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看见九皇子天不亮从长公主帐内出来?”

十皇子离开了椅背, 眯着眼道。

躬身在他面前的小侍小声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九皇子衣衫不整从长公主帐内离开。两人独处整整一夜, 直到九皇子离开,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结绿才鬼鬼祟祟地回了帐篷。”

“……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十皇子顿了顿, 道:“此事不可声张。”

“喏。”

小侍离开后,十皇子的心腹侍人在他身边躬下身体,轻声道:“恭喜殿下,若是把此事捅给陛下, 九皇子和长公主都得脱一层皮。”

“不行。”十皇子垂下眼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一脸思索, 缓缓道:“……只是独居一夜, 谁也不能证明他们帐内是在挑灯夜读,还是行人兽之事。长公主巧舌如簧,一定能找到方法为自己开脱。父皇偏心皇姐, 此事不但会不了了之, 还会为我引来强敌。”

“那殿下是想……”

“外攻不行, 那就内破。”十皇子冷笑:“今日还未去给母后请安,走罢。”

穆皇后的帐前, 一众问安的嫔妃鱼贯而出。十皇子远远站在一旁, 等徐嫔和其他人都走远后,才从暗处走出,请求穆皇后的宫女通报。

过了一会, 穆皇后的心腹宫女杪春撩开帐门,笑道:

“殿下请进吧。”

十皇子步入帐内,规规矩矩地向坐在主位,正在侧身喝茶的穆皇后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了,日常不必这么见外。”穆皇后放下茶盏,面带笑意道:“起来罢。”

“多谢母后。”十皇子起身坐到穆皇后下手,关切道:“这香气……母后喝的可是儿子前些日子送来的饯花茶?”

“正是。”穆皇后笑道:“这茶花香十分别致,本宫已连喝几日。不想,你竟有如此制茶手艺。”

“母后若喜欢,儿子改日再送些来。”十皇子叹了口气,黯然道:“儿子身份卑微时,时常为生母制作饯花茶,如今生母不在,儿子为母后制茶,再想起从前那段时间,仿佛又有了母亲一般。”

“这是何话?你既叫我一声母后,我和你的亲生母亲又有何异?”穆皇后笑道。

“不瞒母后,在儿子心中,您早就是儿子的母亲了。若非母后安慰陪伴,儿子又怎能走出丧母的悲痛?”十皇子沉声道:“儿子本以为能成为您真正的儿子,日日陪伴在母亲身边,谁成想……唉,许是儿子福薄,能像如今这样每日早晚请安,儿子也心满意足了。”

提起此事,穆皇后也是一声长叹。

十皇子既生母早逝,又无母族拖累,乃过继嫡子的最佳人选,她是真心想将他过到自己名下的。奈何父亲眼中只有那个不成器的燕王……实在是造化弄人。

十皇子和穆皇后说了一会话,起身告辞时,穆皇后道:“杪春,送一送殿下。”

“不必了,让杪春服侍母后歇息罢,儿子傍晚再来看您。”

十皇子行了一礼,转身走出皇后帐篷。

经过一处草垛时,一双纤细柔媚的柔荑忽然伸出,将他整个人拉了进去。

十皇子的心腹侍人立即站远几步,为草垛里的二人望风。

“殿下,您走得这么快,就不怕旖儿追不上您么?”

“我走得再快,有你这个小浪蹄子跑得快?”

“奴婢只有殿下来向皇后请安的时候才能和您温存一二,能不跑快点吗?”

十皇子撩起她的长裙,

“殿下……啊……您、您就不怕被发现么?”

“被发现我就收了你,你不是做梦都想成为皇子的房内人么?”

“殿下……讨厌,旖儿只想做您……的内人……您什么时候才向皇后开……开口?您把奴婢要到身边,奴婢才好天天伺候殿下……”

“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情要是成了,你就做九皇子妃,不成,我就从母后那里把你要来,在我身边伺候。”

旖旎呼吸一窒,转头看向在她身后运动的十皇子: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你求之不得的机会。”十皇子伸手抚上旖旎脖子,在她耳边呢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浪蹄子每次看秦曜渊的时候,眼睛像是饿狼一样。”

“殿下……”

“这个提议,你怎么都不亏。成了是九皇子的女人,不成,是十皇子的女人。”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好好想想——”

地上的两个影子停顿片刻,终于分开。

旖旎身体绵软,强撑着草垛才没倒下。她看着正在整理衣裳的十皇子,道:“殿下……说话可算话?”

