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阁:贫道从地府发来贺电。

桑景行:没意见,如果有和平奖的话我要争一争。

宇文邕:恭喜少师获奖,朕明天要去打北齐了,一起吗?

宇文赟:老爹,少师好像不喜欢我!

宇文邕:你自己搞定吧,搞不定不是我儿子。

第36章

茹茹见晏无师待沈峤如此亲密,不由会心一笑,她与沈峤相处多日,对其人品言行倾慕不已,自然也希望郎主能好好待他,殊不知沈峤这枚蜜饯咽得甚是艰难,胃中翻滚,恨不能吐出来还给晏无师,但这并不符合沈峤的行事为人,所以他最终只好吞下去,只觉今日的药比以往都要苦,蜜饯都不管用了。

晏无师托腮笑吟吟看着,见对方将近翻脸边缘,这才慢慢道:“今日我入宫见周帝,他托我转达,说想见你一面。”

沈峤微微一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我?”

晏无师:“明日上午我带你入宫,朝议之后约莫辰时,他就会见你。”

沈峤:“我如今不过一介乡野小民,晏宗主可知周帝为何要见我?”

晏无师:“你猜。”

沈峤:“……”

他知对方性格恶劣,不会轻易将答案道出,还真就思索起来。

“我今日才去苏府贺寿,周帝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与段文鸯交手,所以定然不是为了这件事,那就是因为玄都山?因为郁蔼被东突厥人邀请去讲道的事情?如今北周与突厥虽然结盟联姻,却暗中互相防备,从未真正交心过,周帝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聪明!”晏无师击掌,“你看,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不也能猜出个七八成来?”

沈峤蹙眉:“那周帝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晏无师:“明日你去了便知,我要你另外做一件事。”

沈峤摇摇头:“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无能为力。”

“想什么呢?”晏无师轻笑一声,手指拂过他的侧脸,最后直接落在沈峤的唇上。

后者闪避不及,嘴唇还被揉了一下,泛出一丝血色。

晏无师这才道:“玄都山兴盛于秦汉,我听说玄都山第一代掌教,游方道士出身,尤其擅长听音断命,连许负都曾拜在其门下。”

沈峤笑道:“世人皆爱以讹传讹,玄都山初代祖师是否与雌亭候有关联,这我并不晓得,看相算命倒是道门的必备本事,所谓听音断命,似乎更厉害些,但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声从其身,一个人身体是好是坏,从声音也能听出来,譬如肺火充盈,则声音黯哑如手拉风箱,只要懂些武功医理,就不难辨认。”

他这样一说,晏无师就知道沈峤肯定也对此道有所钻研:“我想让你去听听宇文邕的声音。”

沈峤蹙眉:“周朝内宫不乏回春圣手,医理中首要便须望闻问切,若周帝有恙在身,那么多医者难道都查不出来?我学艺不精,只怕帮不上大忙。”

晏无师:“宇文邕早年曾见宇文毓被被宇文护收买的太医下药毒死,从此讳疾忌医,轻易不愿召见太医看病,但他多年来日夜理政,早有病根落下,只怕身体已有损伤,我心里有些判断,但还需要你去听一听。”

沈峤想了想,轻轻颔首:“那好罢。”

晏无师笑逐颜开:“我家阿峤果然最好了。”

沈峤面无表情。

晏无师:“我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他拍拍手,屋外便有人进来:“郎主有何吩咐?”

晏无师:“去将我放在书房的剑匣拿过来。”

婢女应和一声,很快将剑匣捧过来双手奉上。

晏无师接过摩挲了几下,微微一笑,将剑匣放到沈峤怀里。

沈峤先是有些疑惑,摸索着将剑匣上的锁打开,待手指碰到剑匣里的剑时,不由一喜:“山河同悲剑?”

“喜欢么?”晏无师笑吟吟道。

“多谢晏宗主悉心保管。”沈峤落崖醒来之后,山河同悲剑就已经不在身边,那时他曾询问过玉生烟,对方语焉不详,沈峤也就没有再问,毕竟剑不一定落在晏无师手里,也有可能落崖时弄丢了,就算在晏无师手里,以他当时的实力,也无颜再用这把剑。

但失而复得,心中又如何会不高兴?这把剑自七岁时师尊赐下,从此片刻不离身,人在剑在,对沈峤的意义遭非一把剑足以涵括,他捧着山河同悲剑,手掌来回摸索,喜悦之色显而易见,面色似乎都因为笼上一层莹润光辉,直如白玉雕成的玉人。

世间无人不喜欢美人,晏无师也不例外,他虽然不会怜香惜玉,但也不妨碍见猎心喜,直接就上手调戏。

“再笑一个。”

沈峤:“……”

见他直接敛了笑容,甚至抿起嘴唇,晏无师只得遗憾收手:“阿峤啊,你顶着一张要债脸给谁看呢,我完璧归赵,你要怎么谢我才好?”

