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可真是太神奇了。

几天前明明觉得感情道路一片灰暗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理这个人,喂了颗蜜枣以后瞬间就又能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孟婴宁红着脸,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林静年打过来的最后那行字,半天没动。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竟然隐隐还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这念头也就闪过了大概0.1秒。

孟婴宁有些郁闷地垂着眼:你冷静一下。

林静年那边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我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让你主动去追是真的,就你这么怂着,你们俩得什么时候才能成?

孟婴宁慢吞吞地打字:我没想过跟他能成……

林静年:

林静年似乎是不可置信: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你不想跟他在一起?

孟婴宁:怎么可能不想

孟婴宁:但是——

打了一半,她手指动作一顿,就这么停住了。

孟婴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说三个月能养成一个习惯,那名为陈妄的习惯大概已经深入骨髓。

再多的发展,说没想过那是骗人的,但是确实没太想过。

就连不去期待或者奢望的情绪也变成一种习惯了。

她没发完,林静年就懂了:明白,你就是傲娇,从小傲娇到大,有什么话能把自己憋死也不说。

孟婴宁垂着眼,把没打完的两个字删了,好半天,有些艰难地:我就是觉得,他能好就行。

林静年:他能好就行?

林静年:他找了女朋友也行吗?他以后跟别的女人谈恋爱结婚,为别的女人哭,对别的女人笑。再以后俩人有了小孩,那小孩叫他爸爸,叫别人妈妈,你也行吗?你觉得这样和做不成朋友哪个更让人难接受?

孟婴宁睫毛颤了颤。

林静年:狐狸,你要是真喜欢他,不可能会这么无私的。

林静年:你一定会想要他只看着你。

同龄的一帮人里,包括陆之桓和她自己,林静年一直是比他们成熟的那个。

孟婴宁觉得她说的话就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之类的,一整个晚上,都在脑海里不停地盘桓。

当天晚上,孟婴宁做了个梦。

海边的空气腥咸,丝带绑着成千上万朵白色玫瑰扎成巨大花架,沙滩上贝壳铺成的小路蜿蜒向前,陈妄手里牵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女人看起来优雅温柔,卷发垂至腰际,细长脖颈尖下巴。

再往上,脸的位置是个doge。

牧师站在两人中间,微笑着问:陈妄,你愿意取哔——为妻,保证爱她保护她一辈子吗?

陈妄露出了非常标准的,名为“八颗牙齿闪耀在阳光下灿烂到让人毛骨悚然版”微笑,说我愿意。

孟婴宁被吓醒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缓了会儿神,慢吞吞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不到,天才蒙蒙亮。

孟婴宁点出短信来,翻到陈妄的名字,举着手机打字:陈妄。

孟婴宁仰躺着,手机高举在眼前:我梦见你娶了个doge。

孟婴宁:你知道doge是什么吗?

孟婴宁从微信表情包里翻出doge的表情包,保存到相册,然后发了彩信过去给他看。

孟婴宁:[图片]就是这个玩意儿。

孟婴宁惊魂未定:可把我吓得够呛。

陈妄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手机在榻榻米上嗡嗡一会儿震一下,活跃得不行。

他随手把毛巾丢到一边,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弯腰把手机捡起来。

五六条短信,全来自一个人,中间还夹着张图。

一只黄色的大蠢狗,两个眼珠子往一个方向斜,狗嘴带着弧度,一脸迷之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

陈妄第一次知道狗脸上还能出现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最后一句话:诶,你能不能申请个微信啊,我现在给你发表情包还得发彩信,可太复古了吧。

他拿着手机笑了一声,走到门边哗啦一声拉开和事拉门,窗外是幽静清晨,山林间鸟声悠长连绵。

陈妄靠着门边坐在阳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孟婴宁没再发什么。

陈妄指尖在对话框里点了点,敲了一串号码给她,发过去。

陈妄:微信号

孟婴宁没回,陈妄看了眼时间,还早,估计是又睡过去了。

小丫头特别喜欢睡懒觉,读书的时候每天早上上学都鸡飞狗跳,嘴里叼着面包片儿一蹦一跳的被孟母赶着出家门去学校。

因为睡过头了。

后来都是陈妄带着她。

陆之州那时候是学生会主席,每天早上都要早到校半个小时,有时候更早,要安排值日,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仪容仪表。

孟婴宁是怎么也不肯少那半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的,为了多睡一会儿甚至可以忍痛拒绝和陆之州同行,最后没办法,十分不乐意地答应早上跟他一起去学校。

