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晳耳朵酥了,二话没说,直接发了视频过去。

贺燃接得很快,迎面就是简晳隔着屏幕的一个撅嘴吻。

他乐的,“吓我一跳,视个频还能被强吻。”

简晳靠着院里的栏杆,举高手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贺燃拿下嘴里的烟,“别举那么高,你手还没好,不用调角度,反正你脸小,怎么样都好看。”

简晳被他哄得身心舒坦,问:“外婆呢?”

“在屋里看小品。”

“你把视频给她,我要给她拜年。”

贺燃笑,“好。”

屏幕一阵晃动,入室,灯光变亮,画质也清晰许多。

贺燃坐在沙发扶手上,楼主老太太的肩,“外婆,是简晳。”

老太太眯缝了双眼,一见着人像十分惊喜,“哟,是小晳啊。”

简晳冲她摇了摇手,“外婆,祝您新年身体健康,打麻将多赢点儿。”

“好好好。”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我也给你留了个红包,你和贺燃一人一个。”

简晳开心,“真的呀,谢谢您。”

陶星来端着一盆草莓从屋里出来,特爱凑热闹地围过来,“是不是贺贺哥?我要跟他说话。”

简晳被他挤得直晃荡,敲了敲他伸过来的脑袋,“你真爱管闲事,这是贺燃的外婆。”

陶星来人可爱嘴又甜,很受中老年妇女群体的喜爱,他精精神神地叫人,“外——婆——好!哇塞,您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外婆一看哪里冒出来的瓜娃子,心里可欢喜,“都乖,都乖。你叫什么名儿啊?”

贺燃轻声:“小晳弟弟。”

“外婆,我叫陶星来!你有没有对我有点眼熟?我拍过好多电视剧,卫视台在播的那部宫斗戏,我演太子的小跟班!”

此人话太多,倒豆子似的,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

贺燃把屏幕对着自己,笑着说:“外婆不看宫斗戏,只看打鬼子。小陶,新年好。”

陶星来跟见着偶像一样,“贺贺哥,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又变帅了?简直犯规。”

贺燃都快笑死,“哥祝你新年拿影帝,粉丝数破千万。”

“行了行了,他贫起来能话痨一通宵。”简晳抢过手机,踢走陶星来,“玩你的游戏去。”

陶星来挺委屈,“我还没说够呢。”

简晳直接转了个边,对着漫天烟花和贺燃你侬我侬。

“嘁!等我偷到户口本,要你跪下叫陶大腕。”陶星来脑补一下画面,心里顿时美翻天。他走到门口,再一回想,“咦?贺贺哥的外婆,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来不及多想,陶溪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星来,叫姐姐一块吃饺子。”

“她不吃,还求我把她那份也吃掉。”陶星来单方面决定,一溜烟跑了进去。

通完视频,贺燃握着手机想了想,又重新点开,找出陶溪红的手机号。

[伯母,祝您和伯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这一行字,他来回看了三遍,最后在后面打了个括弧,写着:[贺燃]。

发送成功后,他一晚上都把手机揣手里,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动静倒是很多,短信电话拜年瞎掰的响个不停,但没有一条是陶溪红的。

简家。

陶星来扑哧扑哧吃了三盘水饺,陶溪红怕他撑着,愣是没给他再煮。

贺燃的号码她没存,看到那条信息,眼里还是暖了下,平心而论,贺燃还算懂事,该有的礼数挺到位。

简晳陪简严清看春晚,本来肚子饱,但被陶星来的吃相勾得心痒痒,于是也跑去餐桌,“给我吃个。”

陶星来满嘴猪肉馅,夹了最后一个虾肉饺放她嘴里,“姐,我对你是真爱。”

简晳抽了张面纸,伸手擦干净他嘴上的油光,最后摸摸他脑袋,“你最乖,今年肯定拿影帝。”

零点钟声前后,外面的炮竹烟花已经燃放至最高|潮。

一家人到院子里,把寓意来年平安顺心的大礼花也给放掉,“轰”声震耳,璀璨星光擦亮夜色。

简严清给两儿女发了红包,陶星来真狗腿,信誓旦旦保证:“爸,我一定会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简晳憋着笑,“谢谢爸。”

电视春晚在倒计时:“10,9,8……”

贺燃的电话打了进来,简晳兴奋地接通,“正想你呢。”

他在笑,轻轻浅浅的,“是么?”