“自然。”十皇子拍平长袍,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

“霜降宴?”

秦秾华从手中书卷上抬起头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陛下今儿早上才发下旨意。”结绿一边侍弄着花瓶里新摘的野菊,一边说道:“殿下首次行围打的野狼太多了,陛下说狼肉性热,这个节气吃正好,要在霜降宴上对这次秋狝表现出色的人赏赐进行分赏,剩下的再快马送给临近的几个巡抚。”

秦秾华看着结绿手里侍弄的花,忽然道:“渊儿的帐内空荡荡的,你把这一瓶给他送去吧。”

结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把什么送给我?”

秦曜渊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殿下来得正好,奴婢这就把花给您送去。”

结绿笑了笑,拿着插满野菊花的珐琅玉壶春瓶走了出去。

“渊儿,今日感觉如何了?”秦秾华道。

少年在她身边坐下,原本宽敞的坐榻转瞬拥挤。

“好多了。”

秦秾华看他神色,较之前两天是好了一些。遂笑道:“上官景福给的药膏果然有用,你要是早些说实话,也不至于耽搁这么几天。”

“你关心我才好得快,关他的药膏什么事?”他懒洋洋地挑起眼皮。

秦秾华笑道:“父皇刚传下旨意,明晚要在营地里举办霜降宴。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出席了,免得被人灌酒,影响伤口愈合。”

“我要去。”他贴了过来,下巴搁上她的肩头:“我要看着你。”

“看我做什么?”

“看着你,免得谁又来一场‘雀屏中选’。”他道。

想起恨不起发皇榜为她招驸马的天寿帝,秦秾华违心道:“不会的。”

“不行。”他不容置疑道:“你去我也去。”

秦秾华只能道:“去可以,但你要听阿姊的话,不许喝酒。”

秦曜渊斜睨着她:“……那要是皇帝御赐呢?”

“不会的。”秦秾华安慰道:“父皇知道你还病着,怎么会赐酒给你?”

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日霜降宴,每人面前都有一杯霜降米酒。

天寿帝在主位上乐呵呵道:“霜降少不了这三样——霜降茶、霜降酒、霜降柿子!这霜降酒就在你们面前,霜降柿子,是陕西巡抚徐铭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还沾着陕西昨夜的露水,鲜甜可口,还有霜降茶,散席后就有人会给你们送去,拿来解酒,最好最好!”

火堆四周的筵席上,立即响起一阵拍马溜须声。

木柴奋力燃烧的噼啪声夹杂着欢声笑语,烘衬得夜宴格外热闹。

秦秾华端起桌上的米酒抿了一口,白酒的冲立即直冲心肺。她刚想叮嘱秦曜渊少喝,依然鼻青脸肿未消的岱钦就端着他的酒杯走到筵席中央,对天寿帝弯腰鞠了一躬,大声道:

“大朔的陛下,我想和你的九皇子喝一杯酒,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化干戈为玉帛’——你们还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想和九皇子交这个朋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天寿帝听了大笑道:“草原上来的朋友,果然豪爽!岱钦大度,朕当然乐于成全,若是你们二人的友谊能转化成都密和大朔的友谊,那就更好了!”

岱钦向着秦曜渊举起杯子,秦秾华在桌子底下撞了撞稳若泰山的秦曜渊的膝盖,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岱钦敬九皇子,草原欢迎勇士!我干了,九皇子要是看得起鄙人,就一口闷!”

岱钦一饮而尽,在空中倒扣酒杯,以示一滴不剩。

秦秾华刚要开口,秦曜渊已经一口喝尽了杯中米酒,坐了下来。

岱钦转身向着天寿帝再鞠一躬,大声道:

“大朔的陛下,岱钦还有一个美好的请求。”

“哦?”天寿帝起了兴趣,道:“你说。”

“岱钦想要求娶大朔公主,和大朔结永世之好。”

岱钦一言落下,场内一片哗然,众人目光绝大多数都落在三位公主身上。

玉京长公主,凤阳公主,汉阳公主,天寿帝未婚配的公主只剩这三人,岱钦所图,必是三人之一。

天寿帝的脸色有些不对了,他神色古怪:“朕有三位未婚的女儿,你想求娶的是哪一个?”

