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厨房之后,我们去找爱尔西·贺兰,她正在指导孩子们做功课。

爱尔西·贺兰像以往一样能干而谦恭,她站起来说:“好了,柯林,你跟布利安好好算出这三题的答案,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带我们走进夜间育婴室。

“这里可以吗?我想最好别在孩子面前谈这种事。”

“谢谢你,贺兰小姐。请你再告诉我一次,你是不是‘绝对’肯定,艾格妮斯从来没有跟你提到她有什么心事--我是指辛明顿太太去世之后。”

“没有,她从来没跟我谈过什么。你知道,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孩,一向很少开口。”

“那么,跟另外那位完全不同了!”

“是的,萝丝那张嘴老是说个不停,有时候我真想叫她别那么鲁莽。”

“她,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尽可能把你记得的每一件事都说出来。”

“好的,我们像平常一样吃午餐,那时候是一点,我们吃得有点快,因为我不让孩子们浪费时间。我想想看,辛明顿先生回办公室去,我帮艾格妮斯摆好晚餐的桌面--孩子们先到花园里去玩,等我整理好东西带他们出门。”

“你们到什么地方去?”

“到康伯爱斯,沿着田埂去的--孩子们想钓鱼,我忘了之带饵,所以又回去拿。”

“当时是几点?”

“我想想看,我们大概二点四十出门,梅根本来想去,后来又临时改变主意;打算骑车去兜风,她是个脚踏车迷。”

“我是说,你回家拿饵的时候是几点?有没有进里屋?”

“没有,我把鱼饵忘在暖房后面。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几点--也许是三点差十分。”

“有没有看到梅根或者艾格妮斯?”

“梅根大概已经出门了,我也没有看到艾格妮斯。”

“接下来你就去钓鱼了?”

“是的,我们沿着河边钓鱼,可是什么都没钓着。其实我们几乎从来没钓边鱼,可是两个男孩就是喜欢去。布利安身上弄得很湿,所以我一回家就忙着替他换衣服。”

“你星期三也一起喝下午茶?”

“是的,茶都替辛明顿先生准备好,放在客厅里,孩子们和我在教室里喝下午茶,梅根当然也跟我们一起。我的茶具之类都放在教室的小柜子里。”

“你是几点回来的?”

“五点差十分,我带两个男孩子下楼,准备喝下午茶。辛明顿先生五点钟回来之后,我又下楼替他准备,不过他说想跟我们一起在教室喝,两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喝完茶后,我们又玩了一下游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在楼上兴高采烈地喝茶、玩游戏,那个可怜的女孩却死在楼下的柜子里!”

“通常,会不会有人去看那个柜子?”

“喔,不会,那里只放了些废物。帽子和外套就挂在一进门右手边的衣帽间,恐怕有好几个月都不会有人去碰那个柜子。”

“我懂了。你回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那双蓝眼睛张得大大的说:“喔,没有,督察,一点都没有,一切都跟平常完全一样,所以我才觉得好可怕。”

“上星期呢?”

“你是说辛明顿太太--”

“是的。”

“喔,太可怕--太可怕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那天你也是一下午都不在家?”

“对,如果天气好,我通常下午都带两个男孩出去,早上在家里做功课,我记得那天我们到空地那边去--路很远。我回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辛明顿先生已经从办公室那个方向回来,还以为自己回来晚了,因为我还没有把茶壶热上,可是那时候才四点五十。”

“你没有上楼去看辛明顿太太?”

“喔,没有,我从来不在这时候看她,她吃过午饭就休息,她有神经痛,经常吃过饭就发作,葛理菲医生给她开了些药粉,她吃过药就躺在床上,希望能够入睡。”

纳许很自然地问:“那么没人会把信拿上楼给她了?”

“下午的邮件?喔,我会看看信箱,进门的时候顺便把信放在客厅桌上,不过辛明顿太太常常会自己下楼来拿信。她不会睡个下午,通常四点就起来了。”

“那天下午她没起来,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喔,没有,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事。辛明顿先生在客厅挂外套的时候,我说:‘茶还没好,不过水快开了。’他点点头,喊道:‘梦娜,梦娜!’--辛明顿太太没有回答,他就上楼到她卧室去,那一幕一定让他震惊不已。他叫我,我就上楼,他告诉我:‘把孩子带远点。’接着,他就打电话给葛理菲医生,我们根本就忘了还在烧茶,结果茶壶都烧穿了!喔,老天,真是太可怕了,她吃午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

纳许突然说:“你对她收到的那封信有什么看法?贺兰小姐?”

爱尔西·贺兰愤怒地说:“喔,我觉得太卑鄙--太卑鄙了!”

“对,对,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认为信上说的是不是事?”