简晳嘴角弯着,“特别想。”

在时间倒数落在最后一秒,辞旧迎新一年一遇。

满天烟花雨,昭示着盛世太平,喜乐安康。

贺燃的声音如酣醉的夜风:

“老婆,新年快乐。”

———

等贺燃打完电话,外婆已经在客厅对观音菩萨上香磕头了。

小老太特别虔诚,双手合十在胸口,嘴里念着经文。

贺燃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低头笑了笑,也走过去,学外婆的样子,双膝一屈,大大方方地跪在地上。

近了便听清,外婆念叨的是求平安。

贺燃抱拳,对着观音像说:“大仙,麻烦您给保佑一下,保佑小老太婆精精神神。”

他停了下,声音放轻了些,“还有简晳,护着她好好的,如果非得有苦难,都算我头上,我皮糙命倔,多苦都能替她受。”

说完,他双掌伏地,给观音像磕了三个头。

后两天,走街串巷给邻里拜了年,这新年的大事儿就算完成了一半。

初七,大部分人都结束了休假,开启忙碌的一年。简晳还有两天休息,于是陪陶溪红去了趟附近的古城短途游。

这日,贺燃早早出门,打车去三环路上的一家茶庄。

报了名字,服务生带他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房。

推门,满屋的烟味扑鼻,贺燃适应了番,对着座上的人点头,“嘉爷。”

“哟,阿燃来了啊。坐坐坐。”嘉爷穿了件夸张貂毛皮衣,手上大金戒指戴了三个,“快给他泡个大红袍。”

贺燃落座,等着茶上桌,袅袅热气在他鼻尖散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抬眸,“嘉爷,茶就不喝了,我向来有话直说。”

嘉爷的皮肉笑也敛去三分,眯着眼缝看向他。

贺燃:“我知道这两年,你对我误会深,虽然你不信,但我话还是要说清楚。你儿子,不是我推下楼的。”

嘉爷目光冷下去,哼声一笑。

贺燃看着她,目光不躲不藏,“你要证据,房间里的监控一清二楚,他自己磕了药,兴奋发狂,我拦他不住,那窗户没多高,踩着沙发就能上去。”

太痛苦的回忆让嘉爷厉声,“你住嘴!”

贺燃神色不变,语调平缓坚持道:“我劝过他,别沾毒瘾,但你身边的那些人太不是东西。”

嘉爷抓起手边的茶杯向他砸去。

杯子小,力气重,贺燃没躲,额头上顿时有了血丝。

他无痛觉一般,抬眼对视,“话我说最后一遍,你儿子,死得稀里糊涂,和我贺燃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以恨我,但都是爷们,别把事情搞到其他人身上。”

嘉爷闻言,松垮垮地笑起来,“你女朋友身体恢复了?”

贺燃嘴角微抽,勉强维持的和颜悦色僵硬在这一瞬。

他站起身,手猛地捶向桌面,倾身往前一字一句道:“再动她,我跟你玩命。”

嘉爷被他眼里的狠劲给触到。

贺燃盯着他,“谁没当过亡命徒,你试试看,老子烂命一条,死也拖着你。”

嘉爷却忽然笑起来,“你装什么装,现在来走阳光道,你洗的干净么?你想清清白白从我这走出去,行,我给你个机会。”

一声招呼,就有手下拿着一把军工刀走过来。

嘉爷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把刀丢到贺燃面前。

“就算小儿不是你弄死的,但我那时候让你带着他,变成那样,你责任也推不掉。”嘉爷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阿燃,这坎儿我没法过去,除非你给我一个交待。”

贺燃眸光定住,在等。

“要么,回我身边继续做兄弟,我不亏待你,要么,十根手指卸两根,从此两清,你自个儿选。”

说完,嘉爷抬手点了根烟,烟气升腾的那瞬间,包房里的人全副待命。

贺燃盯着那把锋利的短刀,喜怒不形于色。

这短暂的僵持和思考,极其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就在嘉爷觉得胜利在望,又将重新得到这位得力干将时——

贺燃:“这么多人作证,混道上的,图一个信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逼近对方,“嘉爷,请你说话算话。”

贺燃捡起桌上的那把刀,几乎没有犹豫。

他握紧刀柄,张开左手,刀锋举至半空,舔血的冲动在蠢蠢欲动。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这时,关着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所有。

嘉爷懊恼发怒,“操!哪个不长眼的!”

来人五十出头,一身黑色中山装十分得闲,嘉爷看清后,赶紧起身,“哟,袁局长。”

袁局长扫了一圈里头的人,对嘉爷这声殷勤地叫唤充耳不闻。

他走到贺燃面前,边伸手去拿贺燃手里的短刀,边对嘉爷说:“老嘉啊,别太过头,有些事你可以称霸王,可有些人,你也得看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也该与时俱进了。”

袁局长话里有话,点到即止,但明眼人却通透得很。

嘉爷忙不迭地应声,“是是是。”

“还有你啊年轻人,可别冲动。”袁局长笑着看贺燃,语气正常起来,说:“老简和我正好在这谈事,你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你。”

贺燃反应过来,是简晳的爸爸。

袁局长带着贺燃离开包房。有不懂事的小弟问嘉爷:“为什么放他走啊?”