“七公主聪明伶俐,进退有度,岱钦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和智慧打动,愿娶七公主为正妃,立我们的儿子为继承人——”

秦秾华面不改色,筵席下的手死死按住想要起身的秦曜渊。

“你说的这些也太早了!”天寿帝脸色不好看,沉声道:“朕对玉京的婚事早有安排,此事不必再提。”

“敢问大朔陛下对七公主的婚事有什么安排?”岱钦不依不饶道:“不是岱钦不信陛下金口玉言,而是岱钦要回去向父王交差,若是没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恐怕父王,会认为大朔是看不起我都密一部……”

天寿帝被问住,面上慌乱一闪而过。

秦秾华松开秦曜渊的手,站了起来。

“这个理由就是玉京福薄。”秦秾华神色平静,缓缓道:“玉京自小体弱多病,御医曾断言活不过三十,我只愿常伴父皇膝下,在宫中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都密王子厚爱,玉京无以回报,只能铭记于心。”

“秾华……”

天寿帝急了,想为她话里的不婚之意找补,岱钦已经抢在他前头开口:

“七公主的意思是,此生不嫁?”

秦秾华微笑道:“不嫁。”

夜宴转眼闹开了锅,人们窃窃私语,为着秦秾华这番惊世之语。

秦辉仙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叫道:

“不嫁不嫁!娶还可……”

裴淑妃带着额角抽筋的微笑,一把捂住她的嘴。

“既然如此,岱钦也不强求。”岱钦朝天寿帝一拱手道:“大朔陛下不是还有两个公主么?”

天寿帝不耐烦道:“此事之后内阁再议,今日霜降宴,不要再说无关的事了。”

岱钦这才走回座位坐下,剩下的两个公主里,九公主秦望月脸色惨白。

草原困苦人尽皆知,这些草原蛮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长得丑还不爱干净,说的土话难听得要死,除非死了,否则嫁过去就要一嫁再嫁,嫁老子嫁儿子嫁孙子——世上还有比这可怕的地方吗?

八公主秦辉仙有母亲撑腰,她的母亲如今被贬为才人,外祖他们眼中只有哥哥,谁来给她撑腰?

霜降宴上美酒佳肴不断被端上餐桌,众人交头接耳不断,心思各异的目光不断在三个未婚公主身上打转。

天寿帝被岱钦败坏了心情,没一会就提前离场了。等到穆皇后也离场后,秦秾华也带着秦曜渊走上了回帐的归路。

“你真的这辈子都不嫁?”秦曜渊问。

“不嫁。”秦秾华顿了顿,道:“倾国来聘的,可以考虑一下。”

秦曜渊若有所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秦辉仙提着裙角,急急忙忙追了上来,她的大肥鹅跟在身后,啪嗒啪嗒地甩着鹅掌飞奔追逐。

“秦秾华!秦秾华!秦秾华!”

她一叠声地喊着,直到秦秾华停下脚步等她。

她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道:“你跑、跑那么快做什么!”

“八妹有事找我?”

“我才没事找你!”秦辉仙脸一红,说:“路就这么宽,咱们赶巧遇上了难道不能同路么?”

秦秾华笑道:“那便一起走罢。”

走了没两步,秦辉仙就按捺不住来意了,她状若无意道:“你当真不嫁啊?”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在关心她嫁不嫁?

秦秾华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说不准,我就像辉仙说得那样,反过来娶上几个呢?”

原本一声不吭的秦曜渊忽然沉下脸:“你休想。”

秦辉仙瞪大眼睛:“关你屁事?”

在世界大战爆发之前,秦秾华先一步转移话题道:“辉仙以后想找什么样的驸马呢?”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有什么好挑的?”她昂着下巴道:“你就不一样了,我看话本子里,被恶毒婆婆逼上东南枝的全是你这种软柿子!哼,你要是求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和你嫁去一家——”

秦曜渊:“你做梦。”

“关你一个铜板的事吗?!”秦辉仙瞪大眼睛,怒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打小孩!”

秦曜渊提起一丝冷笑,也在捏自己的指骨:“来。”

三人吵吵嚷嚷一路,大多数时候,路上回荡的都是秦辉仙小斗鸡似的声音。

秦辉仙离开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

皎洁而明亮的月光下,秦曜渊的脸上浮着一抹薄红,秦秾华无意间一抬眼,就看见他在直勾勾地看她。

“看我做什么?”她笑道。

“你好看。”他说,眼睛发亮。

秦秾华在他泛红的额头和脸颊都摸了一把,说:“怎么这么烫?”

