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个亮一些的地方,我们从3层下到1层。

除了书房以外的房间全部钉着铁板,所以,即使在1层,其他的房间也很暗。于是我们集中到惟一一个可以采集自然光的地方。

“我先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鸣海君首先开口,“刚才在讨论寒川身体掉包的问题时,谜团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但是我想从头说起。”

鸣侦探开始登场了。

“犯人就是……野野原凉子。”

我异常吃惊。不仅因为野野原凉子是犯人,更因为这话不是从后动君口中,而是从鸣海君口中说出。怎么会这样?刚才鸣海君不是还在为她哭泣吗?

“坦白地讲,我只和她共处了几个小时,对于她也有好感。正因为如此,才想由我来揭露她的所作所为。”

鸣海君这么说着。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杀死李冈智里和出租司机把头砍下运到这里的,以及把因吸入氯仿而昏迷的众人运到这里的是凉子和冰室流侃的所为。在他们是同犯这一点上,无可否认。虽然只是年轻的少女和年弱的老人,但是刚才通过大前田君的介绍,我们已经知道,转移众人根本不需要费很大力气。两个人可以先把众人拖到门外,再把3层降到1层,之后再拖进相同的房间。同时,把头木保连同快艇,一起拖到海里。因为他一年前没有看‘救命’的纸条,如果没有我的意外参加的话,他可能会被留在‘真流冰馆’里。”

之前并没有做任何商量,鸣海君说的却和几个小时前后动君对我说的一模一样。看来对于“联络角色”的考虑上,两个人的观点是一致的。真不愧是名侦探!

“把大家运到3层后,割下两人的头颅。”说着,鸣海君手指书房角落里,刚才绊到我的小桶说,“其中一个人用这个桶采集血液,在从1层浴室到栈桥的路上一路留下血迹,另外一人从3层降到1层等候。然后,在3层留下血迹。”

“为什么这么麻烦呢?”鸣海君问。

“很明显,是为了制造劫持到海上的假象。”

“只为了这个目的的话,不至于把人头割下呀。”

“为了告诉被囚禁的众人……为了表明死者的身份,只能割下头颅。因为这两个人和其他人素不相识,所以一并把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放在旁边。”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大家两个人已经死了的事情呢?”

“你千万不要忘记罪犯的最终目的——向和冰室凉香的死因有关的人复仇,把有关的人全部杀掉。”鸣海有些激动。

“全部都是为了迫使泽木自杀的目的,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让泽木觉得彻底绝望。当然,并不是说最初就计划让泽木作为最后一个人,在犯人的计划中,自己中途自杀,然后再迫使最后剩下的人自杀……”

“为什么有那么做的必要呢?如果要复仇的话,先把众人全部杀掉,最后再自杀不是很好?如果犯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的话,那样的方式会更加表明自己的动机。”飞岛警官仍然不肯罢休。

“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警官被鸣海君的气势压倒了。

“考虑到了自己的家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家族中出现一个杀人犯,都不是光彩的事情。不屈服于她人的凌辱,坚持自身正义的凉子……即便如此,世人的眼光也会毁坏她家的声誉。野野原凉子有一颗善良的心。”

这是和她同生患难几个小时中,鸣海君所体察到的。我没有资格妄加评论。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只好认为野野原君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鸣海君表现出的对于她的感情至此为止,他又回到了冷静的侦探的角色中。

“快艇漂流和留下到栈桥的血迹,都是为了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向大海。冰室拥有几个无人岛的事实很容易被调查出来,考虑到警察可能会去那里搜查,于是让冰室提前在岛上建好流冰馆的模型。”

“最初就能预见到这些?”

“当然,警察到了那里,看到不过是一个模型,感到被戏弄,这些只不过是些小道具而已。如果不是后动君的提醒,飞岛警官,你恐怕也会被蒙骗的。”

真不愧是鸣海君。

“同样,在手机快没电的时候,她最后打了电话。泽木的电话打到一半,就因为没电中断了。这些都是为了切断和外界的联络,彻底打破泽木活下去的希望。”

的确,在最后一次联络中,野野原凉子谈到了多余的话——说起了笛子的事情,如果她是罪犯的话,那么电话的目的就在于拖延时间,耗费电量。那是被释放的鸣海君唯一一次和‘伪流冰馆’内部的通话,能够把他作为推理材料确实不简单。