“为你个屁!”嘉爷恼怒,“你知道他旁边的人是谁吗?!市公安局一把手!马上要升职往省公安厅就任了!”

贺燃跟着人出来,刚准备道谢,袁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太多,你这小伙子就免了吧。有空去老简办公室喝茶,这种茶庄华而不实,少来点。”

说完,也不给贺燃开口的机会,笑呵呵地走下阶梯,坐进了等候的车里。

两辆车都是红字车号,贺燃目送驶远,有些人的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他的出现,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保障。

贺燃明白,他在当年人生失利情况下所做的草率决定,和那些扯不清的恩怨矛盾,可能就此,便一笔勾销了。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下午,便去了简严清那。

市委大楼一四年翻新重建,在经济新区,闹中取静,外表方正威严。

简严清是早有安排,所以在贺燃在保卫处登记身份证时,管事的走出来:“贺先生,请跟我来。”

电梯直升到二十五楼,里面整齐划一的办公室简洁大方,最大的那间,是简严清的。

贺燃深呼吸,走进去,简严清背对着,正在倒茶。

他头也不回地说:“小贺来了啊,坐吧。”然后转过身,给他递了一杯,“这是毛尖,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贺燃赶紧迎上去,双手接过,“谢谢简市长。”

这是在市委,贺燃懂事明理,用的称谓十分守规矩。

简严清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不用太拘束,叫我伯父吧。”

贺燃:“伯父,您上午帮了我,劳您费心了。”

简严清端着茶杯,吹散热气,“为了小皙,再费心也是父母该做的。”

贺燃声音平静,“伯父,我很喜欢简晳,我会给她好生活,我会努力。”

简严清和颜悦色,合上杯盖,说:“简晳妈妈是女同志,想法会细腻很多,如果有不妥之处,小贺,你也别见怪。至于小晳的选择,我尊重她。”

贺燃动容,“伯父,我不敢见怪,伯母的考虑是周到的。”

简严清难得地面有笑意,“你也别紧张,就当平常聊天,我喜欢听年轻人的想法。”

茶香和书卷味充斥着整间办公室,一老一少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但和谐光景并没持续多久,简家的电话打了过来。

简严清接听,几句之后,他眉目深皱。

“什么?你去偷户口本了?”

———

没错,陶星来践诺于行,真的去偷户口本了。

可惜技术没有超常发挥,被陶溪红逮了个现场。

本来,陶溪红是要去医院例行体检,出门后想起身份证忘记拿,便又返了回来。一上楼,就看见陶星来在卧室里翻箱倒柜。

问题性质有点严重,陶溪红发大火,操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

陶星来被揍得一身鸡毛,哭着给简严清、简晳打电话轮番告状。

简晳一听就头大,“真打了?打了几下啊?”

陶星来风中哭泣:“掸子都打断了。”

简晳这才放心,“那就好。”

不管电话里的言辞抗议,简晳轻飘飘地挂断。

她深吸气,这个惹祸精啊……

陶溪红做体检的医院就是她们这家,简晳起身,找去体检中心,准备给陶星来收拾烂摊子说说好话。

结果刚进大厅,一眼就看到正在颤颤巍巍排队的老人家。

简晳看清了人,赶紧迎上去,“外婆?你怎么来了?”

贺燃的外婆拿着缴费单,可惊喜,“哟,小晳啊。”

简晳挺紧张,“外婆你身体不舒服吗?来,单子给我,我给您交费,这人太多了,您跟我走,医生我都认识,去给您打个招呼。”

外婆说不用,“大伙都是排队,可别为难你工作,我没事,就是说血压有点高,我来查查。”

简晳执意,搀扶着她,“您年龄大了,有优先权的。”

外婆奇怪,“什么优先权啊?”

简晳没好意思回答,心里说:“家属优先权。”

她一抬眼,看见陶溪红也到了,正进大厅。

“妈妈。”简晳冲她招手。

陶溪红摘下墨镜,刚要说话,眼神却一顿,盯着她身边的老人几乎不敢置信。

简晳正纳闷,老看着贺燃外婆干吗?

陶溪红的表情从吃惊慢慢转变成欣喜若狂,她快步走来,喊道:

“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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