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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两日,康姨父和王老夫人先后上门。长柏使人给明兰传话:前头的事有你父兄和夫婿呢,你好好照料老即可——以上完整句属于汗牛和海氏共同发挥想象力的结果。

明兰亦非好事之人,当即从善如流,老老实实待在寿安堂,陪老说些傻笑话,在床头读两卷佛经,只不时询问探来的消息。

据小桃来报,这两日老爷盛紘表现甚佳。

康姨父来时,他一脸蔫了吧唧,口口声声息事宁人,说总不好真叫王家出个被休弃的女儿,那叫王家怎么做人呢,还请康姨父把康姨妈领回去。康姨父吓的不轻,生怕那个的老婆第n次绝地重生,指天咒誓的主动要求送入慎戒司,随即一溜烟跑了。

王老夫人来时,盛紘一副义愤填膺,开口圣人道理闭口天地良心,引经据典,直说的声泪俱下,几要与王家决裂,也非要重惩康王氏不可。

尤其关键的是,王氏昂首挺胸的出来,如烈士般表示愿意十年家庙念经,以示悔过。王老夫人还想多说两句,女儿已神情冰冷的离去,看都不愿多看老母一眼。

王老夫人般无奈,知此事已无可挽回,终于点头答应。

盛夏白昼,盘桓在门口窗下是十分辛苦之事,趁中场休息,小桃请汗牛小哥吃冰镇绿豆汤时,顺手套了些长柏夫妇的近况。

“……这两日,大少爷在屋里只说了五句半话。”汗牛痛陈工作之艰辛,“大奶奶身边的玉燕说,再四日就好了,我觉着没十天半月好不了。”这日没法过了!呜呜呜。

到第日,家齐聚盛府,说定一应事项。王老夫人答应送女入慎戒司,康姨父再保证绝不亏待元妻所出儿女,盛紘再保证将对几个外甥厚待如昔。

当日下午,众人就套齐马车,专捡那冷僻小道绕去了内务府。分掌慎戒司的内宦见多识广,加之顾廷烨早两日就打点好了,他也不问康王氏犯了什么过错,只叫娘家夫家一齐在书上用印签花,然后阴阴宣布事便落定,再不可更改。

康姨妈被塞嘴后五花大绑丢上马车,经过一条荒草杂生的窄细破陋的甬道,两边是高耸的青砖厚墙,远处依稀可见朱红黄瓦。

她还不知出了何事,直到被几个干枯漠然的粗服婆叉进一扇偏僻的黑漆大门,来到一个简陋阴森的屋里,她才低叫着挣扎起来,王家人不放心,在后头跟着进来。

王老夫人泪眼婆娑道:“孩,这里是慎戒司,你在这里好好的,我会常来……”

直如一个闷雷在耳边响起,后面的话康王氏听不清——慎戒司是什么地方,自己从小养尊处优,怎能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

她疯狂的呜呜叫起来,身旁婆刚扯掉她嘴里的布头,她就疯了似的嚎叫:“你怎能把女儿送进这种地方?!你算什么母亲?你又算什么哥哥?!你们要我死么?好狠的心,看着盛家富贵,你们就不管自己亲骨肉死活了!”

她双眼充血,疯癫欲狂,仿佛一只要撕人皮肉的凶兽,把王家母吓的齐齐退了一步。

“你不肯救我,何必把我生下来!自己把我爹看的严严实实,却总叫我贤惠妇道,我不如你的意,你就舍弃我!你不是我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小女儿憎恨自己,大女儿也这般怨毒,王老夫人终于抵受不住,咳出一口暗红的血,软软倒下,王舅父一把扶住,连连呼叫,见母亲人事不省,面如金纸,怒而对妹妹道:“母亲为你操碎了心,你却这般伤她?我不是你兄长,好好好,从今往后,你也不是我妹了!”

说完,背起老母就往外走,一时里外一团混乱,好容易人走干净了,一个素衣的中年女官缓缓从屋角走出,阴恻恻道:“这般忤逆不孝,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康王氏开口欲骂,那女官伸手就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直打的她两耳发鸣,她犹自不服,才骂两句‘贱婢’,那女官接过身边婆递过来的薄木板,照康王氏面颊用力抽下去,一连抽了十几下,打的康王氏两颊充血,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流血。

“你嘴巴再不老实,我就继续打。看你的性硬,还是我的板硬?”那女官面无表情。

康王氏半张脸痛的发麻,几欲晕死过去,偏绑的牢固没法动弹,只能咬牙道:“要我受你们的糟践,我宁可去死!”

