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道错了?”

黛宁泪汪汪点头。

赵屿收了小木棍, 见她哭得可怜,顿了顿,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

第二下黛宁死活不让他擦, 她拍开赵屿的手, 跑回房间生闷气。

她先前干那么多坏事,赵屿顶多说她两句,这还是第一次教训她。

大小姐不知道, 她在村民心中, 原本是畏惧而向往的存在, 如今谣言说得难听, 说赵屿把她怎么样的都有,而大小姐还留在赵屿家,可不就是个不敢吭声的软柿子吗!

村民大多淳朴,可也有不少像懒汉二流子那样的人,如果他们真起了什么歪心思,觉得大小姐谁都可以沾染, 到时候黛宁哭都来不及。

保镖团不可能24小时跟着她,而人心肮脏起来, 会变成无孔不入的阴暗罡风。

傍晚钱叔来给黛宁送饭,她眼睛红肿, 抽噎着告状:“赵屿这个混-蛋打我,钱叔, 你要给我报仇。”

钱叔听了, 问她:“赵屿为什么要向大小姐动手?”

依他看,赵屿不是那种火气上头的人, 也不像是会打女人的人啊。

黛宁思考着说:“我涂指甲油不给他涂,他生气了, 就对我动手。我不管,你要一百倍打回来,把赵屿和他弟弟妹妹还有爹娘的屁-股都打烂!”

“……”钱叔顿了顿,“大小姐,我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黛宁威胁道:“快去哦,不然我绝食了。”

钱叔走到外面,赵屿正在往水缸中挑水,看见钱叔,他放下水桶,点点头:“钱先生。”

钱叔正色道:“大小姐说你欺负她,赵小兄弟,我们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教训的。”

赵屿问:“她有没有说为什么挨打?”

钱叔嘴角一抽,实在不好意思说大小姐口中那个蹩脚的理由。

赵屿观他神色,就知道纪黛宁没有讲实话,那小魔女看着娇气,实际聪明得很。她未尝不知道后果,只是那时候觉得她马上就可以离开,污赵屿一把有恃无恐。

赵屿也不揭穿她,低声道:“大小姐荒废学业,不愿意学习,作为她的老师,我有必要监督。大小姐天资聪明,思维灵活,好好塑造,一定能考上大学。”

钱叔一瞬变得欣喜:“真的吗?那太好了!刚刚是我误会,赵老师你一定要好好监督大小姐,我们纪老先生毕生的心愿就是她听话一点,能乖乖学知识。”

说起来,纪家这对异卵双生子,一个比一个混球,纪老爷子崇敬文化人,操碎了心,希望两个小家伙乖一点学习,但这么多年,没人管得住大小姐。

一来斗不过,二来没那个胆。

现在来一个有魄力还有胆子的赵屿,钱叔高兴都来不及。

他叮嘱赵屿:“我们大小姐娇气,赵老师你别再动手,有什么好好说。”

赵屿点头:“我知道。”

钱叔回去复命,对黛宁道:“大小姐,你不要闹脾气,你不愿意回去,留在这里自然要听赵小兄弟的话,不然纪老先生会担心。”

黛宁没想到赵屿这么奸诈,利用她撒的谎来圆教训她的事,钱叔不愿意给她报仇,她生气得不行,用被子盖住自己:“钱老头儿你走,我不喜欢你了。”

她自己想办法收拾赵屿,实在不行把赵安安打一顿!

钱叔叹口气。

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黛宁在被子里偷偷吃点心,她脸颊一鼓一鼓,含糊道:“钱老头儿,你后悔也没用,我已经开始绝食,我要饿死我自己。过几天,你把我的尸体带给爷爷吧。”

被子被掀开,她对上男人沉静的黑眸。

赵屿看她满脸荷花酥的碎屑,眼睛圆圆的,连卷发上也零零碎碎沾上一些。

大小姐手中还有半个荷花酥,正在“绝食”。

见到赵屿,她心中的委屈和生气又涌上来。

赵屿有点儿想笑,低声问她:“手痛不痛,我看看?”

黛宁完全不领情:“假好人。”

赵屿不说还好,一说她觉得自己掌心火辣辣的痛,刚刚只一门心思要报仇,连掌心的疼都忘了。钱叔被她闹一通,也忘记了问。

现在被提醒,她觉得简直要疼死。

黛宁摊开手掌,低头看一眼。

她白白嫩嫩的掌心肿起一大片,不止是她自己,赵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赵安安小朋友挨十下,都不会这个样子。纪黛宁被打五下,看起来怎么这么严重。

黛宁伤心欲绝,伸腿踢他:“你这个凶手暴徒,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赵屿见她像个小刺猬一样,没说什么,带上门出去。

――

村里的夜晚,月明星稀。

赵屿打开大小姐房门,闹了一天的黛宁已经睡熟。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她拳头虚虚半握,放在脸颊边。

