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像前,香火袅袅。

看着上方威严的尊像,钟离想到方才傅杳的话。

三缺五弊所包含的是一个人的所有,傅杳若是倾尽所有换了这一身本事,那也就能明白为何她能在百岁的时间里就达到如此境界了。

正想着,江掌柜放好衣裳走了过来,见到他,有些意外,又见周围观主不在,不由道:“观主去哪了?”

“她去了京城。”钟离道。

“这么快。”江掌柜却认定傅观主是为了避开钟离公子。不过难得她有见到钟离公子的机会,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钟离公子可要来杯老君眉?”

这言外之意,是想同他聊聊。

钟离知道她是除傅三之外与傅杳最亲近的人,也就没拒绝,“好。”

不多会,江掌柜的茶送了来,两人就在偏殿里相对而坐。

“这老君眉是今年的新茶,修水的柳大人特地让人送来的。”江掌柜品了一口就放下茶盏道,“虽然观主已经让柳大人不要再同道观有牵扯,但是她的好,始终会有人记得。”

看着瓷白杯盏中沉浮的绿叶,钟离敛眸道:“她不同你们亲近,是希望你们能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玄术一道,对普通人来说,沾了太深,不见得是好事。

“我们都明白的。”江掌柜笑道,“三娘走的时候,曾经叮嘱过我们,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要让观主开心一点。我虽然不知道观主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却很清楚,我们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是能一直陪伴她的。看着身边的熟人一个个随着年华逝去,这本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钟离公子,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请讲。”钟离道。

“倘若将来有适合观主的人,若是方便,还请帮忙撮合一下吧。”江掌柜诚恳道,“十五六岁的年纪本该是最好的时候,怎么能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就老了呢。”

没料到她说帮忙是帮这个忙,钟离还未给回复,江掌柜就已经起了身,几乎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外面来了香客,我就先去招呼了。”

她离开的十分利落,可是钟离心里却有些不太平静。

无关这个忙要不要他帮,而是一想到将来会有其他人站在傅杳的身边,而傅杳也会像之前靠近他那样贴近那个人,他心里就有些发闷。

殿内的香火还在袅袅直上,殿外江掌柜却是绵连带笑地去伙房给香客装糕点。

伙房里赵兴泰见了,问她:“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江掌柜模棱两可道:“大概是喜事。”

男女之事,往往是当事人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若真的喜欢,失去肯定会难受。她也只能是帮到这了。

……

皇宫。

皇后有些凶险,她这一胎中间因为受了惊,就一直怀相不好。哪怕有太医院和贵妃日夜看护着,平日里也都不怎么安稳。

这天早上,她在散步时,突然被跳出的野猫吓了一跳,动了胎气,还没足月的孩子就要掉了。绝望之下,皇后只好把傅杳搬了来。

有傅杳出手,母女均安,只是皇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有这两个也够了。”圣人后怕道。

将皇后安慰到睡去,圣人脸上没多少喜色。从前皇后好歹还有傅观主罩着,但这次机会用掉了,下一次,她不见得就能如此好运。

离开寝殿,圣人直接问傅杳道:“傅观主,皇后这事究竟是不是**?”

他倒更希望是**,**好歹可控。

傅杳却道:“若是**,陛下不应该早就查到了幕后凶手?”皇后本该在生五皇子时,难产而亡。因为她的插手,命运有所改变。但是她的寿元摆在那里,命薄的人,每一个明天都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圣人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想到了刚刚嗅到的血腥味,想到了若是将来有一天,皇后再也不能回应他,心里就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来人,去将寡人的佩剑拿来。”

傅杳让天玄子找剑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就旁敲侧击过天玄子,在知道他的佩剑被傅杳看中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傅杳找上门来。

在这之前,他想过很多要交换的东西,但眼下,他只想保住皇后的命。

贴身太监很快将他的佩剑取了来,那确实是一把神兵。被大周的国运浸润了两百多年的剑,而今灵性十足,一开窍,便有金龙跃出。得到它,都能省了找器魂的步骤。

“这柄剑是陪着□□皇帝征战天下的佩剑,是我大周的国之利器。”圣人轻抚佩剑,最后将它向傅杳递去,“而今寡人将此剑赠送给傅观主你,还请傅观主能为寡人分忧。”