那女官丝毫不动容,冷漠道:“我劝你别来寻死觅活这套,这儿死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当然活着更好,可以多一份供奉。

说着转身出去,四个糙陋粗壮的婆一拥而上,迅速把康王氏里外扒了个干净,收走绫缎后,扔下一套粗布衣裳,康王氏羞愤难当,却也没胆光着身出去,只得强忍脸上疼痛,边暗暗咒骂,边恨恨穿上那散发着霉味的布料。

四边门窗紧闭,静的叫人发慌,康王氏越来越害怕,难道自己下半辈真要困在这个鬼地方,不不,她不会的,一定得出去,前半生遇到多少险关,她总能渡过,这次也行!谁也别想欺侮她,她是兰溪王家的嫡长女!

这时一声吱呀,门开了一半,缓缓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康王氏眼睛一亮,赶紧冲上去握住她的手:“好嫂嫂,你终于来了,我……我……”

王舅母轻轻甩开她的手,满意的打量大姑破烂的脸颊和衣裳,悠悠道:“我来与你道别,原本是娘要说的,现下她叫姑姑气的半死不活,只好我来了。”

康王氏哭道:“我适才是昏了头了,居然辱骂母亲!求母亲来看我,我一定磕头认错……哥哥也恼了我罢,求嫂嫂与我说些好话,把我救出去……”

“呵呵,姑姑真是说笑了,您博多才,怎不知这慎戒司的规矩,但凡进来了,非有皇命,哪有出去的?难不成姑姑要我们来这皇宫劫人?”王舅母掩袖而笑。

康王氏用力摇晃嫂,急道:“那就叫哥哥去求皇上!”

王舅母笑的更厉害了:“哟哟,姑姑好大的口气。可惜你芝麻绿豆的官儿,寻常得见天颜尚不容易,更别说开口求恩典了。”

康王氏愤然大叫:“我爹是朝元老,灵位供奉在名臣阁里,皇上不能开恩于我?!”

“一朝天一朝臣,姑姑呀,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年月了。再说了,前几年法办的那高家老爷,他爹也是朝元老呢。”

康王氏颓然的放开手,惊惧交加:“难道真没人能去求皇上了么?”

王舅母凉凉道:“亲戚里头,只有两个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一个是顾侯爷,一个是安阳老王爷。不过……”她笑了笑,“姑姑觉着,盛家的六丫头愿叫夫婿去求恩典呢,还是姑姑的那位庶女盼您出去呢?”

明兰对自己切齿恨意,康王氏还是知道的,只能希冀着:“金姨娘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呢?那死丫头敢不听话,我就卖了她娘!”

王舅母满心滑稽,摇头笑道:“先别惦记着卖别人。姑姑身边那些心腹,从祁妈妈起,一个不落,这两日就要被发往滇边了。”

“这是为何?”

王舅母道:“你以为王家会留着那些知道此事的人么?何况,这帮奴才非但没劝着姑姑,还帮衬撺掇,母亲如今一口气全出在他们身上了。”

康王氏无计可施,跺脚撒泼起来,甩着满头乱发:“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出去!叫娘想法,叫哥哥想法,去送银,给人许官儿,去托父亲生前的友人……”

王舅母打断她满口的胡言:“别做梦了,你是别想出去了。姑姑以为,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她冷冷一笑,讥讽道,“乍闻此时,大妹夫来势汹汹就要写休书,或一条白绫了结了你。盛家亦不肯罢休,最后,为着王家的体面,也为着你的性命,只能送你进来了。”

康王氏愤愤然道:“我就知道娘是为了王家的体面。康家要休就休好了,我离了康家也能过日,总胜于我在这里活受罪。”

“王家不止你一个人,母亲还有旁的儿孙要顾呢。姑姑也别以为是了,真当自己是金凤凰,是天之骄女?”王舅母讥笑,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康王氏恨恨抬头:“嫂嫂如今乐坏了吧,巴不得见我这般凄惨。”

“你说的没错。”王舅母坦承不讳。

康王氏大怒:“你……!”