赵屿在床边坐下,握住她被打的左手,拿出药膏给她抹药。这种药膏纵然比不上钱叔用的贵重,可是农村有些土方子十分好用,里面加了薄荷,能让她好受许多。

她睡着了实在是乖,一头深棕色卷发散开,月光透进来,她睫毛像两只黑色的蝶,在眼睑下投出剪影。

也就是这种时候,半点儿也看不出少女平时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毒辣的小坏蛋。

赵屿动作很轻给她上完药,她睡得香,一直没有醒。

他见她看起来这般可爱,弯了弯唇。赵屿低头,在她挨了打的小手上,轻轻一吻。

赵屿给她掖了掖被子,关好门离开。

识海中沉浮的青团目睹了一切:……

人类好复杂哦。

――

赵家一大早就上演着精彩戏码,钱叔和张永丰等人,纷纷哄着大小姐吃饭。

黛宁昨天受了训,今天神情恹恹。

青团故意没说昨晚发生的事,大小姐太作,让她消停一段时间也好,跟着黛宁还没多久呢,它的眼睛都快辣瞎了。

一群人好哄歹哄,黛宁终于吃了半笼小包子,大家都松口气。

山间凉,大小姐的衣服换了一批,变成秋装。

她臭美,热爱穿裙子,用她的话说,投生成女孩子不穿裙子,不如和纪墨珏换个性别算了。

钱叔问她:“大小姐,课本纪老先生都让我拿来了,你要过去听赵屿讲课吗?”

黛宁摇头:“不去,谁让他打我。”

“可如果你不学习,纪老先生不放心你继续待在这里。”

黛宁才要讲赵屿的坏话,就看见隔壁跑过来一个温婉的倩影。

是杜恬。

今天杜恬穿了一件城里买的针织外套,她喜好白色,一头又长又直的墨发披散下来,看起来温柔又清纯。

杜恬手中拎了一袋水果,还有个礼盒。

她站在篱笆外喊:“赵屿哥。”

赵屿擦干净手,走出去:“什么事?”

杜恬羞赧道:“谢谢赵屿哥上次救了我,我吓坏了,一直没来得及道谢,这些都是我的心意,希望你别嫌弃。有点水果,可以给赵叔他们补补维生素,还有些新文具,小平和安安应该能用上。”

赵屿说:“不必,举手之劳。”

杜恬义正言辞道:“这怎么行呢,不说我,我娘心中也很感谢你那天送她去医院。我们一家欠你太多,你要是连礼物都不收,我们过意不去。更何况,我今天找你,也是希望你帮我个忙,我娘可以出院了,但是她腿骨还没恢复好,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带她进山?”

赵屿道:“我……”

“不好不好!”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少女,黛宁否决道,“赵屿今天要给我讲课!你找别人嘛,那么多人有空,又不是非得他。”

比起来杜恬这清清纯纯的一身,黛宁穿得像个小妖女。

她这身秋季旗袍是今天刚拿来的新衣服,腰线掐得及其精致,她年龄尚轻,旗袍便是桃粉色,又大又润的珍珠为纽扣,衣服上修了三月烟雨中的桃花。细细看去,花朵似真正盛开一般。

别人十七压不住这身衣裳,但黛宁并不,她发育得过分好,胸脯鼓鼓,把旗袍撑得满满当当,她腰肢也细,这衣服惊人的弧度,一下被她穿出来。

相对之下,年龄差不多,一身白衣服的杜恬,像个豆芽菜。

杜恬眼中的温柔笑意消散几分,忍住心里的不舒服道:“纪小姐,我母亲行动不便,你也是知道的,你为什么非要现在……”

黛宁不等杜恬说完,抓出赵屿衬衣往屋里拖:“学习就是生命,我该上课啦,不然我考不上都怪你。”

赵屿把她小手从自己衣服上拿开,他转头对杜恬道:“大小姐说得也没错,杜恬,别的乡亲有空的话,大家肯定都愿意帮你。”

杜恬轻声道:“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看起来坚强又懂事,换个别的男人,恐怕难免会觉得愧疚,心生怜惜。可赵屿衣领再次被拽住,他没空看杜恬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专心应付黛宁。

杜恬指甲险些陷入肉里,纪黛宁怎么就还不走!

――

钱叔得知大小姐按时听课,十分欣慰,他交代几句,怕耽误大小姐“学习”,连忙带着人离开。

钱叔和杜恬他们一离开,黛宁立刻瞪赵屿。

她表情多不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大小姐特别记仇,如果不让她消气,估计这仇能一直带进棺材板。

赵屿翻了翻她的课本,说:“过来听课。”

只要她愿意听,赵屿自然愿意讲,黛宁整日不干正事,荒废学业也不好。

黛宁不过去,她四处看,想把昨天那根黄荆条找出来,在赵屿身上抽回去。

赵屿一看就知道她什么心思。

他说:“安分点坐着,手不痛了吗,今天又开始折腾?你要是不听课,我接杜姨去了。”

黛宁磨磨蹭蹭在椅子上坐好。

她心想,等杜月香被人弄回来,她就把赵屿打一顿!

赵屿问她:“你学到哪一章节了?”

赵屿拿的是英语书,黛宁语气轻蔑:“你这种土包子,会英文么?要不要我教你认认字母呀?”

