。

这一对男女的车从高井户交流道下来,拐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上到上行线,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五十分。

道路公会的修护车在车顶转动着黄灯来到那个临时停车场现场,到事毕开走,大约花了半个小时时间。那男的说得没错,修车工作不过十分钟就完事了。

前座的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男的也有些着急的样子。在收费站,还好从中央高速公路转过来的车辆只有四、五辆排着队。这个时刻,下行车虽然不少,上行的却寥寥无几。在这儿会稍稍堵塞片刻,便是因为中央高速的来车,必需在这儿缴首都高速的通行费之故。这一刻,他们前面的一辆卡车车体上写着“山梨货运”的白字。再过去便都是自用车了。

过了收费站后,由于车子不多,每一辆都好像忽然得到了解放似地踩下油门。男的也让车子的表跳到八十公里。这时,前面的卡车闪向左侧,于是他便冲出去超了车。

接着,男的向右边努了努嘴,对面高速公路路肩,正是他们刚刚停过车“休息”的临时停车带。女的默默地只让眼睛笑了笑。

前面不再有卡车,他于是又加速。

“小心哪,不要这么快。”

女的提醒了一声。

“放心。我有自信。”

“嗯……。你送我回去,那你回到家一定很晚了。”

“几点了?”男的握牢方向盘问。

“快十二点了。”

“哼哼。”

“你回到家,该快一点了。太太会不高兴的。”

男的没有答腔,却直盯住前面说:

“呀,你看看前面那一辆。”

“哪一辆?”

女的也向前倾了倾上身。

“那不是刚刚停在我们后面的吗?是R豪华型。”

它在前面约三十公尺处。这边的前灯灯光照不到,只是一团黑影,笔直地前进着。速度不低。

“车型是一样,不过不一定是那一辆吧。”

“嗯……。但是我觉得好像是那一辆。”

对方超车了。

“咦,跑得这么快。好像也是回家晚了,正在赶。”

男的说罢又加了油。

“不要这么快。吓死人。”

女的斜着身子向男的说。速度表上,指针升到一百的地方轻颤着。

“别怕,每一辆车都这么快了。尤其前面的那辆R豪华车,你看,又超车了。”

男的死死趴在方向盘上。

“嗯!它在急什么呢?”

“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啦。在刚才的地方幽会了,得把女人送回家,然后又折回来。这一刻是十万火急要回家。”

“你怎么知道?”

“你仔细看看,不是只有一个开车的男子吗?前座后座都没有人。”

偶尔会有相反方向的上行车灯光,照出前车车内。尽管有一段距离,却也可以看出的确只有驾驶人一个影子。

“这么说,女的是住在中央高速公路沿线的人了?”

“错不了。而且一定是在下了交流道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要不,便不会耽搁这么久,现在才开到这儿。他们离开那个临时停车场后,过了多少时间了?”

“有一个小时了吧。”

“那她一定是住在交通复杂的地方吧。或者,也可能在哪个地方停下来难分难舍一番。你看,那个速度,绝不会少于二百公里。”

在新宿的交流道交岔口拐了个大弯,接着往都心的路段仍是一连的曲折。前车来到拐弯处就慢下来了,不过因为这边也得降低速度,因此两车距离未见缩短。

“好想瞧瞧那个车子的号码。”男的说。

“你烦不烦?爱管闲事。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开这么快的?”

“也许吧。哎哎,还是看不清楚。”

“我说你烦不烦?”

“呀?岔走了,开往外苑那边。”

男的瞪圆了眼。原来前车岔出去了,正在开往左侧出口的上坡道。

“是同一个方向嘛。”

其实只有出到外苑的交流道是同一个方向。前车拐右,开往绕外苑半周的路去了。那会经过美术馆旁,然后出到青山马路去。

“可惜啊可惜。”

男的看着那辆车的尾灯低低地笑了一声。

男的把方向盘往右打,向国电信浓路站的方向开过去,因为女的住在牛込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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