“人人都说王家是好亲事,婆母和夫婿都是和善人,谁知却碰上你这么个小姑。”

王舅母拢了拢鬓发,平静的神色下是隐含多年的怨气,“……我很早就知未来婆家有两个姑娘,我没有姊妹,总想着要当你们亲妹妹般待着,一家和乐。可从我进门起,你就在母亲面前搬弄,变着法儿的挑剔,叫我立规矩,还在你兄长面前挑拨。你当我不知……哼,我都知道。可我没法,只好想尽办法讨好你,甚至你身边的丫头,婆。”

想起那段屈辱的日,王舅母多少恨意涌上心头。

“那年,我刚生了佑哥儿他大姐,你就撺掇母亲给相公纳二房,我暗中哭了多少次,夜里怕的醒过来,好在你哥哥温厚,娘也算明理,才没听你的话。呵呵,你又不高兴了吧。……你自小就这脾气,人人都该听你的,看你脸色,把你捧在头顶上,但凡有半点不依的,你就要发脾气。未嫁的小姑插手兄嫂的房里事,真是闻所未闻,也叫我见识了。”

康王氏脸颊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她素来不把这嫂当回事,没想到……

“千盼万盼,你总算出阁了,谁知……”王舅母讥嘲的看着她,“你瞧上我那尊白玉送观音,那是我娘步一叩首从枫霞山上求来的。你说要就要;还说否则就不嫁,我还得笑着双手奉上。谢天谢地,我后来还是有了佑哥儿。可是,自那日起,我心底真恨了你。”

想起母亲担心自己迟迟未生,到枫霞山虔诚叩拜,磕头下跪弄的满身是伤,她不自觉的扯动脸颊,露出狰狞恨意。

康王氏猛然想到一事,大叫:“你不许为难我的元儿!你有气冲我来……”

王舅母仰颈大笑,笑的几乎出了眼泪:“原先我还不敢动她,只想着纳个妾就算了,如今……呵呵,你放心,回头我就去物色好人家,给佑哥儿寻一个平妻!”

“平妻?你敢?!”康姨母上前来扯她的衣襟,疯狂嘶吼,“元儿能不能生还两说,就是生不出来,纳个婢女算完了,回头留去母!”

王舅母一拐肘撞开了她,冷笑道:“你当自己还是那个要风得风的王家大小姐么?我呸,也不照照镜!我告诉你,元儿是决计不能生育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动了手脚!”康王氏这方面反应很快,她自己就常这么干,“你好狠的心,她也是你的外甥女呀!是你的儿媳呀!”

王舅母拉平袖,目中含冰:“元儿这种媳妇,白贴我金山银山也不要,可恨母亲偏心,我只能受着。本想她年纪还小,好好调教也就是了,谁知……哼哼,她进门后没大没小,不恭不敬,我不过训斥她几句,她就回娘家告状。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康王氏想起那件隐秘,不由得满头大汗。

王舅母冷声道:“你对元儿说,母亲年纪大管不动事了,佑哥儿父又都老实,只要我一死,到时不但没人管束她,整个王家也都攥在手里了!你还给了元儿好些好东西罢。哼哼,可惜你女儿只了你的歹毒,却没到你的心计,轻易信了身边人,叫我套了个清楚。”

她忽然昂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元儿无处向我下手,我却有的是机会。我使人去青楼寻了一味上好汤药,给元儿服了。她这辈休想生儿育女!”

康王氏尖叫一声,伸出十个尖尖手指向她扑去,可惜脚步踉跄,叫王舅母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康王氏只能哭道:“那都是我的主意!你若不忿,大可朝母亲告状,狠狠罚我们母女便是,何必朝个孩下手!”

王舅母嘲笑道:“告了又如何?娘素来偏心你,这回盛氏倾全家之力,才把你送进来,姑姑本事大,我可不敢轻忽。”

“我要把你这毒妇行径告诉母亲!”

王舅母笑道:“下回慎戒司开门,须等到明年正月;那会儿,全家早随你哥哥赴外任去了。你哥哥虽不能留京,不过倒谋了个好去处,是山温水暖的江南,正好养病,如无意外,又是两任吧。”

她压低声音,满眼微笑,“这回母亲叫你气的不轻,大夫说情形不好,陈年旧疾都泛上来了。你说,七八年后,她老人家还在么?或说,那会儿她还发作得动么?”