沈峤现在也学狡猾了:“晏宗主将山河同悲剑还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答应与你入宫见周帝的缘故?”

晏无师笑了,纵容道:“好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峤没搭理他的抽风,忽然道:“我根脉已损,就算有朱阳策残卷,正如你所说,想要恢复以前的水平,千难万难,但我又不愿意毁道入魔,你想培养我当你的对手,只怕再过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看到结果,如果晏宗主允许,我希望能在陛见之后,离开周国。”

晏无师不以为意:“离开了周国,你又能往哪去?没有我的庇护,以你现在的状况,随便只要来一拨人车轮战,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沈峤道:“世间修行之道千千万,归根结底无非两种,出世之道与入世之道,既要入世,便该体会过了六欲红尘诸多磨难,才能得道,我如今虽然不济,但想想法子,总还能自保的,若是一直托庇于晏宗主,那与在玄都山上,又有何不同?”

就是这样的表情,明明已经跌落泥底,满身都沾上尘土,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然后一步步往上走,亲友背叛,恩将仇报,他好像都不会放在心上。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再踩上一脚,看他到底能承受到什么地步才会崩溃?

这张脸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时候,是不是会更加好看?

晏无师笑道:“你想走,本座自然不会拦你,不过我建议你缓一缓,这段时间周陈结盟,临川学宫护送陈使过来,现在周帝欲回盟书,也要派使节过去,他怕齐国从中作梗,让浣月宗护送一程,此事原本交由边沿梅去做,但我打算亲自走一趟,因为我想会一会汝鄢克惠。”

“儒门领袖,天下前三的高手,与本座一战,难道你不想亲眼看一看么?”

沈峤就是再超脱,也不可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他果然神色微动:“晏宗主已经向汝鄢宫主下战帖了?”

“何须战帖?”晏无师哂道,“阿峤,你自己不好斗,就将旁人也想得与你一样不成?汝鄢克惠知道我要去江南,又怎会不千方百计与我会上一面?若能让我成为手下败将,他的名声何止提升一点半点,我如果败了,浣月宗名声受损,在北周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若没了浣月宗,那些想要趁机攫取富贵的人也好,想要扳倒我获取宇文邕信任的人也罢,就都有机可趁了,这样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呢!”

沈峤想想也是,他虽不认同晏无师行事作风,对他武功造诣却佩服得很,当下便神往道:“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交锋,何其令人向往,江湖之中,任谁都想看上一眼,若天下提前得知消息,只怕届时就算在深山老林,也会被争相观战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晏无师偏偏来了一句:“哦,就跟当初你在半步峰跟昆邪约战落败一样,丢个脸全天下立马都知道。”

这人实在刻薄得很,沈峤立马闭口不言了。

晏无师哈哈大笑:“这主意倒也不错,儒门向来喜爱长篇大论教训人,汝鄢克惠那张嘴我素来烦得很,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他,迫他当众立誓,从此闭嘴,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

翌日一大清早,沈峤就随着晏无师入宫。

考虑到他眼睛不便,周帝还特地派了马车来接,让其入宫不停,直接驶至干安殿外,免去了从宫门到正殿的一段路程。

事实上自汉代之后,历经三国乱世,晋代统一没多久,就再起战火,不得不迁都偏安东南,从此又是一百多年的十六国乱世,没有大一统王朝,统治者根本没有人力财力兴建大型宫殿,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国家什么时候会被攻打,稍微有所作为的君王,会选择将人力财力投入到战争中,攫取更多的土地财富,像北周数代帝王就是这么做的,是以北周皇宫规模并不大,跟汉代未央宫长乐宫那些,是完全没法比的。

当今周帝宇文邕的名声有些两极化,他生活简朴,关心百姓,但同时性情多疑,御下严厉,尤其是他掌权之后,禁佛禁道,后来甚至连儒门也不亲近,转而支持起自打汉武帝之后就逐渐式微的法家,同时还依靠浣月宗巩固势力权柄,所以多为人诟病,沈峤自下了玄都山,一路上所见所闻,宇文邕的评价多是毁誉不一,甚至是毁多于誉的。

所以当宇文邕客客气气召见了他,并询问“听说先生这段时间流落民间,很是吃了些苦,想必也见了不少民生疾苦,不知民间对朕评价如何?”时,沈峤迟疑了一下,仍是实话实说:“有敬之,亦有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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