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子在屋里呆站了许久。刚开始她根本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惊恐不已、不知所措,绝望充斥心间,以为自己患上了什么足以和死相提并论的病症。通子觉得或许该涂些药,但又不知道该涂什么药才好。又想还是叫救护车去医院吧,总之得先想办法止血。最后决定干脆用早就准备好的卫生用品垫一下。

通子急得想哭,赶忙拉开抽屉,把放在最里边的卫生用品一把拽出,哆嗦着撕开包装。垫好之后,通子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月经来潮?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初潮——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仔细想想,似乎也已感觉不到疼痛了。被次郎摸过之后感觉到的疼痛原来是因为月经初潮,通子还以为是受了什么伤呢。再仔细回想一下,其实对方并没直接摸到自己的私处,更没把什么东西塞进去,应该不会导致受伤出血。不过,这种事会在这时发生是纯粹出于偶然,还是说,由于那件事的刺激,导致了月经来潮?

这时门外传来父亲叫自己名字的声音,通子赶忙应一声,穿好裙子。但又猛然想到,私处散发的怪味会不会让父亲起疑,但眼下已顾不上这么多了。要是再不赶快过去,或许会引发无谓的家庭口角。通子取下门闩,打开房门,向饭厅走去。

阿为和父亲已经吃过晚饭了,父亲一边剔牙一边喝着茶。给通子留的饭菜放在桌上,碗里的饭已经凉了一半。阿为看都不看通子一眼,给她倒了一碗味噌汤。

通子一边留意着尽量不让裙子翻起,一边轻轻地在自己往常坐的位置上坐下。尽管弄清不是受伤让她安心了不少,但月经初潮带来的震撼还是让她慌乱,而且这个时期该注意些什么、怎么行动,这些事通子通通一无所知。不光气味,还要留意别把坐垫弄脏。通子恨不得马上离开饭厅回房间。要是母亲还在的话,通子还能和母亲说一说,但面对阿为,通子实在不愿开口。

父亲今天似乎兴致很高,喋喋不休地对阿为讲述他在北海道弄到了一块地,地皮不错,位置也很好。将来那地方一定能发展,可以拿来经营投资。又说如果到时自己还能拿出点精力来,就打算在那里经商,问阿为要不要同去。阿为回答说她坚决不离开盛冈,如果是观光或者泡温泉的话还可以考虑。父亲说那里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个小渔村,估计民风比较粗野。阿为听后,回答说她讨厌渔民。

幸好有阿为在家,父亲并未多问通子半句,回家太晚的事一句也没有提。只要有阿为在身边,父亲就会只顾着和她说话,完全不把女儿放在眼里。尽管有时也会感到寂寞,但多数时候,通子还是觉得这算得上是件幸运的事。

趁两人都没注意,通子偷偷把菜里的鸡肉全都拣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几口扒完饭,又躲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不光月经的事让通子担心不已,同时还有家庭作业和预习等着她完成。

关上拉门,重新插好门闩,通子再次把内裤褪到膝盖上。血量并不算大。尽管通子不大喜欢那东西贴着肌肤的感觉,但她还是拉起内裤放下了裙子。这样一来,估计不会弄脏什么。通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准备做作业。就在这时,放在书桌角落上的那本次郎硬塞给自己的书映人了通子的眼帘。整本书的书页都弯成弧形,放在桌上,封面都会自动翻开,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讨厌感觉。封面皱巴巴、脏兮兮的,一点儿都不美观。被好奇心驱使,通子并没有立刻动手做题,而是拿起了那本书。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不可不知的事”几个字。书名之前通子已经看过,不过因为当时光线昏暗,正文的内容一个字也没看。通子很想了解一下这本书究竟写了些什么,于是单手拿书,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最终停在书页卷曲最严重的那一页。通子凝神细看,只见这页上还附有插图,插图旁有解说。

通子决定看清这到底是幅什么图,于是把书放到桌上,用双手压平,凑近仔细端详起来。刚开始还完全没弄懂书里到底写的什么,看了一阵,才突然感到震惊。因为通子在图的下方看到了“处女膜”几个字。这一瞬间,通子明白插图上究竟画的是什么了。那是一幅女性生殖系统图解,图画旁还写着“小阴唇”、“大阴唇”、“阴核”之类的字样,还连线指明了文字所指的部位。最令通子感到嫌恶的是“肛门”两个字,书里也画着与该部位对应的插图。通子想象着自己摆出插图上的姿势,不光感到羞耻,甚至有些愤怒。

