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家出来,宫车已经在外头等着她了。

孟家父子送她上了宫车,孟书玉一直站在府门口看着宫车拐了弯,这才对身边的父亲说:“襄助姐姐是必须的事,可是眼下咱们还是想一想,如何过了母亲这一关吧!”

回宫路上,白鹤染一直在想孟父说过的话。

朝中没有自己的势力不行,且不只朝中,在朝堂之外也要有计划地培养可用之人。

或者说,不只是人,而是机构。

比如东秦的阎王殿那样的机构,还有天和帝的间殿。

建立阎王殿没有必要,她已经有打算请阎王殿往歌布驻扎,就如天赐镇的分殿一般,整体移交一批暗哨到她手里,完全为她所用。

这个阎王殿同时肩负间殿职能,她会抽调一部份人进宫,随时随刻听候调遣。

君慕凛走时她还交待了一个任务,让他带话给东宫元,请东宫元往歌布来,助她在凤乡城建立今生阁,以及天赐书院。

这是那日君慕凛在凤乡广场上允出的诺,天赐公主即位,上都城有什么,凤乡城就会有什么。

虽不可能一一照搬,但是至少医馆和书院是一定要有的。

当然还有痨病丸,如今歌布是她的了,歌布百姓尽是她的子民,痨病丸必须尽快发往各城池各痨病村,这是最能稳定民心之举,耽误不行。

她告诉默语:“帮我想着,回宫之后着人改建秋风殿,在侧殿给我辟出一间药室来,就按着从前国公府和天赐公主府的样子来。

有些药我指望不上太医院,我得自己动手。”

默语点头,“小姐放心,这些事情交给奴婢去做就好。”

她看白鹤染一直皱着眉,就有些不放心,“小姐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十殿下也是的,突然扔给小姐一个国家,这国家哪是那么好管的,这些日子小姐满打满算一天才能睡两个多时辰,这样下去真不行。”

她听了就叹气,“我也困,但是没办法,新朝初建,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

歌布这还算是省心的了,也幸亏当初我们采取的对敌策略是从皇族内部直接瓦解,而不是大军压境,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否则我那就不是新朝初建,而是百废待兴,我纵是有一百只手也是忙不过来的。”

她问默语,“你说若是我想要依照阎王殿,也建立一个组织,一个由我一手创建,完全归我个人管辖的组织,应该建成什么样子好?”

默语一愣,“小姐有这样的计划?”

她点头,“是啊,东秦有阎王殿,上面还有个间殿,我是东秦人,却掌了歌布天下,如果没有一个组织傍身,只怕这歌布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何况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一番,也省得以后一需要用人就去跟阎王殿借。”

“到也是。”

默语认同建立一个组织,可是建什么好呢?

“与医有关?

小姐是神医,与医有关的更容易掌控。

可是这样一来杀伤力就小,医总是救人的,奴婢觉得咱们应该建一个杀人的。”

她眯了眯眼,“小姐医毒双绝,不如就建个毒堂吧!”

“毒堂?”

她摇头,“名字不好听,但思路是对的。

不如我们换个名字,东秦有阎王殿,那我们就建立一个生死堂。

生死堂侍毒,由我挑选一批弟子亲传,不外放,只为我所用。

恩,这是一个好主意,默语,记你一功!”

她很高兴,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人哪,不管身在何位,总要有自己的势力才好做事。

何况这个国家将来是留给她的子孙后代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后代在打基石。

这个基石一定要打得牢固,牢固才能坚不可摧。

而她,也终将因为生死堂的存在,彻底摒弃白家嫡女的身份,重新做回一个毒女,做回毒脉白家的传人。

写给红家的信和写给九皇子的信一并交给剑影送了出去,君慕凛留了传信的飞鹰给她,飞鹰传书回上都城,来回只需六日。

她要红家的人帮助孟家,也要阎王殿入驻凤乡。

这是她给歌布的保障,也是给东秦天和帝的态度。

让阎王殿来,就说明她的心还是向着东秦的。

东秦,她离开东秦已经很久了……上都城,阎王殿。

白蓁蓁端端坐在大殿上,案前放着的是正月之后的帐册,帐册上记载着阎王殿总殿及分堂近几个月的各项收入与支出。

她一册一册翻着,时不时皱下眉,又动不动就摇摇头。

这一皱一摇,把堂下站着的一众人等整得一激灵一激灵的。

君慕楚也在下头站着,跟他的一众部下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他身边陪着的是阎王殿的管帐先生,这会儿更是拿了个帕子不停地擦汗,时不时还要瞅他一眼,瞅得他心里直慌。

于是他小声问那位老先生:“是不是帐目有问题?

