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大楼房东二宫朱美,在樱花凋谢的春季某日,开着黑色宾士爱车造访乌贼神神社。朱美从驾驶座下车之后,身穿皱西装的三十多岁男性一脸惺忪地从副驾驶座现身。这名男性叫做鹈饲杜夫,栖息在朱美名下大楼其中一户,是“没钱”、“没实力”、“没工作”三者兼具的穷侦探。

不,他或许意外地有实力。实际上,朱美之前遭遇的奇妙事件中,某些事件就是以他的能耐顺利解决。他究竟是灵感如神的名侦探?还是只以巧合撑腰的平凡侦探?这方面的评价大概是两极化,但他的侦探事务所门可罗雀,是唯一毋庸置疑的事实。

朱美为什么带着这样的穷侦探造访乌贼神神社?当然不是委托赶走附在他身上的穷神。

其实乌贼神神社的宫司和朱美,两人的好友的朋友曾经见过面,交情匪浅(?)。朱美听闻这位宫司在找干练侦探解决某个麻烦,不在乎鹈饲依照她的判断是否干练,就向宫司推荐鹈饲。宫司就这样被朱美的话语欺骗——更正,是对朱美的话语大为感动,垦求她说:“请务必带这位侦探来神社。”朱美立刻将抗拒的鹈饲塞进宾士,全速造访乌贼神神社。

“要感谢我喔,因为你多亏我接到新工作。”

“确实。”点头的鹈饲表情不太释怀。“但我总觉得被骗了。到头来,你明明不觉得我很干练……”

“没没没,没这种事喔。”被说中的朱美分寸大乱。“没、没问题的,到头来,一般人没办法辨别侦探的好坏,只要没明显出错,基本上看起来都很干练——总之加油吧!”

“你以为这样算是激励我吗——慢着,喂喂喂,那个巨大生物是怎么回事?”

鹈饲在大鸟居前方指向一个东西,是乌贼布偶装。乌贼位于通往境内的石阶,摄影师与拿着反光板的助手围在身边。

“喔,是吉祥物摄影吧。”鹈饲深感兴趣地移动视线注视这幅光景,走上石阶。“原来如此,那件布偶装里面,某人成为这股风潮的牺牲者……”

“鹈饲先生,别东张西望。”朱美提出警告。“你至今好几次从高处摔落,所以给我小心一点。好了,看着前面走路啦,噁心的乌贼怪一点都不重要吧!”

此时,大概是朱美过于率直的发言传入耳中,噁心的乌贼怪突然像是被打般横躺在阶梯上,就这么滚啊滚的,转眼之间滚到石阶底部。“呀啊啊啊啊……”

喂喂喂!惨了!还好吗?周围的摄影人员纷纷大喊,慌张跑向布偶。如果是血肉之躯就会演变成惨案,不过大概是基于布偶装的吸震效果,巨大乌贼若无其事再度以双脚站起来。

朱美与鹈饲确认布偶平安之后,像是逃走般沿着石阶往上跑。

“朱美小姐,刚才很危险喔,以话语遥控杀人的手法差点就成立了。”

“哪、哪有杀人,我只是说它噁心,说出所有人由衷的想法吧?不是我的错!”

朱美一边逞强一边穿越境内。经过参拜殿前面时,有个巫女正拿着竹扫把勤快打扫。两人只向年轻巫女稍微点头打招呼,甚至没对参拜殿合掌致意,就笔直走向宫司住处。

“宫司先生的家在乌贼神神社用地旁边,宫司乌贼神金造先生跟他的家人都住在那里——看,那边那位好像就是金造先生。”

两层楼日式住家的玄关前方,站着一名迈入老年的白髮男性。虽然不高,体格却魁梧傲人,方正的下巴、大大的鼻子与锐利的目光别具特色,黝黑的皮肤不知道是晒太阳还是喝酒造成的。朱美对这位老人深深行礼致意。

“您好,我是二宫朱美,我好友恭子的朋友千秋在锦钉开酒吧。”

“你好,我是乌贼神金造,我好友荣吉的朋友博史是锦钉酒吧的常客。”

真巧呢!嗯,真巧!两人为这匪浅的缘分开心互搂。

愣愣站在一旁的侦探以扫兴语气低语:“总归来说,你们素昧平生吧……?”

别多嘴!朱美严厉一瞪,鹈饲就转头看向森林掩饰。他的视线固定在某个地方。“——哎呀,那位是?”

朱美被鹈饲这番话引得一起看向森林,发现一名身穿笔挺和服的年长女性。女性刚好走到通往森林的小径入口。

“啊啊,那是花江,我内人。”

“啊啊,原来如此。”鹈饲呢喃般说:“是要去‘乌贼大人祠堂’吗?”

