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恍然,“原来他不知道啊。那也好,就让他一直都不知道吧。”

“你不想活吗?”江掌柜反而问道。

“怎么可能活得了。”被关了这么半年,杨英也把所有的事掰碎了,想明白了,“看中我们酒楼的人不是一般人,他们想要夺走,有的是办法。是我自己蠢,看不清楚人心,也是活该。以后你和我爹就好好过日子吧,就当没我这个人。”

“这就是你想说的?”江掌柜道,“难道你不觉得,你一直欠我一句道歉?马上入夏了,秋后你就要被斩。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在你死前,收到这句道歉。”

杨英眼睛重新看向江掌柜,见她眼神冷漠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之前她每日早上都会为自己的羊乳,说是对他有好处。

不过他害怕她在里面下毒,所有的羊乳都倒进了花盆。

身体缓缓跪了下来,杨英隔着牢门,一丝不苟地江掌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您。从今往后,我爹就请您多担待些。”

“这你放心。”江掌柜道,“看你还肯道歉的份上,到时候我会让人来给你收尸。”

“杨英再次谢您。”

江掌柜看他跪伏在地,也没开口让他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她出了监狱后,有个人跟她跟一一段路,一直见她出县城,才回头拐进了一府邸当中。

“黄员外,那姓江的果然到监狱来看人了。”那人回禀道。

“哼,”黄老爷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她会来。”

那个女人心思手段都高明的很,从前在县里就混的风生水起。现在如果再靠着那厨子得到县尊大人的青眼,那时候他可就麻烦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哪。”说着,他招了心腹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的,小的现在就去办。”

……

江掌柜回到道观后,已经是晚上。

每天晚上,观主都会带着三娘和兴泰出门,半夜才回,她得再等等才行。

不过有些意外的,今夜还没到子时,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她提着灯笼一看,发现的观主已经坐着轿子回来了。

“平日里你们不都是丑时才回,今夜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江掌柜问道。

“今秋姑娘嗓子有点不太舒服,今天没曲听。”三娘解释道。

“原来如此。”江掌柜也知道,观主每天夜里去金陵都是在听一位叫今秋的歌伎唱曲儿。

三娘见江掌柜不像是睡醒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平时他们回来的时候,江掌柜夫妻两个都已经睡着了。

“我……”江掌柜看了眼已经走进道观里的傅杳,答案不言而喻。

赵兴泰大概能猜到江掌柜要做什么,他先打了声招呼去收拾摊子去了,三娘明白后,也借口帮忙一起跟了去。

道观里,傅杳给自己倒了凉水,等喝下后,这才看向跟来的江掌柜,道:“你要救杨英?”

自己的心思被观主猜到,江掌柜也不惊讶,她道:“那个孩子是让人讨厌,但罪不致死,而且他也是被冤枉的,如果就让他这样含冤而死,我下半辈子都不会于心不安。”

“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傅杳道,“不过这和我无关。只要你能拿得出我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您想要什么?”江掌柜问。她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傅杳拍了拍空荡荡的裙子,“我差两条腿。不过一个条件一条腿就行,你若是愿意拿一条腿同我交换的话,我可以让杨英清清白白出狱。”

这个答案也算在江掌柜意料之中,“好,我同意。”

傅杳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

赵兴泰把伙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回房入睡。就在他把灯吹灭后没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响声。

一开始响声不大,细细碎碎,但后来渐渐的还夹杂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道观一共也就三个活人,隔壁杨师父因为壮的缘故,脚步比较沉重,而江掌柜体态轻盈,一般都听不到声音。但是这外面的脚步声却有些杂乱,很显然不是杨师父他们。

赵兴泰不由起床,悄悄打开了窗户,朝着外面看去,只见外面有好几个人正忙活着什么。透过月色,他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些桐油的刺鼻味。

不过也在这时,他注意到,道观的屋顶上,傅杳就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酒一边手撑着下巴看着下面人的动作。

有她在,赵兴泰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都散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一道火光划破了漆黑的天空。被这火光一照,赵兴泰才发现他们的周围全都铺满了干柴。

有人要放火烧观!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忙要去开门就火,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这也就是说,这些人做活的目的并不是把道观烧掉,而是要烧死他们?