你在帐目上动过手脚?”

老先生连连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老朽哪里敢?

咱们阎王殿是做什么的我心里还没数吗?

抓的就是贪官污吏,怎么可能自己还做这种事?”

君慕楚就不懂了,“那你慌什么?

那你为什么冒这么多汗?”

老先生一跺脚,“王妃那个样子,谁能不慌啊?”

他再去看白蓁蓁,“哪个样子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

说完,下意识地也抬手抹了一把汗,再看看帐房老先生,后面的话就问不下去了。

另一边,有属下小声问他:“九爷,王妃到底在查什么啊?

什么时候能查完?”

他摇头,“本王不知。

但她是未来的慎王妃,又一直参与阎王殿的案卷核查,那么想来她查查帐册也是应该的。

你们不用紧张,蓁蓁是个很讲道理的姑娘。”

属下叹气,“知道王妃讲道理,可是也控制不了不紧张,九爷您自己不也紧张着么!”

“恩?

本王紧张了?”

他不自知,“本王哪里紧张了?”

“爷您都冒汗了。”

“咳!”

上首传来一声咳嗽声,白蓁蓁的目光递了过来,不善,“肃静!”

君慕楚第一个闭了嘴,身边下属在心里翻了一个鄙视的白眼,自家主子明明就是怕媳妇儿,偏还嘴硬不承认,结果媳妇儿一句话他就没声儿了,比谁怂的都快。

不过他们也怂,笑话,九爷好不容易找着媳妇儿了,谁敢招惹?

这要是把媳妇儿给惹急眼了,跑了,九爷还不得把他们都给剁了啊!再者,这位未来王妃也确实惹不起,虽然文国公府没了,但人家一个姐姐是公主,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还有一个姐姐是郡主,未来保不齐就也是个什么妃。

外祖家是皇商,富得流油,别人不知红家有多少钱,阎王殿可是一清二楚,那是个国库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存在。

富可敌国,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红家确实如此。

就这个家世背景,谁敢招惹?

何况这位未来王妃自己也牛比。

阎王殿的卷宗里多涉及钱款,不但数目庞大,旁枝末节也多,所有案件都是曲曲绕绕,所有帐目都是不辨真假。

从前阎王殿养着十五位帐目高手,专门查找帐目漏洞,专辨假帐。

可即使是这样,那些高手做出来的假帐也很难查,以至于许多案宗早都堆在那里,最终都卡在查帐上,一拖就是几年。

为什么贪官最难办呢,就是因为帐目难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查账几乎成了阎王殿最头疼的事,可自打白蓁蓁来了,不管是陈年旧帐还是热乎乎的新帐,只要过了她的目,就没有算不明白的。

不但能算明白,算得还快,十几位帐目高手几个月都算不好的帐,到了她手里,最多两天,给你算得明明白白,且还能举一反三。

这个小姑娘对于帐目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所有看过的帐目过目不忘,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只要有人提起,她就能立即准确无误地把帐上数额说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在帐册第几页第几列记载着的,都能给说得明明白白。

那些假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无处躲藏,随手翻一翻就给揪出来了。

正因为有了这个小姑娘的到来,阎王殿积累多年的陈案全部清审,且她还将自己总结出来的看帐目的方法和技巧教给了那十五个所谓的高手。

别说,经她这么一教,还真是高手了。

这么厉害的女主子,阎王殿里的人不服都不行。

所以白蓁蓁坐在大堂上,没一个人敢说个不字,没一个人不是打从心里觉得她就应该坐在那里。

他们怂啊,原以为九爷十爷就已经是阎王殿的天了,没想到来了个九王妃,简直比九爷还可怕。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真真绝配。

站在堂下的人们一个个心里合计着这些事情,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头往上首看一眼,再时不时瞅瞅不停擦汗的帐房先生。

所有人心里都跟九皇子有着同样的疑问:帐房先生不会是做假帐了吧?

不然为何王妃看起来面色不善,而且越来越不善?

正想着,白蓁蓁终于又开口了,就见她“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帐册往案上一摔,皱着眉道:“谁来跟我说说,为何阎王殿主殿的用度开销,一个月用了三百五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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