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考试的题目真的出到了你教过我的部分。”

“那就太好了。”里染边在儿童专区的阅览桌上翻看着恐龙图鉴边敷衍地说道。

“你是怎么猜中的呢。该不会是推理出考试的题目吧。”

“推导考试的问题有个叫‘依葫芦画瓢’的专门术语。”

“葫芦?可是居然会完全相符……”

“英语的担任老师是浜口吧。那家伙每年都会出相同的考题。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在学习会上聊过的话题。浜口的考试因为太随便反而让人不安。要是能得到去年的问题就能轻松地得分,早苗暴露出这种不轨的企图。不过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嫌麻烦吧。”

“因为那些问题正是理想的形态。恐怕是完美地集合了教科书上的要点吧。既然如此就能对出题的部分作出预测。”

“……”

那位因为太随便而被取笑的教师在柚乃心中的印象突然转变了。

毫无变化的问题。从背侧来看,也是没必要改变的问题。里染就是看穿了浜口的本质,从教科书上的要点逆推出考试的题目吗。感觉依稀能窥见到他虽然是个废材却能取得学年第一优秀成绩的秘密——慢着。

尽管对此感到佩服,但也觉得有点违和感。在学习会上柚乃说出浜口老师这个名字时,香织“我和天马在一年生时也是他呢。”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里染在一年生时也是由浜口担任英语老师的。该不会他记住了一年前的考试题目吧?正常来说是没可能的,不过是这个男人的话却很有可能。他遵循这些记忆来指导柚乃英文语法,不过要是挑明的话很可能会被柚乃“这等同于作弊!”如此责备,所以才会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吗?

柚乃紧盯着身旁的里染。他像是突然对剑龙涌现了兴趣,把脸凑近图鉴。很像是故意如此的。

“里染同学。”

“干嘛。”

“你听过‘撒谎就是变成狼的第一步’这句话吗?”

“好像有在寓言还是童话里见到过,不过我可不是狼喔。”

“男人都是狼喔。”

“别说这种像爱丽丝SOS一样的话。”

爱丽丝?自己本来是想说粉红淑女的,不过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哎……算了。总而言之,谢谢你帮我复习。”

“不用客气。”

里染天马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把圆珠笔递了过来。那是两天前柚乃用来替代部长的自动铅笔交给他的东西。

“这个还给你。托你的福让我闯过了考试。”

“虽然不知道起到怎样的作用……不过不用还了。送给你。”

“是吗?那我留作纪念吧。”

里染天马把圆珠笔放回原来的地方——胸前的口袋里。越来越可疑了。

“你还搞自由研究么。”

仙堂从大厅那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脸色苍白捂住腹部的哥哥。强化型回旋叩击效果的持续时间似乎很长的样子。

“只是试着进行恐龙型海陆空万能移动要塞大空魔龙的解剖学性考察而已。”

里染天马给了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把图鉴合上。

“有从图书管理员们那里得到什么证言吗?”

“关于上桥光在星期一目击到的恭助和桑岛的谈话,她认为恭助确实像是受到威胁。其他的就没有了。”

“停滞不前呢。”

“别说得像事不关己一样顾问君。那,你想让我看的是?”

里染天马离开座位,把三人带到房间角落。

地板上好像被撒了什么的样子,残留着四种污迹。横排的三个,眼前的一个。左端是血迹。中央也是血迹,与现场的血迹同样有些许擦痕。而右端的则像把血涂上抹布上按下去似的,带有发黑的污迹。剩下的一个不是血而是水,而且和中央的血迹同样水滴有些许擦痕。

“这是什么鬼。”

“自有研究。”

里染天马把先前听过的台词还给了仙堂。

“现场的地板有不自然的擦拭痕迹吧?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血迹被擦拭也就表示是从血液上面擦拭的。也就是说擦拭是在杀人后进行的。不过有三个疑问。是谁,为何,如何擦拭的呢?”

“你问是谁,就是犯人吧。”

“你问为何,不就是为了擦掉什么东西吗。”

“你问怎么擦,就是普通地擦吧。”

仙堂,哥哥,柚乃依序回答道,里染也连续点了三次头。

“对。‘是谁?’肯定就是犯人没错。这能从实验中明白得到。在左端洒落血液的地方,血液已经完全渗入了地毯,用手指和毛巾擦拭也不会晕开。可是现场地板上的血液已经晕开。既然这样那么那部分地板就在行凶后十分钟以内擦拭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犯人而已。

“‘为何?’也很简单。正如大哥所说的,是因为地板上有被发现就很不妙的东西。犯人在行凶后擦拭地板的理由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如何擦拭’这个并不清楚。所谓的‘普通地擦拭’也能分为两种。干擦和水擦。我试着比较过这两种方法。”

里染天马分别指着中央的血迹和右端的血迹。

“这边的是用毛巾干擦的,那边的是用湿纸巾水擦的。那么大哥,你觉得那边的血迹和现场的相近呢?”

“用毛巾干擦的那边吧。无论怎么看都是。”

“于是呢?”

“……犯人是干擦地板的?”

