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刚才黄河远暴躁地横着腿的睡姿不同, 认出他不是雷锦龙后,坐姿规矩到别扭的地步。他重新套上毛衣,拉上高领, 遮住了半张通红的脸,长而直的睫毛像幼兽的呼吸,细微地颤动着。

黄河远在装睡, 他身体难受,心里难堪, 不知如何面对白云间。

过了一会儿,白云间捏着他的手指,非常快速的在什么东西上按了一下,随即黄河远听见了指纹锁被打开的声音。

“雷锦龙, 你在哪?”白云间问。

“……车库门口。”雷锦龙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刚刚……去买套和润滑.剂了。男同性恋,应该不能干.捅?你们还没那个吧……别弄伤了, 黄河远明天还要上班!”

“……”白云间无言片刻, 道:“过来开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河远听见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想着雷锦龙应该会送他回酒店,放下心来, 彻底失去了意识。

雷锦龙进车,着重看了黄河远几眼, 判断他明天还能起床上班, 放下心来, 问白云间道:“送你去哪里?”

“云河山庄。”

听起来房子很大,像住农家乐里似的,白云间居然这么有钱了。雷锦龙不知道在哪里, 在导航上输入地址,瞪着屏幕看了几秒,震悚扭头,“你,你住在山里?山对面就是北山墓园?!”

白云间点了点头。

“你不害怕啊?”雷锦龙问。

白云间:“……”

雷锦龙看着白云间散发着阴森寒气的脸,心想鬼遇到他指不定谁吓谁,转过身,战战兢兢开车。

“黄河远有女朋友吗?”白云间突然问。

“……至少现在没有。”雷锦龙说,“其实有不少人追他,男人和女人都有,不过他都拒绝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为什么当他秘书。”白云间又问,“我记得,你很讨厌他。”

雷锦龙沉默半晌,才道:“我本来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我放下了,人比人气死人,我只和自己比就够了。”叹了口气,唏嘘道:“这只是一小部分。主要还是因为,黄河远他比我惨多了。”

白云间:“……”

“他身上已经没有值得我嫉妒的东西了。”

白云间再没说话,雷锦龙也没有。往郊外开了半小时有余,高楼大厦变为起伏的山峦,黑黢黢的像一头头潜伏的巨兽。云河山庄在半山腰,灯火通明,像怪兽发光的心脏。

雷锦龙开到云河山庄门口,看着门口的招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云是你,河指的是黄河远?卧槽……!你把房子盖在墓地对面,不会是因为黄河远他妈就埋在北山吧?!”

时隔七年,雷锦龙迟钝地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班里磕黄河远和白云间CP的同学,不管男女都磕得醉生梦死,津津有味。他俩这感情也太捉摸不透,耐人寻味了!

“你们……”雷锦龙迟疑地问,“分手了吗?”

黄河远当年只说了对不起,并没有提分手,这也是他这些年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他原本想在今夜和黄河远做完后,彻底放下他,没想到会看见那条吊坠。

“严格来说,没有。”白云间说,“只是分开了七年。”

雷锦龙:“……”就算是夫妻,异地七年也该离婚了吧!

白云间拉开车门,道:“你下来,扶黄河远。”

“……我要送黄总回酒店。”

“他住我这里。”白云间不容置疑地说,“你要是想住,还有房间,不想住就自己回去。”

雷锦龙:“……他都醉成这样了……你不能这么饥渴……”

“……你想多了。”

白云间背着黄河远上了二楼,玻璃房里原本热火朝天打游戏的青少年们全部停下,呆若木鸡地看着白云间上楼。雷锦龙混入其中,好奇地和他们攀谈起来,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白云间现在是开农家乐的,还是开网吧的。

白云间背着黄河远去了客房,把他放到了床上。黄河远睡得很沉,陷在白色的被子里一动不动。他手里还握着那条吊坠,银色的细链从指缝垂下来,像一条细细的水线。

白云间勾着链子往外拉,黄河远无意识地收拳,紧紧握住了吊坠。

“远……黄河远,”白云间拍了拍他的手,“把链子给我。”

黄河远指头松了松,但依然没放手,白云间掰开他手指,把吊坠抠了出来,放在一边。

黄河远紧握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亲吻过后的红肿消退,黄河远的嘴唇又恢复了苍白,脸颊却还是很红。黄河远皮肤细腻,但很敏感,冬天风一吹不仅会红还容易起皮,高中时他保养得仔细,皮肤总呈现一种白里透红的质感,像天然粉嫩的腮红。

只是现在……

白云间摸了摸黄河远的脸,干得起皮了,又糙又红。

捻了捻手指,白云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他觉得,现在这个黄河远没有照顾好那个他喜欢的黄河远,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不影响他愤怒。

白云间愤怒地喂黄河远喝了几口水,把湿掉的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拧了一把热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再拿来宝宝面霜,仔仔细细地抹在了黄河远脸上。

宝宝面霜依然是高中时黄河远同款面霜,白云间俯身闻了闻,是熟悉的,像甜筒一样的奶香味,虽然夹杂着酒气,但白云间顿时舒服多了。

他跪在床上,推着黄河远像卷饼一样把他卷进被子里团好,接着回到自己房间,快速卸妆洗澡,出浴室时面对寂静的卧室陷入短暂的迷茫。

现在才十点多,按照往常,他会直播打游戏,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而今天他没有直播的必要了。

白云间躺上床,过了几分钟又猛然坐起来,穿上衣服打开客房的门。黄河远踢了大半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小腿和手臂都露在外面。

白云间打了一盆水,让黄河远上身躺在床上,小腿垂下来,脚泡进水里。他脚心太敏感,一摸就下意识地蹬腿,蹬得水花四溅,白云间强硬地抓着他脚踝搓了几下脚心。

黄河远难受地哼了几声,两只脚.交叠起来,脚趾紧紧蜷起,关节泛着粉色。

白云间怕黄河远醒来,发现他偷偷给他洗脚这种怪异行为,便没有继续搓,抽了几张面巾纸吸干水珠,试探性地低头闻了闻——不臭了,舒服了。

黄河远又做了一个噩梦。高中时,雷锦龙半夜爬他床,摸他脚吓他,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经过大脑加工,雷锦龙变成一只血肉模糊的鬼,爬到他床上挠他脚心,瘙痒感无比真实,仿佛掉入了挠痒痒地狱。

黄河远一个激灵,缩起脚坐了起来。

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床。这是酒店吗?黄河远晕乎乎地往前看,正对上白云间浅色的眼眸。

白云间手里拿着指甲钳。

黄河远反应了三秒,才低头看自己的脚。一只脚的指甲整整齐齐,另一只脚指甲则很长了。

白云间在帮他剪脚指甲?!

如果他有高血压,可能会当场犯病。

“你……”

“你指甲太长,把你袜子戳破了。”白云间说。

“哦……哦……!”黄河远蜷起脚,恨不得在床上刨个洞埋进去。

“你自己剪吧。”白云间扔下指甲钳,打开门出去了,一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样子。

黄河远愣了几秒,掰着脚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松了一口气。他脚居然不臭,真是太好了,他在白云间心里的形象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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