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罗马帝国在皇帝查理五世的统治下,变得繁荣昌盛,达到了其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查理五世被视为继查理曼大帝之后最杰出的统治者,欧洲最伟大的国君之一。

事实上,查理五世之所以拥有如此高的声誉,并不完全源自其自身的努力,而应主要归功于其祖父马克西米利安一世(1459年—1519年)。当时的王侯们获取权力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的靠阴谋诡计,有的靠武力战争,而哈布斯堡家族则是通过联姻逐渐取得霸权的。

马克西米利安是靠家族遗产发迹的,这些遗产包括:奥地利、斯提利亚、阿尔萨斯的部分以及其他一些地区。通过联姻,他又获得了尼德兰和勃艮第(至于他的夫人,我们在这里便不做介绍了)的统治权。当他的首任妻子去世之后,他对勃艮第大部分地区的统治权也随之失去了,不过他还是保住了尼德兰。之后,他又企图通过联姻得到布列塔尼,只可惜没有成功。公元1493年,马克西米利安继承了父亲弗里德里希三世的王位,又通过缔结婚姻得到了米兰公国。为了扩大自己的领地,后来他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位智障的女子。他的这位儿媳妇,是支持哥伦布环球航行的西班牙国王斐迪南和王后伊莎贝拉之女。斐迪南和伊莎贝拉拥有大片领土,新统一的西班牙、西西里王国、撒丁岛和巴西以北的所有美洲地区都在他们的统治之下。

正因为如此,他的孙子查理五世继承了他的领土,包括美洲的大部分地区、除土耳其之外的约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欧洲地区。查理又在1506年继承了尼德兰。1516年,其外祖父斐迪南去世以后,因为其母亲的无能,西班牙的掌控权实际上落在了他的手里。公元1519年,马克西米利安去世。次年,查理五世当上了国王,而此时他仅有20岁,风华正茂。

查理五世长着厚厚的嘴唇,长长的下巴看起有些笨拙,一副并不出众的长相。那个年代,才华过人、精力充沛的年轻君主不计其数,可以说那是一个少年君主辈出的时代。比如,公元1509年,18岁的亨利八世坐上了英格兰的王位;公元1515年,21岁的弗朗西斯一世成为法国的统治者。此时,土耳其正值苏里曼大帝的统治时期(1520年),印度则正处于巴布尔王统治时代(1526年—1530年),而苏里曼大帝和巴布尔王都是极具才干的统治者。这一时期的教皇是利奥十世(1513年),他也是一位卓越不凡的人。当时,教皇利奥和法国国王弗朗西斯一世都试图阻止查理当选为皇帝,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查理大权独握。亨利八世和弗朗西斯一世都力荐自己,希望能够成为帝国新任皇帝。然而,自公元1273年以来,皇帝始终出自哈布斯堡家族,而且查理又在选举中大肆贿赂,最终他还是当选为皇帝了。

起初,查理这位年轻的皇帝不过是其手下大臣的一个傀儡而已。渐渐地,他开始有意识地维护自己的权力,并最终掌控了大局。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步察觉到自己高贵王位的复杂性,而且其中还隐藏着某种威胁。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显赫无比,但是却不够稳固。

从即位开始,查理就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因路德的宗教改革而引起的骚动。由于教皇曾经试图阻止他当选皇帝,所以他完全有理由同改革派结盟,但从小就生长在西班牙这个天主教国家的他却没这么做,他还是坚持反对路德教派。后来,他与支持新教的王侯们发生了纷争,其中德国萨克森的当权者与他的矛盾最大。他发现,基督教正面临着分裂为两大敌对阵营的可能,而自己则正好处在分裂口这个位置上。为了缝合这个裂口,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但效果甚微。此时,德国爆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农民起义,这是一场交织着政治因素和宗教原因的骚乱。这一场内部骚乱加上帝国东西两面虎视眈眈的敌人,导致帝国局势越来越复杂。在西边,查理的老对手弗朗西斯一世野心勃勃;在东面,贪得无厌的土耳其人已经驻扎在了匈牙利。查理的这两位敌人还结成了联盟,嚷嚷着要奥地利奉上拖欠的贡品。查理虽然掌握着西班牙的军队和财政大权,但是却极难从德国获得资金支持。财政上的问题,进一步加深了查理的社会和政治困境,他不得不大量举债。

就总体上而言,在对抗弗朗西斯一世和土耳其的事情上,查理与亨利八世联合起来的策略是成功的。当时,意大利北部是主要的战场,两方的将领都才能平庸,援军是否到达成了双方军队前进或者后退的决定性因素。后来,德国人虽然侵入法国,但是却没能攻陷马赛,只好撤回意大利,在丢了米兰后,又在帕维亚遭到围攻。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帕维亚一直在弗朗西斯一世的围攻之下,只不过弗朗西斯一世不仅没能攻占帕维亚,反而还遭到德国援军的重创,其本人还受伤被俘。教皇与亨利八世由此忧心忡忡,担心查理的势力过于强大,于是联起手来对付查理。