“做好这些后,让泽木发现远峰老师的尸体,让所有人都已经死亡的恐怖氛围围绕着他,令他最终准备了上吊用的绳子。在旁边放上其他人的名字都被打上×的纸张。让一个正常人,神经崩溃——这就是她的目的。”

就在计划快成功的时候,我们破墙而入。

“尽管过程中有所省略,但没有什么疑点了。杀害冰室、寒川、远峰老师的方法都是最初用氯仿麻醉,之后用氰酸、尼古丁这些剧毒的毒药杀死。”

“最后提一个问题可以吗?”飞岛警官举起手问,“野野原凉子究竟是冰室凉香的什么人?如果只是同学,只是一起受到欺负的朋友关系的话,不管关系有多亲近,我认为也不会实施这种大手笔的杀人计划。”

“她们是血肉相连的手足。”鸣海君答道,“如果是双胞胎的话,怎么取名?凉香和凉子,难道不像一对吗?”

“但是从照片上,看不出两人是双胞胎呀。”

“不只有一卵双生的双胞胎。双卵双胞胎同时出生的话,也是同样年纪的姐妹。”

“但是户籍上没有显示冰室凉香有双胞胎姐妹呀。”

“那只是户籍上。实际上产婆说出生的时候是一对双胞胎。后来也许是过继给了别家。”

“啊!”

“我忘了一件事,现在才想起来。我在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看到了墙上的字。在那个类似家谱的一大堆名字中的确有‘凉子’。”

“怎么现在才说?”鸣海有些不满,但明显为自己的推论得到论证而得意。

“即便如此,还有小指的问题。野野原凉子的两手上的小指都是完好的。”总之,飞岛警官站在反对承认野野原凉子就是罪犯的立场上。

“没有小指的其实是冰室凉香。等到了河里尸体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后,就可以见分晓。老板娘的证言中只是说,其中一个没有小指,之后就没再见过,只是听说死了。于是一般的推断都是没有小指的那个。”

“实际可能没死吗?”飞岛警官尽管不服,似乎又不得不接受。

“不,凉香的十指也是健全的。”我说,“从去年的监视器的录像上看,她双手的小指没有任何缺失。”

因为鸣海没有看过那个录像,我有些得意。但是,鸣海却胸有成竹地提出反对意见。

“翔君,不要因为自己看过录像,就过早下结论。”

“小指不单是指两手上的小指呀。”于是,鸣海接着解释。

“脚的……?”

“是啊,老板娘只说少了小‘指’,并没有说是手还是脚。”

如果没加说明是脚的话,通常理解为手指。

看到我沉默不语,鸣海君转向后动君说:“怎么样,后动君?”

好像结束了自己的演讲的学生,最后加以总结一样。

“好吧,那么下面我就来说说吧。”后动君就像在学生的演讲中打瞌睡的教授,急忙说道。

“下面?已经结束了呀。”

“如果野野原凉子是犯人的话,你心里好受吗?你不是对她有好感吗?给她这种不光彩的荣誉,她很可怜呀!”

“你的意思是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是……犯人制造的表面的事实!”后动君手背在身后,“鸣海君说的大致的轮廓,我没有异议。所以,除了下面我更正的内容之外,只要把野野原凉子的部分替换成远峰老师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远峰老师是凶手?”

难道是最初把我们带入到这个案件中的人?

“刚才鸣海君的推理中最薄弱的一点就是,犯人是女高中生。不错,割头以及使用电梯转移众人,在冰室的协助下可以完成。问题是,杀死冰室以后呢?把电梯从3层降到2层,从里面锁上书房的门,然后从窗户跳出,再从大门进入,最后再回到3层。”

后动君一气呵成。

“问题是,对于一个女学生来说,不可能的是转移鸣海君。把昏迷的鸣海君从窗户送出,放到河里——这应该是男人的所为。还有,把冰室的尸体转移到厕所……其间,寒川也消失了,估计是被转移到了书房下面的密室。我觉得她不可能有那么大力气。”

确实,尽管可以在楼道中去拖动尸体,但是上下往返密室的台阶却很困难。尽管是老人的尸体,也非一个女高中生之所能。而且,尽管寒川的尸体死后还没有完全僵直,但是拖动时的重量可能会大于体重。

