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没说话,安姑姑已然明白,低头看了流云一眼:“今日在外的情形,你且一五一十的说来,若胆敢有一丝欺瞒,怕是你爹娘兄弟也落不得好。”

“回,回夫人……今日在长安门外,自从状元郎打马经过,小姐一双眼睛便一直盯在他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听着像是在唤宋郎……奴婢见那新科状元年少英才,气度非凡,心想或许是门好姻缘,便以回府禀告夫人的理由劝小姐早些回来,小姐瞧见了状元郎,也是心满意足的,答应与奴婢一道回府,哪知走了半路,小姐忽然什么都没说的折了回去,奴婢劝不住拉不住,只能跟着小姐跑回长安门外,却远远瞧着那新科状元正小心护着一个像是怀孕的年轻女子,小姐这才失态,奴婢死死抱住才没有冲上前,只是小姐太过反常,奴婢一时慌乱,除了拦住小姐不让她过去,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新科状元与四少爷想是熟识的样子,交谈许久,离开时几人都瞧了这边一眼,想是注意到了小姐的眼神,但新科状元与那女子都没察觉什么,却不想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少爷认出了奴婢,四少爷叫自家马车送了宋状元几人离开,随后便追上了奴婢与小姐,然后小姐问四少爷那女子与状元郎是何等关系,四少爷道那是状元郎的妻子苏氏,小姐闻后像是受了打击一般,失魂落魄,奴婢被吓得措手不及,还是四少爷帮忙把奴婢和小姐送回府……”

柳夫人仍旧没说话,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明了,看向流云:“你确信那宋状元看见了你们,且什么反应都没有?”

流云仍旧不敢抬头:“是,奴婢非常确信,那宋状元一心只顾在他夫人身上,先前与四少爷说话时便时不时看着他夫人,又怕行人不注意撞了他夫人,甚至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一直扶着他夫人的腰……”

柳夫人眼神闪烁,流云却一鼓作气,继续道:“宋状元与他夫人夫妻情深,怕是连四少爷都见怪不怪……”

柳夫人摆手:“行了,你自去领十个板子罢。”

劫后余生的流云顿时大喜,连连磕头:“谢夫人饶命。”

流云走后,屋里便只剩下柳夫人与安姑姑,柳夫人问:“姑姑瞧着流云所言可否属实?”

“老奴想这丫头未必有这个胆子蒙骗夫人,且咱们小姐自来知礼守节,与外男私相授受之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可她一个深闺小姐,若无人诱哄和撺掇,又如何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夫人消消气。”安姑姑抚着柳夫人的背,低声道,“夫人怕是不知,这宋状元自几月前进京赶考,便一直住在咱们隔壁的院子,就在咱家侧门那头,小姐平日与夫人外出赴宴,想是这般见过宋状元也说不定……”

安姑姑说的很委婉,柳夫人却听懂了,眼神一闪:“安姑姑,你去给我查清楚这宋状元的来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这般叫人一见误终身!”

“是。”

柳夫人想了想,又道:“顺道再查一查他那个夫人。”

宋子恒这几日都没能闲下来,他先前交友不算广,平日来往也不过与同出自豫章府的举子们,其实这也正常,读书人历来喜欢抱团,出自同地域的天然便是同盟,一块玩耍起来毫无压力,是以大家都只跟自己的老乡一块玩,然而殿试考完就不一样了,不管出自哪个地儿,对于与自己同科的进士,都天生有着好感,就像是同班同校这样的情谊,虽说不上亲密无间,来往却是便利许多,兼之宋子恒又是状元,年少英才,被圣人钦点入翰林,想来日后必是前途无量,想趁着赴任之前与状元榜眼探花拉好关系的大有人在,是以宋子恒他们的小院也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琼林宴后,曾长安果然如上回游街时对宋子恒说的那般,带着消失了近两个月的于衡远登门拜访来了,一进屋,于衡远一双勾人的含情目扫了一眼宋子恒,意味不明的笑道:“自那日打马游街,怕是整个京城都在讨论状元郎风度翩然,容姿无双,更听闻榜下捉婿之时,有人为着谁先喊状元郎的名字大打出手,也幸好状元郎早已娶妻,不然京里便要流传起一见宋郎误终身的佳话了。”

“衡远兄多日不见,再聚首竟是这般打趣,当真叫子恒无地自容了。”

于衡远朗声笑了一阵,搭着宋子恒的肩往屋里走,一边道:“愚兄这几日家中甚忙,竟抽不出空来恭贺贤弟,还望贤弟莫怪才是。”

几人进屋一阵寒暄,苏婉抱着肚子站在屋门口,见着小绿端茶送了过去,这才招手,“小绿。”

“小姐有何吩咐?”

苏婉转身进了屋,小绿忙跟在后头扶着她,苏婉在床上坐下了,才抱着肚子道:“你去叫大牛到堂屋外听几句。”

小绿一愣:“小姐,是不是……”

“没什么,只是我心里头有些不安稳而已,那位于公子有些太过神秘。”

小绿闻言脸色一肃,道:“我这便去说与大牛哥听。”

小绿推门出去后,苏婉倚在床头出神,既然于衡远就是三皇子萧瑱一事基本没跑,那他一进屋便对宋子恒说的那句话便不太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打趣,尤其是最后一句“一见宋郎误终身”,不由让苏婉想起宋子恒游街那日远远看着他们的两个女子,结合曾长安当时分明说好要来自家做客却又临时找借口推辞的表现,苏婉觉得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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