一阵冰冷蔓延至康姨妈的心头,坐在地上,只如一只无能为力的困兽——王老夫人的身她很清楚,早已沉疴多年;正因恐母亲时日不长,她才想尽快多做些事,免得将来无人可护持时,寸步难行。谁知这回踢到铁板——都怪那盛家丫头,不依不饶,非要彻查到底。

王舅母拾起她的手,啧啧道:“姑姑这双手保养的好,这把年纪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嫩白细滑。唉,以后却要劈柴,浣衣,做粗活,待长了冻疮,老茧……啧啧,真可惜了。”

她直起身来,缓缓走到门边,“允儿是个心善的孩,也有福气,想来盛家不会为难她。至于元儿嘛……她行事横冲直撞,招摇跋扈,倒像是犯了疯病,我会找个院给她好好养病。姑姑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定叫她好吃好喝的过日。”

一脚踏出门外,身后传来康王氏的嚎啕大哭,夹杂着许多刻毒咒骂,那个中年女官幽灵般的靠近过来,低声道:“不必烦扰,虽说惯例是每年可见亲人两回,可规矩都是人定的。到了日,报个有恙不能出来,也就是了。”

权贵人家的把戏多了,她每年也能进账不少。

王舅母微笑:“如此劳烦姐姐了。每年供奉我会送来,还有些薄礼姐姐可千万别嫌弃呀。”

只要熬到王老夫人过世,就算康晋和允儿知道了也不打紧,更何况自己早把证据痕迹抹了个干净,康王氏无凭无据,未必有人相信她的疯言疯语。

多年委曲求全,今日雪耻,王舅母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想到终于摆脱了这个魔咒般阴魂不散的祸害,丈夫再也不用低声下气去求情善后,自己也不用每年省出银两来供她挥霍,便是盛夏滚烫的日头直照在脸上,也不以为意——还有儿,这回她要好好挑选,出身低些也不打紧,只要行端正,为人贤惠。

走到外头,康家是早不见人影,盛家也回去了,又因婆母骤病,丈夫先护着回了家,王舅母就坐另一辆马车,想了想,却不直接回府,而是绕到了盛府。

进府后,她寻了王氏,好生一番安慰劝抚,王氏正又害怕又憋屈,两眼泪汪汪的道谢:“我知道嫂对我好,只可恨我自己嫡亲姐姐却来害我。”

王舅母叹口气,这位小姑虽说脾气不好,但那些年也没为难过她,只是强头掘脑的不讨人喜欢,倒是她女儿如兰,听说如今愈发稳重了。唉,当初讨了如兰也不错,偏叫那可恶的毁了儿姻缘。

王氏擤了把鼻涕,犹自哭道,“我那狠心的孽障,叫我这两日就启程,还说什么……早去早回,早早积满十年!”

那死小真是铁石心肠,还写了个字幅送来,上书‘x年八月二十五’——这是他规定自己启程的日——叫她挂到家庙的墙上,时时看着,好心里有数。那臭小还一脸大方道,十年后的八月,她可以提前半月回来,正好全家过中秋。

呜呜呜,这是人说的话嘛!

总算海氏暗中告诉她,只要老气消了,心软了,由她开口,说不定王氏可早几年回来。还送来她亲手订的空白本,雪白的绢纸上,用笔直纤细的墨线划好了格,叫婆母这几年多识些字,好好练习书法,用心抄几本经书送给老,以表忏悔之意。

呜呜,还是儿媳好,又孝顺,又体贴,可惜自己现下实在没脸见她。

还不止,慧姐儿自小是王氏带着的,每日都要搂着祖母入睡,日前长柏把女儿从她屋里带走,小孙女揪着她的衣裳哭的跟泪人似的,死活不愿离开,最后叫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了带走——王氏哭的肝肠寸断,心都要碎了,这时她才痛彻心扉的悔恨起来。

青天在上,她不该起歹心,不该有恶念,现在菩萨在罚她了。

王舅母劝慰好王氏,又叫婆引着去了寿安堂。

拜见过盛老,只见她气色渐转,半倚在床头跟全哥儿说话,海氏抱着才几个月的小儿在旁笑着凑趣,长柏却在一旁训斥妹,声音低,听不甚清。

王舅母真心诚意的说了好些祝愿康复的话,因不知盛老此时是否知情,半句没点到下毒之事,盛老满脸笑容,好声好气的跟她拉家常。长柏兄妹和海氏也起身行礼,互道平安,见盛家人对自己和善依旧,王舅母方放下心来,又说得几句,她才告辞。

因海氏抱着孩,长柏就扯着明兰送客,站在门廊下,见王舅母走远,长柏转过头来又要开口,明兰抱着脑袋哀求:“哥,你别数落我了!我已给爹磕头赔罪了,你还要如何?”

长柏板着面孔:“言为心声,你说这句‘还要如何’就是心中不服。圣人云……”

“求你了,哥,我真知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要把事情闹大,不该任性妄为软禁姨母,更不该胆大包天去捉人……”

“不对,这些你都没错。”长柏道,“若是我,也会这么做。”

明兰一脸错愕:“那……我哪里错了?”