那些柴火烧得很快,等赵兴泰连忙从他们一人高的窗户那里爬出来时,外面已经一片火海。

不太好闻的桐油味道到处弥漫,火舌一点点沿着房屋往上攀爬。赵兴泰想去厨房去打水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些火虽然看着烧得非常热闹,但是并没有烧到道观的一分一毫。就比如后房的门窗墙壁,在火光照应之下,半点事都没,连焦都没焦。

“这是……什么情况?”他问旁边出现的三娘道。

三娘摊手。很快的,杨厨子和江掌柜也从房间的窗户里爬了出来,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半夜纵火,想要烧死我们。”赵兴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江掌柜。

今天白天将掌柜下了一趟山,晚上就有人纵火烧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江掌柜很快明白了,“是我的问题。”她有些羞愧。她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嚣张,为了一家酒楼,进来要拿四条人命去填,现在还得道观被连累。

“怎么了?”还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杨厨子连忙问道,“难道是当年的那群人找上门来了?”

他可是一直记得,当初把妻子救回来的时候,妻子浑身是血。

“还不太确定,我回头让人去帮忙查查。”江掌柜不想让他知道儿子的事就干脆模棱两可道。

“你们不用担心,这里可是观主的道场。”赵兴泰也在旁边帮腔道,“就算有人想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不会出事。观主你说是吧。”

傅杳正在屋顶上,才懒得理他。她把酒壶里的酒喝完后,对下方道:“有人烧我的道场,你们当如何?”

你们?

赵兴泰朝着她视线所看的方向望去,那里明明空荡荡一片。

“你们要为我报仇?那行,”傅杳舒舒服服的往瓦片上一躺,“那就交给你们了。”

她这话音一落,周围阴风四起。赵兴泰感觉周围突然凉了下来,特别背后的凉意一阵一阵的。

就在他和江掌柜夫妇两人凑在一起时,却见三娘时不时的朝着旁边的空气点头示意,时而挪一下位置,像是给人让路看的他们毛骨悚然。

大约是察觉到他们三人的神色,三娘叹了口气,道:“你们拦人家道了。”

三人组:“……?”

正毛骨悚然这,三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子液体来,在他们三人眼睛上抹了抹。

等到三人再次睁开眼睛,去见他们道观里面全都是“人”。

这些“人”一人拿着根柴火往外走。火把漂浮在半空,朝着道观门口汇聚而去,很快形成一片火海,朝着远方移动,最后变成黑夜里的星星点点,消失在浓雾里。

“这么多……”江掌柜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你们不用担心,平时没有允许他们是进不来道观的。”三娘安慰道,“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继续去休息吧。”

……

黄员外在一觉醒来之后,总觉得自己周身有点冷。

“难道是倒春寒?”已经到了四月,倒春寒早过了才对。

他嘀咕了一句,起来后,却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缩着个脖子,有的还甚至穿起了薄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冷。”等见到管家时,管家同样也穿了好几件衣服。

黄员外只当是要变天,也没想那么多,加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谁知出门之后没过多久,就觉得身上燥热的厉害,不得已只好把外面的褂子脱了。

但是等他到下午回府时,一进门那股子寒意又从脚心直窜脑门。

这个变化不仅仅是他察觉到了,府里面的人只要稍微进进出出,也都有察觉。不过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太阳光还不暖的缘故。

还是几天后,下面庄子上的管事带着他半岁大的孩子送东西到黄府,结果在进门的时候,那孩子一直盯着后门的院子墙上看,像是有人在逗他玩耍一样,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幕被旁边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谁知那孩子一路进府,却一路咯咯笑个不停,直到最后,抱着孩子进门的管事背后都竖起了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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