赵屿眼中带了点笑意:“Believe me,I was prepared for everything,except you。”

黛宁眼中出现茫然,头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什么?我什么?”

“好好听课,纪小姐。”他也不解释自己说了些什么,开始给她讲课文。

赵屿早有黛宁什么都不会的打算,从音标教起,十分耐心。

可惜大小姐并不领情,她东看看西看看,像只坐不住的小鸟儿。

在赵屿眼皮子底下,她还摸出了一个西瓜味的泡泡糖,边嚼边吐泡泡玩。

赵屿说:“认真点,学会了音标,让你打回来。”

听见这话,她立马来了精神:“真的?”

“嗯。”

黛宁讨价还价:“我要打二十下。”

赵屿道:“十下。”

“十五下。”

赵屿冷声:“十二。”

她总算高兴:“好呀好呀,你讲。”

赵屿这会儿讲,她倒是有认真听。可惜常年没有好习惯,黛宁乖乖坐了一会儿,浑身难受。

初秋,天气转凉,外面起风,不知道哪个小孩子高高兴兴喊一声。

“牛娃,小吉,放风筝去了!”

黛宁眼睛一亮,抬腿就要出去。

赵屿按住她胳膊:“纪黛宁,做什么去?”

“你没听见吗?今天适合放风筝。我之前有个玉盘风筝,是一条龙的形状,有三米大呢,飞得特别高。”

“你还没学会音标,不想打回来了?”

黛宁永远只看眼前的利益,她学会音标指不定是什么时候,放风筝现在就可以放。和学习比起来,当然是风筝香!

“今天不打了,我要去放风筝,你松手。”

赵屿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得沉下脸道:“不许去,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去玩。”

黛宁不高兴,又剥了个泡泡糖。

“看我做什么,看我也不分给你。”

赵屿忍住脾气:“糖吐了,跟着我念。”

黛宁坐在他家木板凳上,屁-股都开始疼,赵屿逼她学习,她也给他找不自在:“我难受,我要坐软垫。我不跟你念,我嗓子疼,要喝樱桃牛奶。”

赵屿脸色沉如水:“什么都没有。”

面对这样学生,赵屿一肚子火:“你到底要不要学,不学就回你的大城市去,找能教你的老师。”

见他生气,黛宁心情终于转好。

赵屿起身就走,不教了,谁爱教纪黛宁谁教!

黛宁一算时间,杜月香还没回来,她留在这么个破地方已经够委屈,打也不能白挨。

这回换她抱住赵屿的腰:“学,我一定认真,赵屿你别那么小气嘛。”

赵屿真是被她气笑了,换个人,估计被纪黛宁气得坟头草都三米高。他还能心平气和与她讲话,就差修炼成伟人,还小气?

“人家不喝樱桃牛奶,今天也不放风筝啦。”

赵屿坐下来:“嗯。”

黛宁搂着他脖子,往他腿上一坐:“好,你讲吧。”

赵屿陷入沉默:“你给我下去。”

“你又不给人家找垫子。”她玩着他衣服扣子,吐粉色的糖泡泡,“我这样比较舒服。”

赵屿咬牙:“我去给你找!”

黛宁说:“我不要,我就要坐你身上。”

说着,黛宁把脸颊往他怀里一埋,小腿晃晃悠悠,谁让他不许她出去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她道:“今天我学不会的话,就一直这样坐着。”

赵屿深吸一口气,强行把她脸颊掰过来:“看着书,念。”

她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试着发音。

赵屿说:“第三个错了,读音不对,你再听我读一遍。”

黛宁盯着他滚动的喉结,觉得赵屿喉结生得还挺性感的,她伸出手摸摸。

要发音的赵屿:……

黛宁按住他喉结,稀奇道:“你倒是读呀,你这个样子,是要教我哑语吗?”

他握住她使坏的手,念了一遍。黛宁学了一次,赵屿勉强满意。他尽力忽视身上的旗袍少女,也不低头看她,冷静着神色又讲了些基础知识。

黛宁嗓音又甜又软,开口提醒他:“赵屿,你身上什么东西在戳人家,有点儿疼嘛。”

这下赵屿直接一把将她从身上薅下来,他忍无可忍般,伸手往外一指:“滚出去玩!”

黛宁欢欢喜喜往外跑:“你说的哦?”

赵屿黑着脸:“赶紧滚!”

黛宁扒着门框,憋住笑:“那最初说好的事,让我打回来还算数吗?不算数我要继续学完。”

赵屿一字一顿,像要吃了她。

“算数!纪黛宁,给我马上滚!”

她一蹦一跳跑远,让钱叔给自己找风筝去了。

青团突然被屏蔽,又突然被放出来,它一脸懵逼:“纪黛宁,你做了什么,刚刚我眼前一片马赛克?”

哪怕纪黛宁洗澡,它也只是暂时切断联系而已,不至于看马赛克。

可刚才,青团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小空间里,眼前马赛克,周围“和谐、民-主、富强、团结……”字幕不停地飘。

黛宁好奇问:“你们还有这个功能啊?”

青团茫然:“不知道啊,以前没被触发过。”

“没事,以后你就习惯了。”

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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