插图周围的文字大致是讲调情的方法,发生性行为时的实际动作,再不就是做爱心得和爱抚时的注意事项之类的东西。让通子至今依旧记忆犹新的,是那句“性行为之后,用手纸将现场擦拭干净是女性的职责”。一想到今后次郎或许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通子不禁火冒三丈。

通子连忙合上书,如果这本书是自己发现的,或许她还会心惊胆战地偷偷翻看。可一想到这本书是次郎给的,通子心里就有一种绝望、厌恶与愤怒混杂的情感。亏得次郎当时还得意扬扬地说:“真的,不跟你开玩笑,这确实是本好书。你把它带回家去,抽个时间好好看看吧。”一想起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通子就恶心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他打的什么主意,通子心里早已一清二楚。他这是在对自己预告他之后打算做这种事,提前把书给通子,是想让通子也提前准备一下。

通子再也无法安心学习。之前一直担忧的事,如今已逼近眼前。通子感到一阵狼狈。即使强迫自己做作业,那种想法也会再次重返脑中。次郎说过,这本书是从矶田那里拿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人还在念初中时就读过这些内容了。想必那时他们俩经常边看这本书,边发挥想象,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吧。

阿为似乎回家去了,这种情况还真少见。虽然通子不清楚是谁先提出的,但那时阿为已时常留下过夜。早上起床后,经常是三个人一起吃早餐。饭后通子要去上学,所以并不清楚吃过早餐后那两个人都干些什么。但通子猜测他们会肩并肩地离开家门,到阿为生活的那个家去上班吧。只要听到街坊邻里谈论这件事,通子就会感到无比厌烦。然而今天晚上,这些事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通子走出房间,晃晃悠悠地来到饭厅。饭厅里只有父亲一人独自斜坐着,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翻看着什么资料。

“爸爸。”通子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嗯?”

“要喝茶吗?”

看到茶壶茶具还放在桌上,通子试探性问道。

“不,不必了。”

父亲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您在看什么呢?”

“啊……你说这个啊?是北海道的那块地。”

听到通子的询问,父亲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地答道。

“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你是说那块地吗?我们又不能举家搬过去,估计只能卖掉了吧。”

父亲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爸爸。”

“嗯?”

“我有件事想对您说,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通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献媚。父亲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因为通子很少会表现出这种样子来。

“以后不管爸爸您说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我不但会好好学习、提高成绩,而且对父亲您要和怎样的女人过日子,我也不会再多说半句。我这辈子都会陪在爸爸您身边。”

“是吗?难道你不嫁人了吗?”

“不嫁。我会照顾您一辈子。”

这天夜里父亲的心情似乎很好,听到女儿这么说,他吃吃地抿嘴笑了起来。

“看你这话说的。”父亲说道。

“之前我从来没给爸爸您添过什么麻烦,而且成绩也还算不错吧。”

父亲点了点头。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您能不能把北海道那块地送给藤仓家呢?”

父亲一怔,呆呆地半张着嘴。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通子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父亲听罢立刻板起了脸。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知道那块地值多少钱吗?”

父亲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不能白送的话,那就便宜卖给他们吧。他们家的人一直很想要块地。”

“他们不是有房子住吗,怎么还想要地?”

“他们家的房子和地都是租来的。”

通子随口胡诌。她以为父亲这位行家肯定会出言反驳,没想到父亲什么也没说。

“他们家一直希望能够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耕种。”通子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可是,那块地在镇上,不是田地啊。”

在镇上啊……看来是不行了,通子觉得有些遗憾。然而此刻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这些事都无关紧要了。不管是镇上还是乡村,必须把他们一家赶离这里。通子已经等不到去念高中了。如果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估计他们就会同意搬迁。

“爸爸,以后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照办的。只要您同意这件事,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请求。”

连哭带喊地说完这句话,通子无力地将额头贴到桌面上。就连她自己都为做出这样的事而感到不可思议。木制桌面传来冰冷的触感,凄惨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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