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哥儿六个月的时候, 周寂年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翰林院大学士打听到,给周寂年指派职位的是吏部员外郎,从六品官员。

大学士信中最后还提到黄侍郎非常欣赏他的文章, 并且给周寂年递了一句话是:君之妙笔, 从庸可惜, 天脚有职, 京中一叙。

周寂年思虑一番,最终决定择日上任。

尚书管六部,吏部管官吏。那吏部员外郎的背景正是中书侍郎黄敦义, 黄侍郎乃朝廷正三品官员。

看来上一世他被分去荒芜的北坪县做县令,也是黄敦义的意思。那年他中举之后, 举家上京,机缘巧合被引荐给了黄敦义,急功近利的他接下了黄敦义的橄榄枝。

他万万没想到, 这一世还没等他上京,只因一篇文章, 又被黄敦义相中做女婿首选了!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就算寻了别的由头拒绝做拿七品芝麻官, 上京也斗不过三品命官黄敦义。

罢了, 这一世他有了宁郎,父母康健, 倒也不必急于作为。

既然地方需要他, 早一步入仕又何妨,待他步步攀登,重上高堂罢!

只是他最最担心的就是渝哥儿。

他和谢尧、羌活

谢宁两夫夫吃完喜宴回周宅,谢宁将渝哥儿放在床上,渝哥儿已经开始羊奶母乳混吃了,这会儿谢宁正一勺一勺的给他喂羊奶。

吃饱了渝哥儿趴在床上,两只肥肥的爪爪揣在胸前,昂着脑袋四处看。

“都六个月了,还不会翻身,说你呢,儿子。”谢宁也趴在床上,撅着屁股和渝哥儿面对着面。

周寂年捏着拧干的温热毛巾去给渝哥儿擦了脸,又擦了擦他肉肉的手脚。

渝哥儿脚心被摸了摸,五根小脚指头四处支棱,他痒痒的直呵呵,小宝宝嫩嫩的笑声咔咔的。

熄灯前,一家三口躺在床上说说话。

周寂年坐着,谢宁头枕着他的大腿躺着。谢宁用小腿把渝哥儿撑起来,两手握着儿子的腋下,上下上下的伸腿。

渝哥儿这个小肉坨坨乖乖巧巧地趴在爹爹小腿上,让爹爹带他玩‘起飞飞’,开心的直笑。

闹了一会儿,到了他睡觉的点儿,他眨了眨眼睛,很快就眯眯眼了,周寂年过去把他横抱在怀里,他就摊着小身板睡着了。

谢宁玩不到儿子了,吃味地说:“怪不得他半岁还不会翻身,都是小手去抓拨浪鼓,另一小手被爷爷捏着。

“嗯嗯!”渝哥儿抿着嘴发声,坐不住要去抱花花红红的拨浪鼓。

他动来动去,爷爷不小心伤了他肉肉的小爪爪,渝哥儿上下甩手,不乐意剪指甲了,嘴里也“啊啊……”的喊。

他还没哭呢,林锦却吓坏了,都渗出血珠子了,“你就不能仔细些?”

他搡了一把丈夫,抱起渝哥儿就去找羌活。

“羌活啊,快,渝哥儿手破了……”林锦自责极了,该他给剪指甲的,当家的这个不靠谱的。

渝哥儿没哭,他这个当爷爷的先红了眼。

羌活放下手里的药书,去捧了渝哥儿的小爪子看,抹去指尖那一小滴血珠子……

小指头上、指甲盖上、还有小手掌都一点伤口没有。

林锦也惊了,明明都渗血珠子了,怎么没有伤口?