当时,米兰德军在康斯特布尔·波旁的率领下,由于没有军饷而忍饥挨饿,并不是跟随,而是逼迫他们的司令向罗马进攻。公元1527年,他们洗劫了罗马,大肆抢劫和屠杀罗马市民。就在罗马人民遭受磨难时,教皇却独自逃到了圣安其洛堡。最后,教皇花了40万杜卡特金币才打发走了德军。在经历了十年莫名其妙的混战后,整个欧洲都陷入了贫困的境地。不过,查理却在意大利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公元1530年,在波伦亚,他接受了教皇的加冕,而这也是教皇最后一次为德国皇帝加冕。

与此同时,土耳其人大举进犯匈牙利,并于公元1526年攻占了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还杀了其国王。至公元1529年时,苏里曼大帝还差点占领了维也纳。查理大帝大为震惊,他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土耳其人赶走,然而他却发现:即使是在这种强敌压境的紧要关头,他还是无法让德国的各个王侯联合在一起抗敌。弗朗西斯一世始终不肯和解,于是,新一轮的德法战争又开始了。公元1538年,查理大帝侵占了法国南部地区,这才迫使法国方面同意携起手来,一起抵抗土耳其人。

然而,当时信奉新教的王侯们,即决心与罗马决裂的德国王侯们,他们在施马尔卡尔登缔结了反对查理大帝的联盟——施马尔卡尔登同盟。面对形势越来越严峻的内部斗争,查理大帝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转回国内,而无暇顾及为基督教世界收复匈牙利的大战役了。查理大帝发现,这只不过刚揭开斗争的帷幕而已,这是一场王侯们为争权夺势而引发的战争,忽而表现为血腥的战争和破坏,忽而表现为阴谋和外交权术。为了获得权力,王侯们各施手段,这种混乱的局势一直维持至19世纪,一次次将中欧折腾得异常衰败荒凉。

查理大帝似乎从来没有抓住对解决种种积聚起来的问题真正有用的力量。在那样一种时代背景中,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但他似乎将致使欧洲分裂的宗教纷争归咎于神学上的分歧。为了调解这种分歧,他召开了多次会议,还发表声明、颁布文告,但是都毫无用处。因为如此,德国的学者们不得不努力研究纽伦堡的宗教合约、奥格斯堡的临时合约和斯派耶尔帝国议会的解决方案等各类文件。这里,我们仅介绍了名满一时的皇帝烦恼生活中的一些片段而已,至于其他方面我们便不多做介绍了。

其实,当时欧洲的王侯们所做出的种种行为没有一件是真心实意的。当时各地纷纷涌现的宗教纷争、平民对社会正义和真理的期待、知识的传播与普及,无一不是欧洲的王侯们用以夺权的筹码和陷阱而已。比如,英国亨利八世,他便是以写了一本攻击异端的书而开始他的政治生涯的,后来教皇还授予他“信仰卫士”的称号。然而,后来他却因为爱上一位名叫安妮·博林的女子而跟自己的妻子离了婚,甚至还想侵占教会的巨大的财富。发展到公元1530年的时候,他还加入了新教,而此时的挪威、瑞典和丹麦也早站队到新教一边了。

公元1546年,德国爆发了宗教战争,但德国宗教的改革的代表人物马丁·路德却在战争开始的几个月前就已经过世了。有关战争的一些具体细节,我们在此不多做介绍了,只是结局为:新教的萨克森军队遭到惨败。接下来,查理剩下的主要对手便是赫森的菲利普,他也因犯了背叛信仰罪而遭到逮捕和囚禁。至于土耳其人方面,对方在得到查理每年进贡的允诺后,也退了兵。至公元1547年,查理的劲敌弗朗西斯一世去世了,查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下,查理大帝终于可以集中精力为那些尚未实现和平的地方争取和平而进行最后的努力了。然而好景不长,在公元1552年时,整个德国又陷入了战争中,查理从因斯布鲁克仓皇逃跑,所以才没有被俘虏。随后,查理与对方签订了帕绍条约,德国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却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各方势力依旧是尔虞我诈。

以上这些就是查理帝国32年的政治事件。从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整个欧洲,无论是土耳其人、法国人、英国人还是德国人,他们发起战争的目的都是夺取欧洲的支配权。对于美洲大陆以及通往亚洲的新航线,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它们,没有意识到其中存在多大的政治意义。与此同时,美洲大陆正发生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科尔特兹只带了一小部分人马,便为西班牙征服了伟大的还处于新石器时期的墨西哥印第安人帝国——阿兹蒂克王国;而西班牙的另外一位冒险家皮萨洛则跨过巴拿马海峡,攻占了另一个奇异的国度——秘鲁。然而,这些事情除了给西班牙国王带来了数目惊人的白银收入外,根本没有对欧洲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帕绍条约签订之后,查理大帝突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想法。他开始厌倦为帝国的荣耀而战的生活,并对其感到某种失望。只要一想起欧洲的战争,一种不能忍受的厌烦感就会侵袭他的内心。查理一直都是病恹恹的,而且生性懒散,加上痛风的折磨,他终于决心退位了。查理将德国的统治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斐迪南,而让自己的儿子菲利普继承西班牙和尼德兰的统治权。然后,他便带着激愤的情绪来到了位于塔谷斯河谷以北的于斯修道院,这里四周都是橡树与栗子树。公元1558年,查理在于斯修道院去世。