他握住她的手,将其贴在脸颊,舒服地叹了口气:“阿姊……”

在谁都可能经过的路上,秦秾华不想表现得过度亲密。

她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回去早些睡吧,你醉了。”

“……我想跟你睡。”他低声道。

秦秾华当没听见:“回去若有精神,就叫守门的小侍给你泡一壶霜降茶,要是醉得厉害,那就直接睡罢。”

“你不给我泡么?”他黏了过来。

秦秾华第二次推开他即将倒向自己的身体,道:“明日一早,阿姊再来看你。”

她的帐篷已经近在眼前,秦秾华无视眼巴巴看着她的秦曜渊,对身后的乌宝道:“乌宝,你送九皇子回去。”

“喏。”乌宝恭敬弯腰。

秦秾华走进帐篷后,他知道再站在这里惹人瞩目会惹她不快,只能往回走。

途径一处不平的地面时,他踢到一块小土丘,不禁踉跄一步。乌宝急忙上前想要扶他,他挥手打掉乌宝双手,低声道:“我……自己走……我可以……自己走……”

帐篷内,秦秾华坐在妆镜前拆着自己身上的首饰,结绿在她身后,一边解散发髻,一边悄悄看她。

“你想说什么,说罢。”秦秾华道。

结绿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神色失落:“没什么……”

秦秾华知道,她想说的一定和秦曜渊有关。她或许想劝她不要对秦曜渊如此冷漠,可是……她真的对他冷漠吗?

只不过是喝醉了而已……

没有必要冒着惹上风言风语的危险留他住下,只是一杯醉人的米酒罢了,等第二天的朝阳来临,什么都不会变。

她是这么相信的。

……

昏暗无光的帐篷里,秦曜渊摸上床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倦怠无力,仿佛拖着一块沉重的铁石。

他倒上冰冷床榻,听得到自己身体里血流涌动的声音。

他是怎么了?

一簇说不清道不明的火在他体内燃烧,烧得他骨头缝里都在冒火光,即便躺着不动,热汗也一阵接一阵地涌出来。

他解掉衣襟扣子,敞着胸膛,依然觉得有火在胸腔里烧。不止是胸腔,火从下起,烧遍四肢百骸,冲击混沌大脑。

夜那么静,远处还在传来霜降宴的哄笑声。

他一丝睡意也无,浑身火烧火燎,睁眼望着头顶,想不通那里为什么会浮现出阿姊的模样?

他看到了穿着粉团花红襦裙的她,微笑着站在金鱼灯塔下,浑身洒满金子般的光辉。

他看到了她坐在青石台上,背靠灯海,手执一只狼毫,寥寥数笔,便在白灯笼上勾勒出一只翩翩蝴蝶。

他看到了她站在一群老夫子之间对他笑,默默向他传递两个人的密语。

他看到了她微笑的样子,蹙眉思索的样子,掩唇低咳的样子,骄傲的样子,脆弱的样子。他的整颗心都被她占满……她呢?

“阿姊……你能不能对我再好一点?”

他望着天,喃喃自语。

一双柔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身体,是谁在娇声说话?

“殿下被谁伤了心?旖儿会好好对殿下的……”

身上的人,和他日思夜想的人重合。

窸窸窣窣,是他的外袍被完全解开的声音,“她”动人的笑颜,在伸手向他裤子伸去的时候,变为惊恐和痛苦,一丝呜咽从她喉中发出。

秦曜渊单手掐着她的脖子,一声脆响后,旖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你也配?”

他一脚将尸体踢下床榻,因为难受而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阿姊……”

好想你……

“渊儿?”

一声不确定的呼喊在夜色里响起,他以为自己自幻觉之后,幻听也来了。然而她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扣人心弦,他贫瘠的想象力,怎么能够编织出如她一般梦幻的幻境?

他定定地看着出现在门帘前的她,害怕一个眨眼,就让她消失不见。

阿姊……

阿姊……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

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担心的秦秾华只在旖旎尸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渊儿……你怎么了?”

他目光涣散,面颊较之分开时更为通红,秦秾华刚试了他脸上的温度,右手就被紧紧攥住了。

“阿姊……?”他看着她,声音低若蚊吟。

“是我。”她轻声道。

“秦秾华?”

“是我。”

她话音刚落,就被秦曜渊拉进了怀里。

咚咚咚,咚咚咚。

近在咫尺的地方,有鼓声在响。

“你怎么才来……”他哑声道:“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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