“没有受伤呢,锦爷瞧瞧自己的手,莫不是伤了自己叫渝哥儿沾上了?”羌活抓着渝哥儿的肥爪爪翻来覆去的检查,十分确定一点伤口都无。

将渝哥儿递给羌活抱着,林锦翻来翻去的看自己的手,他肯定是没受伤的,要不他能不知道疼?,莫要动了他小手,叫他疼了就不好了。”

周寂年去捏了儿子的小肉手细细检查,确实一点儿伤口都没有,想来是宁郎自愈的本事遗传给了儿子。

谢宁见爹爹愧疚,开口给爹爹开解宽心,说道:“没有伤口想是没受伤,我晚上注意些就是。爹别担心了,小娃儿磕碰乃常事,

我们渝哥儿可喜欢爷爷了,渝哥儿,是不是啊?”

“哼……嗯啊……”渝哥儿动了动小嘴巴,喉咙里哼哼算是回答了。

送林锦出门之后,谢宁抱着渝哥儿仔细盯着他的小身子观察,一边念:“寂年,他是我生的……你说他会不会和我一样可以自愈?”

周寂年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儿子。

渝哥儿眨了眨眼睛,动也懒得动,眼神都不说给父亲一个,兀自啃着大拇指。

过了半晌,周寂年才抬头看着宁郎说:“应该是的,他生来就会水,应该也和你有关。”

这一发现让谢宁有些开心,毕竟随夫君上任,路途遥远,渝哥儿天生好体质,他们做父亲的总算能放些心了。

下午多喝了些水,晚上给渝哥儿洗澡的时候,渝哥儿的小…爹!”

他把渝哥儿放在自己曲起的大腿上,渝哥儿两只嫩嫩肥肥的脚丫踩着爹爹的肚皮,背靠爹爹大腿,两只手捧着白萝卜条啃啊啃,不怎么搭理人。

一家三口都梳洗完躺在床上了,谢宁轻轻触抚渝哥儿鼓鼓囊囊的小奶肚,渝哥儿眯了眯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周寂年抱着他放去摇篮里,回到床上压在小夫郎身上,两夫夫盖着被子快活一番,才熄了灯睡去。

……

天转温的时候,谢宁开了一家‘谢记食铺’,周老三两口子在周寂年做的思想功夫下,半分都没有反对。

要知道在庆朝,进了门就彻彻底底是周家人了,外人只能称谢宁为周谢氏,意思是他从此姓周。

经过儿子一番思想运作,周老三两口子只觉得宁郎孝顺,值得尊敬。虽然没有明着支持谢宁开以‘谢’命名的铺子,但是暗地里帮着带孙子,主家务,也是很给谢宁减轻负担了。

谢记食铺之所以叫‘食铺’,因为开业这天,门口摆了个五层大屉笼,每屉蒸了一碗一碗的菜。

干豆角蒸腊肉、蒸素肉干、剁椒蒸鱼块、粉蒸肉等等。得好好孝顺阿父和你娘亲,在家多配合大嫂担些事,多警醒着些。”

李诗怡拿了手帕沾了沾眼角,顺了顺心口道:“是了,尧哥还读书着呢,三年后进京赶考,若是一举高中,留在京城,天子脚下,定是能和宁哥再会面的。”

她这话倒是很坚信周寂年会升迁,是吉祥话也是一份祝福,谢宁明白,细细又叮嘱了妹妹几句。

又过了三日,三辆马车便出发了,同行的还有朝廷派来护行的六名武士。

周寂年和谢宁抱着儿子坐第一辆,石头坐车厢外;老两口坐第二辆,绿禾坐车厢外;羌活则带着母羊坐第三辆,后面拉了几个箱子,厢里堆了些布软。

真正临别,谢大树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谢尧和周寂年承诺,“寂年,京城见。”

意思是他会试一定要中,留在京城等周寂年。

“京城见,大哥。”

……

赶路途中,最担心的就是才九个月的渝哥儿,好在有羌活,且渝哥儿本身体质就好。只每每路过客栈,定要停下歇息,打桶水让渝哥儿游游,他生龙活虎,倒是健健康康的。

渝哥儿是先会坐,再?“那再给您上一盘桂花藕、风炉豆腐、清炒芥菜。”

谢宁点头答应,又给儿子点了西红柿鱼肉疙瘩汤,特意交代,少油少盐。

渝哥儿和他胃口一致,鱼虾爱蒸熟保留原本的鲜味,这种很是爱吃。

待上了菜,摆盘很是精致,可惜分量特别小。

林锦又加了几个菜,等小二出了门,开口闹了笑话,“这份量,莫不是欺我们人生地不熟?”

