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还真漂亮!”托马斯说。

林肯·莱姆往窗外看去,能看到哈得孙河,看到对岸帕拉塞德断崖,还有新泽西的山脉。可能也是宾夕法尼亚的山。他立刻把头转开,他脸上的表情在说他觉得这种开阔的视野,以及告诉他这里风景漂亮的人,都一样无聊透顶。

他们在桑福德基金会,在死去的威廉·阿什伯里位于西八十二街希拉姆·桑福德大楼顶楼的办公室里。华尔街还没对他的死亡和他过去几天里所参与的犯罪行为作出反应。但金融界并不会因此停下脚步;毕竟,一个赢利公司某个主管的坏消息,当然不如安隆和环球电讯主管背叛股东和雇员的消息引人注目。

阿米莉亚·萨克斯已经搜查过办公室了,带走了与阿什伯里和博伊德有关的证据,并将这个房间的某些部分封锁了起来。现在大家所在的会议室里装饰着彩色窗户和蔷薇木地板。

莱姆和托马斯旁边坐的是吉纳瓦·塞特尔和律师韦斯利·戈茨。莱姆对自己曾怀疑过戈茨感到好笑。因为他忽然到莱姆的公寓找吉纳瓦,使案子更为复杂;再加上他对第十四条修正案的阴谋论观点,莱姆认为这名律师有足够强烈的动机,为的是不让任何事情危及这个公民自由意志的重要武器。莱姆还怀疑这个男人对之前保险公司雇主的忠诚足以让他背叛吉纳瓦。

不过莱姆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任何人,因此也不必道歉。在莱姆和萨克斯发现这个案子出现意料之外的转折后,刑事鉴定专家聘请了戈茨。当然,吉纳瓦对这件事也非常赞成。

在大理石咖啡桌的另一头,坐着桑福德信托银行的总裁格列高利·汉森,他的助理斯特拉·特纳,以及桑福德法律事务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四十多岁的律师安东尼·科尔。莱姆昨天傍晚打电话给汉森,让他们今天来参加一个会议,讨论一下阿什伯里事件。现在他们三个都表现出一种不安。

汉森同意了,但立刻又表示,他和任何人一样,对于几天前在哥伦比亚大学发生的枪击事件以及阿什伯里的死非常震惊。除了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外,他对此事一无所知——包括珠宝交易所的抢劫案或恐怖袭击。莱姆和警方到底想问什么?

莱姆用标准的警察语气说:“只是例行的问题。”

于是,所有客套寒暄都省去了,汉森问:“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莱姆说了重点:威廉·阿什伯里雇了一名叫汤普森·博伊德的职业杀手,谋杀吉纳瓦·塞特尔。

对面的三个人吓坏了,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她则冷静地回视他们。

刑事鉴定学家继续说,阿什伯里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要杀死她的原因,因此他们为这个女孩的死设置了好几个假动机。开始时,这次谋杀看起来像是强奸。但很快就被莱姆识破了。在接下来继续搜寻这名杀手时,他和他的团队又制造了一个假的动机:吉纳瓦发现了一场策划中的恐怖袭击。

“但是,这个动机接下来却出现了几个问题:那名爆炸制造者死后,杀害吉纳瓦的行动也应该停止了,但事实上却投有。博伊德的伙伴又一次下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追查到将炸弹卖给博伊德的人,新泽西的一名纵火犯。联邦调查局抓住了他。从他那里搜出的几张钞票与博伊德安全屋的证据相吻合;这使他成为谋杀案的从犯,但他提出辩解,说是他介绍阿什伯里认识博伊德的,而且——”

“但恐怖分子的事,”律师的笑带着一种怀疑,不客气地说,“威廉·阿什伯里和恐怖分子?这——”

“我就要说到了。”莱姆同样不客气地说。甚至更加明显。他继续解释:炸弹制造者的供词并不足以签发对阿什伯里的逮捕令。莱姆和塞林托决定将他引出来。他们在吉纳瓦的学校安插了一名警察,扮成副校长。任何人打电话到学校询问有关吉纳瓦的事,他会告诉对方,她在哥伦比亚大学和一名教授在一起。那名教授不仅同意让他们使用他的名字,还愿意提供他的办公室。弗雷德·德尔瑞和那名在学校里卧底,装作帮派女的琼妮特·门罗,都很高兴可以扮演教授和吉纳瓦的角色。他们动作迅速而完美地设下了圈套,甚至用Photoshop制作了德尔瑞和克林顿、朱利亚尼的合影,以确保阿什伯里不会识破而逃跑。

莱姆现在向汉森和科尔解释了这些事件,以及马瑟斯办公室的谋杀未遂事件的细节。

他揺揺头,“我早就应该猜到,这个案件里的主谋和银行有关系。他能够不走正常程序提取大笔现金。但是——”莱姆看着那名律师,“他到底要干什么?我知道教圣公会的教徒们不是基本教义派的恐怖分子。”

没有人笑。莱姆想:这些银行家、律师,都是没有幽默感的家伙。他继续说:

“于是我又重新回到物证上,发现了一些让我不解的事情:没有引爆那个炸弹的无线电传输器。它应该在炸毀了的那辆厢型车里,但是,没有。

“为什么没有:结论是,博伊德和他的同伴安放了那个炸弹,引爆传输器在他们手上。他们杀死那个阿拉伯送货员为的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阻止我们找到杀害吉纳瓦的真正动机。”

“好吧,”汉森说,“真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这得仔细想一想。我首先想到的是吉纳瓦在为开发商打工,清除老旧建筑物上的涂鸦时,也许她看到了某些租户被非法赶出去。但是我调查这件事发生的地点时,却发现桑福德银行与这些工程并无关系。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只能够回到我们最初的设想上……”

他说了被博伊德偷走的《有色人种每周画报》上的内容。“我想阿什伯里是在上个月桑福德基金会档案室重建时偶然发现了这篇文章。而且,他发现了一些很麻烦的东西,一些可能会破坏他生活的东西。他毁掉了基金会的那份杂志,并且必须要让所有现存的那期杂志消失。在过去几周内,他找到了大部分,但他发现这里还留着一份,就在中城的非洲裔美国人博物馆,图书馆员从他们的收藏中找了出来,并且在偶然情况下告诉了阿什伯里,有一个女孩也对这本杂志有兴趣。于是阿什伯里不但要毁了那篇文章,还要杀死吉纳瓦和那个图书馆员,因为他可能会将这些事联想起来。”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科尔律师说,他的不客气已经变成愤怒了。

莱姆解释了谜团中的最后一部分:他讲到了查尔斯·辛格尔顿,他的主人给他的农场,自由人信托基金会的抢劫案——而且那名前奴隶隐藏着一个秘密。“而那就是为什么查尔斯在一八六八年被设计陷害;以及,为什么阿什伯里要杀吉纳瓦。”

“秘密?”助理斯特拉问道。

“哦,是的。我终于知道了它是什么。我记得吉纳瓦的父亲告诉过我,说查尔斯曾在他家附近的一间非洲裔自由人学校教过书,还出售苹果酒给他农场附近造船厂的工人。”莱姆摇摇头,“我曾经做了错误的设想。我们听到的,是他的农场在纽约州……没错,以前是。但是,那并不是在我们认为的纽约州的北部。”

“不是?那在哪里?”汉森问。

“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他继续说,“如果你注意到这个城市在十九世纪末之前曾经有过农场。”

“你是说,他的农场就在曼哈顿?”斯特拉问。

“不仅是这样,”莱姆故意用俚语说,“它就在这幢大楼的下面。”

杰夫里·迪弗作品《第十二张牌》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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