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赵兰香跟他掉了个儿,她的手被他压住,只得睁着惊讶的眼直直地注视着他。

她本来只想喂点牛奶给贺松柏喝的,无奈今天的气氛太好、夜色太美、灯光又柔和得那么恰到好处,眼前的男人俊朗健壮得令她的心脏儿砰砰砰地直跳,心口一片酥麻的痒。这么棒的身材,是在老男人身上看不到的。

贺松柏搂住了她的腰肢,那里纤细又软,他用力地掐了一把。

掐完后,他蹭了蹭她。

赵兰香想,要是他良知发现肯停下来,她也“良知发现”一下。

不过这一夜的贺松柏,理智仿佛离家出走了一般,他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服。

他急促地喘气,似在梦中一般,脸上带着神往、虔诚。

他说:“别动,我就看看。”

信了他的邪。

贺松柏实在是无法直视她躺在被窝里湿漉漉地瞧着自己的目光,那澄澈又纯洁的眼神,仿佛把他龌龊的念头都照得一清二楚。

但他忍不住、手指跟着了魔似的遵从内心的促使。当他看到了那片令人炫目的白皙,触到了女人柔软而馨香的肌肤,他脊椎骨仿佛通了电似的酥麻。

他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

贺松柏凝视着独属于她的美丽,搂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抑制地颤抖。

“你好美。”他沙哑地道。

隆冬的深夜,窗外北风呼啸,冰冷又急促的冬雨半夜沙沙地下了起来。

屋内是一派温暖的春色,属于女人暖暖的甜香融成了一片儿。

……

白天,赵兰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贺松柏早已经起床了。

他苦大仇深地皱着眉。

赵兰香闭上眼睛抱着充满了男人干爽味道的被子,又睡了过去。大冬天的,谁都爱睡懒觉,就连阿婆和大姐都不例外。

贺松柏却把她叫了起床,他小心翼翼又做贼心虚地搬着她,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她送回了她的屋子。

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

虽然也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是已经算是玷污了她的纯洁。贺松柏想起当初答应谈对象的时候那信誓旦旦立下的决定,这会儿只觉得它就像火辣辣的耳光。

疼,脸忒疼。

他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眼。

他说:“等开春,我就上门提亲。我……”

赵兰香含笑地应道:“好啊。”

贺松柏又说:“既然醒了,就起来顺便把早饭吃了吧。”

对象洗漱完后,他把刚出锅的阳春面端到了她面前,双手递上。他看着她嫣红粉润的小嘴儿一口口地抿着面条,秀气又斯文,最后把一整碗的面吃光了,贺松柏只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他说:“我得趁着大学放假前把书还了,今天就去,顺便帮你把火车票也买了。”

赵兰香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干了,便说:“我也想去,顺便给爸妈带点儿这边的特产。”

贺松柏点头同意了,他把几本厚厚的书扎好收进背包里,让对象骑着他的车先走了。

……

赵兰香来到了x大,她说:“我给你印的书也是从这里借的。”

贺松柏放好了单车,掏出书道:“顾工介绍我来这边的,他的朋友是x大的付校长。这里有个图书馆找书方便,不过就是太欠人情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赵兰香想着还书也不是什么耽搁的事,便应了下来,“你快去快回。”

贺松柏点头。

他把书亲手还给了付校长,付校长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不太和蔼。

他硬邦邦地问道:“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报了x大没有?”

贺松柏老实地回答,“没有。”

付校长对他的回答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贺松柏穿梭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平时来这里时看见这些来来往往的工农兵学生们,羡慕极了。

但他已经也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局外人的感受了。

他取车之前经过一条大道,贺松柏想了想拐入了小径,这样起码能省下一半的路程。

小径芳草萋萋,枯枝败叶铺就了一地,脚踩在上边儿会传出沙沙的声音。

贺松柏意外地碰见了吴庸。

他搀扶着一个女学生走,昨夜下了一场雨,泥泞的小径地面湿滑,他在见到贺松柏的那一瞬间眼里划过了惊讶,随即脚底打滑,人仰马翻地摔了。

贺松柏赶紧上去,把两个人都馋扶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吴庸瘦削的手,他粗粝的拇指用力地掐着划过了吴庸的肩膀,这才顺利阻止了吴庸四脚朝天的厄运。

这种……触觉,贺松柏愣了一下,他收回了自个儿的手。

吴庸拾起摔在地面的眼镜,还好恰好掉在了厚厚的树叶上,没有摔碎。

贺松柏问那个女学生:“没摔着吧,这是怎么回事?”