谢宁分了大闸蟹给爹爹,听周三丰说:“那倒不至于,方才上楼,我看了看一楼几张桌子摆的,都是这份量。”

林锦打趣丈夫,“我还当

你是出门不管事的,原是也盯着呢?”

周三丰憨笑两声,落筷吃菜。

林锦垫吧几口,扯了鸡腿去递到谢宁碗里,伸手抱了渝哥儿在怀里,“你先吃点儿,我来喂一喂。”

那叫花鸡是用荷叶包来的,色泽金黄,看起来很有食欲,吃进嘴里,有荷叶的清香,鸡肉鲜嫩酥软,香味浓郁,吃起来倒是别有风味。

建州的菜偏甜口,除了桂花藕,藕眼儿里塞满了糯米,淋上粘稠的糖浆,吃起来粉糯可口以外,其他的素菜几人内有一些奇怪的片段,谢宁忍不住发了愣,就这么一会儿,就有了红鲤游过来,用鱼嘴触碰他的手背。

那鱼儿用鱼嘴戳谢宁手背,见谢宁还不明白,又唤了两只红色鲤鱼过来,谢宁被大脑指引着去看拱桥。

眼前拱桥瞬间塌陷,上面的行人掉进河里,刚浮在水面,就被桥上的落石和人砸了脑袋,一时间血液在河水里蔓延开来……

“啊……”谢宁收回手,眨了下眼睛。

林锦赶忙过去扶起他来,“宁郎怎了?可是被鱼咬了?”

周围人被谢宁惊叫吓着,忍不住看向他,都以为谢宁被鱼吓着了。

谢宁眨眨眼睛,视线越过林锦爹爹,拱桥完好无损,上面不少行人匆匆过桥,也有人站在桥上朝下观鱼。

谢宁摸了摸额头,皱着眉说:“没有,刚刚腿麻了。”

说完他再次蹲下去,将手探进河里,没有鲤鱼过来,眼前没再出现拱桥崩塌场景。

那会儿眼前的幻觉太过真实,惨叫声犹如在耳,谢宁心神不宁的回去了。

晚上他将这事和周寂年说了,周寂年蹙眉深思,渝哥儿在床上翻来翻去,他还不会爬年,你看他。”

“嘎……咔咔咔……”渝哥儿见爹爹对自己笑的开怀,自己也更乐呵了,肉乎乎的小手臂一软,又趴下去了。

他不生气也不哭,趴着将脑袋侧垫在床上,对着两个父亲哈哈笑,口水滴在床上一小块水渍。

……

第二日一早,周寂年带着谢宁又去了大拱桥,清晨人并不多,谢宁先去了昨日蹲的水岸。

两手浸在河水里,周寂年则转着仔细看拱桥,桥面和桥基还算新,和独自垂钓的老者交谈了几句。

“阿爷安好,我初次来建州府,这桥建的真好,敢问可是新桥?”

垂钓老者头发花白,一双眼睛看着很有精神气儿,是个康健的老爷子,看了周寂年一眼,笑着露了稀疏的牙齿,开口说的是吴语。

大概意思是:不是新桥,前年才翻修了。

周寂年点了点头,难怪看表面没有任何异样。

他朝垂钓老者行了拱手礼,又说了两句吉祥话,这才回身去找谢宁。

一见着人,周寂年就问:“如何?那红鲤可还有出现?”

“没有。”谢宁摇了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周寂年对小夫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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