关于查理大帝的隐居和这个疲惫不堪、威严的伟人与世隔绝的故事,曾有过很多伤感的描述,说他厌倦了尘世的纷纷扰扰,所以要在孤独和简朴中探求与上帝同在的安宁。但事实上,他的隐退生活一点儿也不简朴,也完全不孤独——他居住的地方的华丽程度丝毫不逊于他的王宫,而且还有150多名随从陪伴着他,唯独不一样的只是这里缺了宫廷的操劳而已。而且,他的儿子菲利普二世对他十分孝顺,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如果说查理大帝已经对欧洲事务失去了兴趣,那么此时的他又有了一些新的爱好。普雷斯科特曾说过:“在奎克沙达、加兹特卢和瓦利阿多里德的国务大臣之间的每日通信中,几乎没有一封是不提到查理大帝的饮食和疾病的。就像是日常的国务议政程序一样,这些话题后面总会跟着另一个话题。事实上,在当时国务部门的议政过程中,一项必不可少的议题便是这类话题。对于国务大臣们而言,在研究这些将烹调和政治诡异地混合在一起的急件时,实在很难保持一种严肃的态度。从瓦利阿多里德出发到里斯本的急差,常常需要绕道而行,因为往往需要奉命到亚兰迪拉采办御膳食品。每个周四,他都要带回鱼类以供次日的斋日之用。由于查理嫌弃修道院附近的鳟鱼太小了,所以伺候他的人只能从瓦利阿多里德给他弄来一种较大的鱼。查理喜欢吃各种鱼类,事实上他喜欢所有的水产品。最经常出现在他的日常饮食中的食物有:牡蛎、鳝鱼、青蛙等。他还十分钟情于坛装的腌制鱼类,特别是腌鹾鱼。他还经常为没有让人从低地王国多带一些这样的鱼类回来而懊悔不已。除此以外,他还十分喜欢吃鳝鱼饼。”

公元1554年,教皇尤利乌斯三世颁发训谕给查理,允许他免受斋戒,甚至还同意他在领圣餐的那天清晨开斋进食。

回归自然后,他最关注的便是吃饭和服药这两件事了。他还是没有养成读书的习惯,但是他却让别人大声朗读给他听,并且还能做出“美妙绝伦的评论”——某位叙述者的确是这么说的。他很喜欢摆弄机械玩具、听音乐、听讲道,依然关心不断送来的国事消息,以此消磨时间。他跟皇后之间感情深厚,自皇后离世之后,他就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宗教之中。但是查理对宗教的理解往往仅拘泥于形式和仪式。每到四旬斋期的星期五,他总是与其他教士一起鞭笞自己,为了显示自己的虔诚甚至都打出血痕来。这种行为和痛风一起折磨着他的身体,但却让他的内心摆脱了政治烦恼的控制。

当他发现瓦利阿多里德附近有宣扬新教的事情发生时,他大为震怒:“告诉宗教法庭庭长及其议会,让他们无论如何要忠于职守,在邪恶尚未蔓延之时,赶快用斧子将它彻底清除掉。”虽然他怀疑在

处理邪恶事件时既不通过一般审判也不表示宽恕的做法有失妥当,但是他也觉得“犯人一旦被宽恕,就等于获得了重新犯罪的机会”。作为例证,他还向大家公布了他在尼德兰处理类似事件的方法:“冥顽不灵者,判处火刑;认罪悔过者,判处斩首。”

查理十分注重葬礼,他似乎有某种直觉,他感觉欧洲一些伟大的东西已经死了,虽然十分令人惋惜,但还是必须将其立即埋葬,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为其盖棺定论。事实上,他参加了在于斯举行的所有葬礼,甚至还为没死的人举行葬礼。为了纪念妻子,他曾在妻子的周年忌日里为其举办了一场葬礼,后来他甚至为自己举行了葬礼。

“教堂的四周都挂上了黑幔,那里的黑暗用数百支燃着的蜡烛都无法驱散。查理大帝的亲属们都挂上了重孝,教徒们也个个身着礼服,大家聚集在教堂中央一个由黑布蒙着的巨大灵柩的周围,葬礼便开始了。在修士的哀悼声中,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登上台阶与逝去的灵魂作别,祈祷这个灵魂能升入天堂。当他们脑海中浮现这个灵魂的主人死去的形象时,大家不由得泪流满面。查理身披一件深色的斗篷,举着点燃的蜡烛,站在亲属们中间,参加自己的葬礼。哀伤的葬礼结束后,查理将手中的蜡烛递给神父,表示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完美的上帝了。”

在这次预先进行的葬礼结束后不到两个月,查理就真的过世了。神圣罗马帝国那短暂的荣耀与伟大,也随之烟消云散。查理大帝早将自己的领土分给了弟弟和儿子。虽然神圣罗马帝国一直挣扎到拿破仑一世时代,但它也只是一个垂死挣扎的腐朽帝国而已。而这个帝国尚未被埋葬的传统,至今仍毒害着我们的政治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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