爱尔西·贺兰坚定地说:

“不,我认为不是真的。辛明顿太太很敏感--真的非常敏感,她非常--嗯,‘特别’。”接着她红着脸又说:“任何那种--我是,说卑鄙可耻的事,都会让她受到很大的刺激。”

纳许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有没有接到过匿名信?贺兰小姐。”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接到过。”

“你肯定吗?”他举起一只手说:“不要急着回答。我知道,接到那种信让人不愉快,所以有些人不愿意承认。可是在这个案子里,我们一定要了解这一点。我们很明白,信上谎话连篇,所以你用不着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我真的没接到啊,督察,真的没有,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她又气又急,几乎忍不住棹下泪来,她的否认看起来也很真诚。

她回去照顾孩子之后,纳许站在窗口向外看。

“嗯,”他说:“就是这样了!她说从来没接到过匿名信,听起来好像是真心话。”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哼,”纳许说:“那我倒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接到?”

我看着他,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对不对?”

“不只是‘漂亮’。”

“对极了,老实说,她实在太过于漂亮,而且又年轻,写匿名信的人最喜欢找这种对象。那么,那个人到底为什么入过她呢?”

我摇摇头。

“这一点真有意思,我得跟葛瑞夫提提。他问过我,是不是确实知道有人没收到过匿名信。”

“她是第二个,”我说:“别忘了,还有爱蜜莉·巴顿。”

纳许低笑了一声,说:“不要相信你听到的每一句话,柏顿先生。巴顿小姐已经收到一封--不,不只一封。”

“你怎么知道?”

“跟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忠心耿耿的严肃管家告诉我的--是佛罗伦斯·爱福德吧,她对那封信很生气,恨不得喝写信人的血。”

“那爱蜜莉小姐为什么要否认呢?”

“假正经,镇上人的口舌很多,爱蜜莉一生都在避免粗俗和没有教养的事。”

“信上怎么说?”

“还是老套,她那封信很可笑,甚至暗示她毒死自己的母亲和好几个姐妹!”

我不敢置信是说:“你是说,真的有那种危险的疯子到处乱来,我们却没办法马上制止她吗?”

“我们一定会找出她,”纳许严肃是说:“只要再写一封,她就逃不了了。”

“可是,老天,她不会再写那种玩意了--至少目前不会。”

他凝视着我。

“不,好会,一定会,她现在已经没办法住手了。这是一种病态的狂热,匿名信一定还会继续出现,这一点绝对没错。”

临走之际,我在花园里找到梅根。她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正常,愉快地对我笑笑。

我建议她再到我们家小住一阵,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你太好--可是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好,毕竟,它--嗯,我想它还是我的家,而且我相信我对两个男孩也有点帮助。”

“好吧,”我说:“随你的意思。”

“那我就留下来,我可以--我可以--”

“嗯?”我催她说下去。

“要是--要是再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你会来吗?”

我感动地说:“当然,可是你认为会再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我也不知道,”她带着迷惘的神情说:“反正看起来就像会再出事的样子,不是吗?”

“别再说了!”我说:“也别再到处乱闯,弄出个尸体来,那对你没什么好处。”

她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说:“是的,我现在就觉得像要生病一样。”

我并不想把她丢下,可是正如她所说的,这毕竟是她的家,而且我想爱尔西·贺兰现在对她也会多了点责任感。

纳许和我一起回到小佛兹。我跟乔安娜说明早上的经过时,纳许过去应付派翠吉,结果却沮丧地回到我们身边。

“没什么收获,照这个女人的说法,那女孩只说有件事让她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听听派翠吉的意见。”

“派翠吉有没有跟别人提过?”乔安娜问。

纳许点点头,神情很严肃。

“有,她在电话里跟你们每天来帮佣的爱莫瑞太太提。我知道‘有些’年轻女人喜欢向年纪大的女人请教,不知道自己就能马上解决问题,艾格妮斯也许不很聪明,但却是个懂得分寸、懂得尊敬人的好女孩。”

“是啊,派翠吉就为这一点感到骄傲,”乔安娜低声说:“于是爱莫瑞太太又把话传了出去?”

“对,柏顿小姐。”

“有一件事让我很惊奇,”我说:“舍妹和我怎么会也牵涉在里面?我们都是外地来的生人--应该没有人会恨我们才对。”

“你错了,像‘毒笔’那种不正常的脑子,没什么事情看得顺眼,他们是所有人全都恨,全都是眼中钉。”

“我想,”乔安娜若有所思地说:“凯索普太太指的就是这个。”

纳许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但是她没有进一步说明。

纳许督察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你接到那封匿名信的信封,柏顿小姐。要是有,你或许会发现,那封信本来是给巴顿小姐的,后来把‘a’字改成‘u’字,才变成给你的信。”

要是好好想想这条线索,应该可以使我们对件事找出一条途径。可惜我们当时都没有用心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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