“完全正确。”

尽管被赞扬哥哥却眉头深锁。干擦或水擦真有那么重要吗?

里染天马的手指移到洒过水的痕迹上。

“那么,接下来请看这个。这是把水洒在地板,然后马上用毛巾干擦过的。水滴尽管也和血液同样晕开来了,不过正如各位所见,无法完全地擦拭干净。现在地毯上依然留下清晰的痕迹。大哥,现场上有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不,并没有。不过,也许时间经过就会干掉吧。”

“大哥,我是昨天下午在这里洒水的。”

哥哥耸了耸肩,撤回了反驳。

警察进行初次搜查的时间,距离事件发生还没经过十二个小时。既然在二十四小时前洒下的水都没有完全变干,那就能认定现场的地板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我搞不懂这个研究的意图。能否归纳一下结果呢?”

就像对学生的研究报告感到费解的教授一样,仙堂这么说道。里染竖起三根手指。

“主要是证明了三件事情。

“①图书馆的地毯一旦沾附上液体就无法简单地擦拭干净。

“②渗进地毯上的水分即便经过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干透。

“③犯人擦拭过地板。”

“……于是呢?”

“也就是说,我的推理得到了佐证。这样就凑齐了特定出犯人的条件。”

警部“原来如此。”敷衍地点了点头之后,慢了一拍才瞪大了眼睛。柚乃和哥哥也把视线从地板上抬了起来。

“已、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不,正相反。”

“唉?”

“犯人的身份还不清楚。老实说已经束手无策了。”

就像表示要撤回前言地这么说之后,顾问轻轻地举起双手。不过他的嘴角并没浮现以往嘲弄刑警时的那种讽刺的笑容。

“你说相反……可是,你又说条件已经凑齐了。”

“是已经凑齐了。这是依循所有的事实所推导出的,绝对确实的公理。可是与此核对起来后就越发搞不清楚犯人的身份。这还真是个奇妙的事件呀。”

“无法排除到某个人数吗?就像水族馆时那样。”

柚乃问道,“现时是零人。”

里染天马坐回阅览桌上,继续翻阅起恐龙图鉴。

其他的三人也分别带着纳闷的表情,愣然的表情以及泄气的表情相互对望。尽管只差些许就能明白,但犯人依然身处于迷雾中。

正相反——里染昨天也说过这样的话。明明已经发觉到什么却反而完全搞不明白。

无论是体育馆的事件还是水族馆的事件,里染都是逐一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最终到达犯人的所在之处。不过这次无法这么顺利。越是接近越是遥远。越是思考越是陷入泥沼。伪造藏书和桑岛的威胁行为,尽管各种的事实已经得以揭明,却只有犯人的身份依然包裹着面纱。也许确实是个奇妙的事件。

柚乃也在里染的身旁坐下,在桌子上撑着脸。眼前是寂寥的儿童书专区。化作烟雾的真相犹如融化于这份寂静以及书籍的页面缝隙之间。

这时传来啪嗒啪嗒的细小脚步声,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子出现在书架的对面。她是先前在文库专区见过的那个少女。

少女以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儿童用阅览桌上的柚乃等人,走到资料本的书架前面。大概是用电脑搜索过书籍吧,她边比对着纸条和书架边寻找书本,然后拿起了一本名为‘奇异的宇宙’的书籍,又啪嗒啪嗒地往柜台走去。是理科的作业里出的题目吗。消失在书架之间的细小背影以及双肩书包,看起来就像是在森林迷路的小红帽一样惹人怜爱。

“城峰学姐以前来图书馆时也是那个样子的吧。”

就在柚乃不经意地这么说的时候,里染天马毫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他吞了口气,在桌子上探出身体,紧盯着少女的背影。双眼彷如得到天启般圆睁起来。漆黑的瞳孔。像是会被吸进去的夜之色。在那眼瞳的深处,闪烁出如同电路和火花般的光芒,柚乃有种这样的感觉。光芒在黑色的基盘上疾驰,集中,交叠,收缩,在他的心中组合成了某种东西。

“刑警先生。”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之后,他以毫无抑扬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犯人的身份了。”

“……唉?”

警部再次瞪大了眼睛。

“可是,刚才你还说束手无策。”

“我看漏了本质性的问题。是非常本质的问题……啊啊没错,为什么一直都没发觉呢。其实是有五个条件的。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真的知道了吗?”哥哥说。“有何证据呢……”

“证据?不,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不过伦理上……任谁看来都很明显的伦理,确实地指示出了那个别无其他的答案。虽然分散的线索是脆弱的,不过只要将其全部组合起来,就会成为坚固的解答。柜台,现场的血迹……还有那个红色的信息!”

里染天马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情绪激动地喋喋不休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把视线投向透过窗户能看到的图书馆停车场。

“刑警先生,可以马上把搜查员集合起来吗。人数尽量要多。”

“可以是可以……”

“要进行解谜了吗?”柚乃抱着淡淡的期待这么问道,“不,现在有比起这个更优先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

“啊啊。”带着如同紧盯着什么的眼神,他这么说道。

“得阻止城峰有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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