少女忍辱负重地坐在自行车后座,缩着腿,手指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自行车后车座的边儿,连他半点儿衣边儿都不沾,就好像上面有什么病毒一样。

陈妄莫名不爽,骑着到下坡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孟婴宁。”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在身后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响起:“干嘛呀。”

“坐稳了。”陈妄说。

孟婴宁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陈妄突然加速,自行车嗖地直冲向下,孟婴宁措不及防,嗓子眼里憋着一声很轻细的叫,抬手匆忙搂住他的腰,整个人很依赖地贴上来,温温软软的一小只。

陈妄那时候也浑,挑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他的少女,笑得吊儿郎当的:“抱这么紧干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孟婴宁面红耳赤的撒开手,到学校门口第一时间跳下自行车,飞快跑进校门。

那之后孟婴宁再没迟到过,并且无论如何也不坐他的自行车了。

还气到一个礼拜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一看见他又开始掉头就跑。

孟母特别高兴的跟他道谢,说她怎么也板不过来的臭毛病没想到一天就让他给治好了,问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孟婴宁再也不赖床,甚至每天早上早起半个小时去学校。

陈妄当时一时间心塞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自己作的死。

门口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蒋格困得迷迷糊糊进来,半闭着眼拍了拍门:“陈妄哥,起了没,杜哥让我上来叫你。”

陈妄侧头,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揣进口袋站起身来:“走吧。”

清晨四点多,天空亮得灰暗,一行人爬上山顶,沿着山体天然形成的页岩峭壁往前走,看见等在那头的杜奇文。

杜少爷今天穿了一套骚粉,身上装备很齐全,看见他们过来,挥了挥手。

陈妄走过去。

“三点半就起了!”杜奇文兴奋道,“啊,凌晨三点的空气永远是这么的迷人,我现在感觉连毛孔都得到了净化。”

杜奇文扭头,看向蒋格,侧头刘海一甩:“有没有觉得我比昨晚更帅了?”

蒋格观察了他一会儿,认真地说:“好像白了点儿。”

“傻逼,”旁边另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翻了个白眼,“你爹能把你养这么大没打死也是一大奇迹。”

“你别说,你这问题我也想过。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杜奇文不但没生气,反而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他上次跟我吵架的时候还说我去跟那些富二代一起没事儿和女人鬼混都比玩这些强,也没法么不是,从小就喜欢,小时候就想当个极限运动员赛车手什么的,偶像是迈克尔舒马赫。”

黑冲锋衣嘲讽道:“长大了发现就你这逼样好像当不了,只能开个俱乐部玩玩,没事儿来点儿鸟不拉屎的地方玩个低空跳伞。”

杜奇文没搭理他,把主伞盖塞进容器里,背上拉紧背带,扭头看向陈妄:“怎么

样,这个地儿不错吧。”

陈妄往下看了一眼,目测了一下高度。

这边儿背山,还没被开发出来,他们站着的这块是一块天然峭壁悬崖,下面河水很清,水流很急,正下方河面上挂着两个橘红色的橡皮船。

杜奇文跟着往下看了一眼,也有些紧张:“我还没玩过basejump,好几把低,这开伞稍微晚一点儿不得被直接拍河底拍稀碎啊?”

低空跳伞的危险性远高于高空跳伞,高度有限,风速和风向的影响会更明显,再加上下坠的时间短,留给跳伞者思考和判断开伞的时间很短。

蒋格把背带和容器递过来,陈妄拉上背带,没说话走到悬崖边儿。

蒋格拿着头盔往前走了两步:“陈妄哥,头盔必须得带了这回,不能再……”

陈妄看都没看他,一跃而下。

蒋格:“……”

“我真是操了,”杜奇文跟着往下看,“我这兄弟是真不怕死啊。”

耳边是呼啸的风。

清晨有潮湿雾气,眼前一片灰蒙蒙的绿冲进视野里,然后急速向上撤出。

人的下坠速度是每小时八十公里。

三秒钟后会下落大约八十米。

十二秒后三百米。

河面在视野里慢慢放大,一点一点逼近到眼前,河水湍急,水流打在石块上掀起白色的浪,混着风声清晰得像是近在咫尺。

很远的上面隐约好像有人大吼着不断叫他的名字。

陈妄莫名其妙想起他手机还在裤子口袋里,刚刚忘记拿出来了。

不知道手机是不是已经掉出去了。

孟婴宁还没回他消息。

这会儿她大概醒了。

还跟他显摆陆之州的微信。

不就是个破微信,他又不是没有。

陈妄闭了闭眼,开了伞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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