长柏一个爆栗敲在明兰脑门上,训道:“你不该仗着夫家权势顶撞父亲,叫父亲下不来台。父亲再不对也是长辈,你开口要挟,闭口讥讽,岂是为人女之道?父亲并非不明理之人,你好好与他分析利弊,道明个中厉害,自然父女同心,一齐应对。这么点事,就哭天抢地的要死要活的,平日的机巧哪去了?只有闲聪明的能耐。”

明兰被训的一头脸的灰土,还半句辩驳不出,嘟囔道:“我哪有哥哥聪明。姨母下毒,可以从朝堂说到内宅,从眼下说到几十年后……”

长柏眼睛一瞪,又要一个爆栗敲下去,明兰脖一缩,忙道:“我这不认错了嘛。又哭又端茶的,爹爹都不怪我了!”其实盛紘是就着台阶,下了算了。

正说着,明兰忽觉一阵恶心,捂嘴欲吐,半道上又没吐出来。此时,兄妹二人已回到屋里,只见林医正给老请脉。

长柏继续训话:“我的话很恶心么?”认错态其不端正。

明兰摇头摆手,还是海氏瞧出些不对劲来,关怀道:“妹妹这几日脸色不好,现下林医也在,性叫瞧瞧。”

盛老满心担忧,忙叫明兰坐下。

林医笑呵呵的搭下根手指,未几,他脸上露出古怪神情,瞥了眼明兰,继续静心号脉,盛老见医迟迟不开口,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林医微笑着起身,拱手道:“恭喜老,夫人这是有喜了。”

屋内一片安静,长柏看看自己适才敲爆栗的两根手指,海氏看看明兰平坦的肚皮,全哥儿看看熟睡如小猪的弟弟,明兰坐在窗边的师椅上,毫无自觉的傻傻微笑:“多久了?”

“两个月多了。”林医苦笑,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孕妇,“脉象平整有力,夫人不必担忧,只是近日有些操劳,好好休憩阵就好了。”又吩咐了几句,然后躬身退出屋内。

盛老木然坐在床上,默了很久很久;忽然暴怒,拍着床沿骂道:“你赶紧给我滚回去!今日就回!”转头对房妈妈道,“去给她收拾东西,连姑爷的一起!你亲自送她回侯府,交到崔妈妈手里,不许出差错了!”

又狠狠捶了个软枕头,指着明兰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冤家,两口一道在我这骗吃骗喝,再敢多耽搁半刻,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见祖母真的发怒了,明兰抱头鼠窜,老老实实跟着房妈妈走了,海氏笑着拉全哥儿跟了出去,屋里只剩祖孙二人,外加炕上一个睡熟了不知何时睡醒了也不会知事的小小婴儿。

“这可恶的冤家!”盛老忍了许久。

长柏含笑看着祖母,过了会儿,他忽的跪下:“如无意外,孙儿这回当会续任。待祖母病好了,就跟孙儿一道过去罢。”

盛老沉吟不语,长柏轻轻道:“祖母全都知道了罢。”盛老苦笑道:“房妈妈瞒不住我。唉,人心叵测,谁料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奇遇。”

长柏仰头道:“祖母,跟孙儿到任上去罢。那儿虽不如京城繁华,但民风淳朴,山清水秀,景致别有一番风情。祖母不是老想到处走走么,就跟孙儿去罢。”

盛老叹道:“惦记着到处走走的,不是我,是孔嬷嬷。她身不好,早早去了,我总想替她圆了这个心愿。”

“这不是正好么。”长柏道,“我和您孙媳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看着孙清明洞彻的眼睛,盛老暗叹一声。

她明白他的心意,自己素来是眼里不揉沙的性,此次盛紘的那些小心思,实在让她很不舒服,与其相见要做母慈孝的戏,不如性避开,数年后再见,也就淡忘了。

“只怕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父相连,盛紘的名声不好,长柏也难免受牵连。

“祖母不必忧心,就说那儿有位名医,孙请您去寻医的。”

盛老失笑:“当心吹破了牛皮,真有人去你那儿寻名医。”

长柏笑道:“那就说,那名医云游四海,替祖母瞧好了病后,又走了。”

老摇头而笑,忽觉心胸开阔,往事也不那么可鄙可恨了。

门外的汗牛听的满头大汗:完了完了,今日大少爷貌似又在内宅说了很多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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