确实,那条小径只通往“乌贼大人嗣堂”,朱美也这么认为。宫司妻子前去“乌贼大人祠堂”参拜当然也没任何问题。

和服背影如同吸入森林般消失,金造以此为契机转身,重新带领客人进入自家玄关。

“总之,两位跑这一趟辛苦了,欢迎你们。来,进屋吧。”

被带领进入乌贼神家和室的朱美,立刻当着金造的面介绍鹈饲。朱美当然介绍鹈饲是乌贼川市最干练的侦探。虽然朱美隐约感到良心苛责,但金造似乎全盘相信她的说法,持续閒聊一阵子之后,侦探与委托人的对话逐渐变得严肃。

“——所以,您找我这个侦探来这里的理由是?”

“嗯,其实……”金造像是担心隔牆有耳般压低音量说明用意。“想请你调查我长子正在交往的女性。”

“原来如此,身家调查是吧,这样啊这样啊。”鹈饲像是觉得无聊般轻声说完,以马虎的语气询问金造:“——所以,这位女性的姓名是?”

“是叫做梶本伊沙子的女性,二十八岁。不过这个年龄也只是她自己说的,实际上不得而知,总之是身分不明的女性。老实说,我反对两人交往,但真墨不听劝。”

“真墨?”鹈饲感到诧异。“交往的女性叫做伊沙子吧?”

“是啊,女性叫做伊沙子,真墨是长子的名字,真实的‘真’加上乌贼墨汁的‘墨’,全名‘乌贼神真墨’——不觉得这名字很适合乌贼神家将来的当家吗?”

不觉得。鹈饲吐露真心话之前,朱美先发制人询问:“好棒的名字呢,其他孩子叫什么名字?”

“儿子只有真墨一个,女儿有两个,长女叫做伽墨、二女叫做墨丽。”

金造以指尖在空中写字,兴冲冲地说明两个女儿的名字。

长子“真墨”、长女“伽墨”、二女“墨丽”,也就是墨字辈的兄妹。

感觉得到乌贼神金造对乌贼的强烈心意,真是问题多多的名字。朱美在心中轻声说着双关语。鹈饲内心的真正想法肯定也和朱美一样。

“原来如此,真是‘乌贼’的名字呢。”鹈饲也使用和朱美相同等级的双关语,拐弯抹角地挖苦。“——话说回来,我们原本在讨论什么事?”

“当然是乌贼的事。”

“不,是梶本伊沙子的事。”朱美好不容易将对话拉回正题。“所以具体来说,金造先生希望调查梶本伊沙子的什么事?”

“嗯,那我就老实说吧,我要求——”金造说到一半张着嘴。“啊?”他突然蹙眉。“你们有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接着鹈饲也歪过脑袋。“嗯,刚才确实有个像是女性叫声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远方传来‘呀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尖叫声。”

金造暂时中断对话,起身打开和室纸门。“喂,来人啊!”他大声叫人。回应金造呼唤而小跑步现身的是身穿运动衫的青年,个子高,体格壮硕,精悍的五官隐约和金造神似。看来是刚才聊到的金造长子。实际上,金造一看到他就说:“啊啊,真墨吗?我刚才听到女生尖叫声,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不晓得。声音好像来自祠堂那边的森林。”

“你说森林……?”金造以严肃表情闭口。

此时,突然响起玄关大门粗鲁打开的声音,接着,一名女性在玄关喊着“宫司大人,宫司大人!”呼唤金造。金造与真墨一起小跑步前往玄关。

“我们也去看看吧。”鹈饲催促朱美,冲出和室。

在玄关水泥地气喘吁吁的,是刚才在参拜殿前面打扫的女性。她身穿清纯的白色窄袖上衣加上红色裤裙,但裤裙大腿处不知为何明显变皱。

“美穗,怎么了?”真墨担心询问。“刚才的尖叫是你吗?”

“是、是、是的!”被称为美穗的女孩大口喘气点头,睁大双眼说出惊愕事实。“有人……有个女人死在‘颠倒祠堂’!”

“什么,有女人死了?”金造的声音变尖。“你说的女人究竟是谁?”

“这、这个……我不晓得……是不认识的女,生……”

美穗大概是紧张到极限,突然像是消气的气球般失去全身力气。

真墨以强壮的手臂抱住她的身体。“喂,美穗,振作一点!”

朱美与鹈饲同时转头相视。看来是重大案件。鹈饲表情明显变得充满活力,和刚才受托调查身家资料时截然不同。

“这个女生交给您了。”鹈饲将美穗扔给真墨处理,走到水泥地迅速穿鞋。“我去祠堂看看。是‘颠倒祠堂’吧?”

“等、等一下,鹈饲先生,我也要去!”朱美在奔跑的鹈饲身后大喊,立刻跟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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