傅杳早就在等这柄剑了,圣人要送,她当然不会推辞。

“我知道陛下忧心的是什么,我也确实能帮你解决。只是这解决的法子有些特殊,就不知陛下舍不舍得了。”傅杳道。

屏退左右,圣人问道:“观主请直说。”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我直接送那寿命给她就成。但是眼下我手中并无更多的寿命,所以要给皇后改命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傅杳道,“我可以给皇后布下祈命术,只要黎民百姓感恩皇后,为皇后祈福,那她的寿命便能得以延续。但是你也知道,深宫的女人又怎么能让百姓们心怀感恩,所以这就要看陛下你舍不舍得了。”

百姓的感恩来源于明政,皇后想到偿命,自然无法避免的进入前朝。皇后得权,这权利哪里来?自然是从圣人手里分的。

没想到条件竟然是这个,圣人迟迟没有说话。

傅杳也不催促他,她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符放到他的面前,“皇后能不能改命,一切都看陛下你的。”

说完,她拿着剑施施然离去。

次日,她再次进宫时,贵妃也在翊坤宫,见她来,神色有些古怪:“你那个符,他给皇后用了。”

这个他是谁,自是不必多言。

“真是没想到,投了一次胎,变化会这么大。”贵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前的时候,成天疑心疑鬼,能让他相信的只有死人。现在竟然这么大方,为了救皇后,权利都愿意分出去,我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傅杳摇头失笑,身体让了让,贵妃嘴里怀疑的人从门帘后走进来。

“皇后如何了?”圣人一进来就问道。

贵妃看着他,丝毫没有背后说他坏话被他听到的尴尬,“现在还在睡。”

“辛苦你了。”圣人抬腿就往内室走去。之所以没让贵妃回去,是因为有贵妃在这,他才更放心。

他这么若无其事,贵妃反而有些不悦了,她叫住他道:“等一下,难道陛下你一点都不好奇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人背对着她,“好奇又如何。无论是前世还是下辈子,那都不是现在。既然不是现在,于我来说,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意义。”

说完,他进了内室,留下贵妃怔在原地。

许久后,贵妃才回过神来,朝着傅杳呐呐道:“傅观主,或许这回我是真要离开了。”

里面皇后醒了,傅杳进去瞧了瞧,确定祈命术准确无误后,就没再打扰帝后二人。

“观主不如去我宫里坐坐?”贵妃邀请道。

傅杳想到她和钟离认识,也就应了,“好。”

到永安宫后,永安宫没什么生气。贵妃命人去备下了酒菜,她们两个就在殿中对饮。

差不多一壶酒下肚后,贵妃倒了倒空酒壶,见一滴都没了,不由道:“这是什么酒,怎么都喝不醉人。”

傅杳用黄粱笔画了一坛黄粱酒给她,“喝这个,钟离都喝醉过。”

“哦?”贵妃来了兴趣,“钟离公子都会醉的酒,那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她笑起了狐狸眼,抱着酒坛子就开始灌。

一开始,“味道似乎也不怎么样,很平淡嘛。”五口下肚,“傅观主你怎么有三个头。”半坛子黄粱酒没了后,她抱着旁边的花瓶一直在抹眼泪,“你们都已经忘了前尘往事,为什么我还要记得。”

傅杳就在旁边默默饮酒,随着贵妃的哭诉,渐渐也能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

当今圣上前世是代国的国君褚景巍,萧太后便是他的宠妃,至于皇后,则是褚景巍第一任皇后赵焱的转世。

褚景巍当时是个很不受宠的皇子,他的母妃地位卑贱,在宫中一直靠着装疯卖傻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褚景巍成年时,当时宫里其他人不希望他有后台强横的岳家,皇后随便指了个没有实权的朝臣女儿嫁给他,也就是赵焱。

赵焱心思聪慧,在未出阁时便一直藏拙,从来都不显名声,皇后因此才会看中她无才无德。

在嫁给褚景巍后,赵焱便知道丈夫其实一直都在装疯卖傻。她心疼丈夫之余,便开始不遗余力地帮着丈夫筹谋一切。

一个没权没势还不受宠的皇子想要等上大宝,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赵焱的聪慧与谋略,让褚景巍惊愕之余,十分惊喜。他们夫妻俩一路携手并进,在夺嫡之争中笑到了最后。

皇帝大行,褚景巍坐上了龙椅。从前的功臣一一得赏,赵焱也成为了皇后,而且帝后十分恩爱,朝臣劝褚景巍选妃,都能被皇帝给骂的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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