“如果她不是犯人的话,那么就只剩远峰老师了。犯罪的意图和过程和刚才鸣海君说的大致相同,省略不说。但是,远峰老师的高招就在于死在地下室。第三者在发现远峰的尸体之前,一定会路过书房,书房里有切腕的野野原凉子和饮鸩的冰室流侃,两具看上去是自杀而死的尸体。一般人都会认为,自杀者的其中一人应该是凶手。”

“像远峰老师那样,刀插入胸口的方式……那种力量之强、意志之坚定的自杀很难相信。”

“有道理。”飞岛说,“从我的工作中,看到过很多自杀场面。但是没有看到过那样死法的人。所以,能否说是他杀呢?偶尔刀子能插得很深,通常是咔嚓一下。其实,只要轻轻一下就好了,因为远峰老师的刀刃上肯定涂了液体尼古丁无疑。不能否定有可能靠一股猛力把刀子一直插到刀柄,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疑点。”飞岛警官并不忌讳,躺在了刚才野野原凉子横躺着的沙发上,“因为和地下室的沙发相同,就以它代替……”说着,飞岛做出右手拿刀的姿势,指着自己的心脏。

“这种姿势能死吗?”他抬了一下心脏上方的右手,“最后右手应该放在胸口,而他却是这种样子……”警官把右手放在后背和沙发的夹缝处,“就好像贴在身体侧面一样。”

“相反,左手不是正常耷拉下来了吗……”后动君解释道,“是左手持刀刺向心脏,等待死亡。左手这边没有靠背,所以只能耷拉到地上……为了防止用力不够,在刀刃上涂上液体尼古丁。”

“后动君,你的意思是说,远峰老师是左撇子。”

后动君立刻回答:“没错,远峰老师就是左撇子。鸣海君看到了吧,二本松君也是。”

我和鸣海面面相觑。

“想想看,那只熊!”

后动君本想征求我们的同意,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们已经忘了?由井雕的那只熊。”

“啊?”

我想起了由井的恶作剧,却不知这和远峰老师是左撇子有什么关系。

“当时,门把手是不是向右转的?”后动君说道,“这是大前田君擅长的知识,我不好班门弄斧。门把手一般分为两大类。内侧和外侧联动和不联动两种。不联动的那种,即使从内侧握住把手,外面的人照样可以转动外侧的一端。我们研究室原来的就是这种。前天,大前田君更换的是联动的那种,内外由一根芯棒相连。”

说到这里,大前田君点点头。

“昨天,远峰老师来我们研究室的时候,熊的脸是向右转动的。”

我回想起来了。在我脖子向右转动时,熊的脸也同时右转。

“内侧向右转,说明外侧在向左转。”

大家都现场模仿。我在头脑中想像着门把手的形象,用身体模仿它的转动。

“如果要向左转的话,必须用左手进行。”

这回大家分别进行左右手的尝试,确如后动君所说。

“昨天,远峰老师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

我记得很真切。他双手放在身体前方,正规得像个准备相亲的小伙子。

“他是来委托我们办事的,所以来到门口,肯定会稍停一下,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因为手里没拿东西,所以很可能用惯用的手去开门。”

很有道理。我尊敬地看着耐心讲解的后动君。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分析就此结束。”后动君微微点点头。

“双胞胎呢?究竟在哪里登场了呢?”我问道,“难道根本没有登场?就像老板娘说的一样,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这次

的事件里,如果没有另一个的登场的话,好像总觉得少了些角色……”

后动君也附和着我说道。的确,如果是双胞胎,必须和冰室凉香同年,现在登场的和她同年龄的女孩子只有两个,李冈智里和野野原凉子……这时,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不一定都是一卵双生的双胞胎呀。”我借用了刚才鸣海君的台词,“如果是双卵的话,一男一女也是不稀奇的。”

我感到有些自豪。

“鸣海君,头木保也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吧?”我的记忆没错,如果冰室凉香还活着的话,也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原来如此。”

后动君点点头,我心里很得意。

“推理小说迷,竟然会有这种不沾边的想法。”

“无关痛痒的推理。”

后动君温和地说出了严厉的话。

“最初就被排除在事件之外的人,有关他的信息,只能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没有任何的帮助。”

想想也确实如此,在推理小说中,作者为了误导读者,会使用这种手段。但在实际中,不会有为这样的人物准备位置,我的发言,只是为了增加趣味性,而突发奇想。

我有些自责。

后动君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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