吴庸说:“她突然头晕,我搀扶了一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流星般的砂锅拳冲着他的门面狠狠地捶了过来。

“啊——打人了——”那个迷愣愣头晕的女学生尖叫了起来,赶紧去拉开贺松柏。

“你这人怎么回事?”

贺松柏终于放开了手,放下狠话:“你最好收敛点,别让我捉住尾巴。”

吴庸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手捂住碎了的镜片,“你在说什么?”

……

赵兰香等了许久没等来人,把单车放在了门外,自个儿走进了校园。这年头单车都有到派出所上牌登记的,旁人轻易不敢偷。

她走了没两步,便看见贺松柏迎面走了过来。

他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玉米棒,两根都递给了赵兰香。

“饿了吗,吃吧。”

仿佛经过了昨夜的亲密,他的姿态放得低也更殷勤讨好了。以前估计会一人吃一根,现在他会把两根都递给她。

赵兰香分了一根给他,他甜滋滋地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玉米。

“走吧,咱们回去。”

赵兰香坐在他的单车后面,搂住了他健壮又结实的腰身,他那宽阔的肩背温暖得让人有安全感。她问:“你刚才怎么磨蹭了那么久?”

贺松柏许久才回:“去买了两根玉米。”

赵兰香便没有再问了,他们在市里的百货商店扯了两块布,合计九尺八,又买了个暖壶。

赵兰香说:“家里的那个早就不保暖了,换个暖壶,冬天就不用经常烧热水了,阿婆喝得方便。”

贺松柏买了两只,又称了两斤的水果糖。

饴糖、牛轧糖、芝麻糖这种手工可以做的糖果比较便宜,像水果味的糖是工业产品,价格贵不说还得工业券。在赵兰香看来味道还比不上手工糖,但这会儿人们就图个新鲜,过年吃水果糖倍儿有面子。

像巧克力糖、太妃糖那种更不必说有价无市,在这边很少见有卖。

赵兰香含了一颗橘子味的在嘴里,趁着走山路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偷袭地亲了亲贺松柏。

“你尝尝甜不甜?”

“甜啊。”他的眉目含了浓稠得化不开的暖意。

下午贺松柏把单车还给了市里的朋友,带着对象坐汽车。到了县里后去李忠家吃了顿饭,把自个儿凤凰车取了出来。

这样折腾地赶车,临近黄昏他们两人才回到家。

赵兰香累得洗了把脸回房睡觉了,贺松柏放好单车,却径直地往牛棚走。

胡先知靠在暖炉旁呼呼地睡着了,顾怀瑾在炉边添着柴火,时不时地挖挖里面埋着的红薯瞅瞅熟了没有。

他的头发灰白,比去年刚来河子屯的时候添了不少银丝。煤炭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隐约地照出了他眼角的皱纹,还有微微眯起淡笑的面庞,知足而苍老。

贺松柏走了过去,低声跟他说:“我有件事要说,跟我来。”

顾怀瑾瞪了这臭小子一眼,忿忿地道:“我正在烤地瓜呢,有啥神神秘秘的话,不能这里说?”

红薯绝对是农村人吃到生厌的食物,但这一年来,赵兰香受了顾硕明的托,精心地照料着顾怀瑾的伙食,虽不能说让他顿顿吃肉,但她吃什么,顾怀瑾也跟着吃什么,还能隔三差五地吃点麦乳精补充营养。搁到现在,顾怀瑾还不反感红薯的味道,反而冬天常常烤几只来祛祛冻。

贺松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顾怀瑾当即放弃了他心爱的烤红薯,跟了贺松柏走。

在某处不起眼的小土坡上,贺松柏跟顾怀瑾说了一段长长的话,他一张一合的嘴仿佛给顾怀瑾下刀子,顾怀瑾听得脸色骤变。

贺松柏淡淡地道:“怎么,不敢相信我?”

顾怀瑾摇头,这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竟然是浮现起去年冬天山上烧灰的事。顾怀瑾素来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那会好歹是被人救了一条命,但他打心底地抵触不愿深想。胡先知多次提起吴庸的事,顾怀瑾有能力帮忙,但却拖拖拉拉敷衍了事。

什么欠不欠人情都是托辞,贺松柏不是学生还不照样在x大的图书馆来去自如?

“如果你说的都是对的,这个人是很可恶的。”他沉默了很久,才说。

“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贺松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赶紧给你的老友写封举报信,这种人绝对不能留在学校。”

顾怀瑾面色严峻地承诺了下来,怀着一肚子的火气很快写完了一封信。

温暖的炉边,那个熟睡的身影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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