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帮造纸总公司道歉的第二天傍晚,三泽顺子从百货商店买东西回来,收到一封快信。信封是东帮造纸总公司的专用信封。在总公司名称旁边,用钢笔清晰地写着“海野”两个字。三泽顺子吃了一惊。作为个人,海野会跟她有什么要说的呢?她又把昨天去东帮总公司的情景回忆一下,想想海野辰平说的那些话,总觉得与信封上用钢笔写的名字统一不起来。

昨天,川北良策回到报社以后,心情格外高兴。当然,这不是为了顺子,而是为保全海野的面子,挽回了自己的损失而沾沾自喜。他盘算着以后再找机会去拜访海野。

顺子认为,如果海野有什么事要说的话,他可以通过川北良策转达给自己,为什么他要直接写信给自己呢?真是百思不解。

“本月14日我将去大阪出差。住在中之岛的宾馆内,喜欢旅行的你,如果乐意的话,请于当天晚上到我处来。可以为你提供各种方便。

“又及:如果你愿意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我有权重申一次:类似前天用啤酒浇头之事件不容许重演,如何?”看完海野的快信,顺子不禁嗤嗤地笑了起来。

三泽顺子把看完的信当场就撕了。那个财运亨通、叱咤风云的海野辰平,骤然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映在顺子的脑海里。不只使川北局长,而使整个R报社都为之慑服的海野辰平,如今,三泽顺子却觉得他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而是就在自己身边的一般人。三泽顺子想写封回信狠狠地嘲弄海野一番,但又怕会被理解成其他意思。

那天晚上,顺子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真是莫名其妙!在资料调查部的角落里,整天默默无闻地整理着从报纸、杂志上剪下的照片,然后再用浆糊粘到本子上的三泽顺子,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例如,她已清楚地了解到在报社使人畏惧的编辑局长川北良策,竟然是那么个一文不值的无耻小人,自己居然已对他毫不在乎,并且也敢于蔑视他了。以前看到局长,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觉得他是那样的神圣,那样的高不可攀。通往局长室的走廊被叫做“青云之路”。走在“青云之路”上,真觉得川北局长就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云中人物。同样地,对川北良策的朋友——电视局的丸桥专务,她也觉得贬值了。以前她认为专务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尽管如此,但她向来认为,局长川北也好,专务丸桥也好,在做人的人格上,是和她在一个水平面上的。

由于海野辰平的快信,使顺子身价倍增,处在一个更高的水平面上。那高高在上的海野辰平,被人誉为宣传行业的怪杰、财政界的巨头、事业上的魔鬼而令人战栗的形象,也不过是一个偶像而已。此刻,她觉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和自己在一个水平面上。从某种意义上讲,那川北良策和丸桥等人,却从这个水平面上下降了许多。

这或许是一种危险的意识吧!顺子不由得想起了在夜总会上班的真佐子说过的话。每天光顾、云集在夜总会里的,一般都是社会上有地位、有权势的人。但在那里,他们又都是一个个离开了工作的普通男人。如果再说得透彻一点,他们又是一个个裸露了内心秘密、撕去伪装的男人。而那些和他们接触的女招待们,不知不觉地把自已和那些既是权贵、又是普通人的男人们等同起来,形成一种半麻木,半理智的情感。危险啊!三泽顺子清楚地知道,川北等人对三原真佐子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客气距离,不仅是对真佐子,就是其他光顾夜总会的客人,也对那些和达官显贵较亲近的女招待们怀有一种尊敬的心理。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和利害关系。对女招待的崇敬心理不会改变,越是抱有政治目的的人,这种心理就越突出。难道自己也产生了真佐子她们那样的优越感了吗?

一到办公室,三泽顺子就把海野辰平的邀请丢得一干二净了。坐在对面的,依然是穿着男式服装的河内三津子。她在剪辑报纸。其他人也在你追我赶地整理资料。这里,是平凡的人们集中的地方。当三泽顺子置身于这种场合时,那夜总会的事,海野辰平的快信,就像梦一样,又离开了她的记忆。

本月14日就是后天。只有这个印象还淡淡地留在顺子的意识里。

今天一大早,三泽顺子就觉得河内三津子的表情有些不对头。起初,顺子还不在意,但是恍偬中,觉得三津子送过来的目光有些异样。她怎么也猜不透那其中的含意。直到河内三津子邀她一块儿到食堂吃中饭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三泽君,请等一下。”河内三津子说。

顺子跟着三津子来到食堂一个人少的角落里。三津子关切地小声问道:

“你听到关于你的谣言了吗?”

“啊?谣言?什么谣言?”

“你曾经和川北先生去过油炸郎餐馆吗?”河内三津子的问话,令人捉摸不透,似乎话中有话。

“哎,去了。”三泽顺子答道。

“怎么,还真有其事?”河内三津子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住墙壁。

“到底怎么了?”顺子望着对方那心事沉重的样子,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嘛,现在谣言四起。”三津子说。

“什么谣言?”

“说你和川北局长关系不正常。”

“……”三泽顺子没说话。但心里想:果然不出所料怕鬼就有鬼了。

“川北局长平时一贯强调纪律,他不是因为工作需要邀请你,并且据说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因此,报社的人议论纷纷。”

三泽顺子想:进馆子的事真不知是什么人声张出去的?当时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他们哪!

“我们听到这种说法,也吃了一惊。那位局长大人是个不容人的人,他怎么偏偏就把你一个人带进了馆子?”三津子无意中用了“带进”这个字眼,好像他们两人在背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听谁说的?”三泽顺子问。

“嘿,在这里。”河内三津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的纸片,上面印有打字机打出的字样。原文是这样的:

“编辑局长川北良策曾于X日带着资料调查部的三泽顺子去天桥的油炸虾餐馆幽会。当时包的是两人房间。不仅如此,局长大人还经常带着三泽顺子出入于市内的某一夜总会。不知一味强调纪律的编辑局长,干出这等事是否合适?请诸君明察。根据常规给以评论。”落款是“正义生”。

三泽顺子拿着纸头的手颤抖起来。

“这还不是用报社的打字机打出的呢。”河内三津子补充道:“如果用报社的打字机,大家立刻就能认出来。所以,这个人心虛,就用外面的打字机打出来油印。这纸条在报社散布得还不少呢。”

顺子真是无法理解。在她与局长川北良策的几次接触,川北都很谨慎,并且多次叮嘱顺子也要小心从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保密。因此,此事不可能从川北嘴里泄露出来,就连他自己的行动也象是经过周密考虑而安排的。甚至也瞒过了他的女秘书。这究竟是怎样传出去的呢?

“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诽谤你,其实,是陷害川北局长,估计是这个用意。”

听三津子这么一说,顺子不禁暗暗吃惊。她忽然想起那次从餐馆出来,在回报社的路上,撞上了前资料调查部部长末广善太郎的事。当时,末广善太郎从茶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那女人一看到顺子,立刻把脸扭向一边。啊!……不用问,谣言就是来自末广善太郎!传单的口气也像是他的。但是,仅仅一个末广善太郎,怎么把事情搞的这么清楚?是否还有人为他提供情况。猛然间,那个有些面熟的女人显现在顺子面前。一下子,就像抹去玻璃上的灰尘一样,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就是交换台的女话务员——江木郁子!

交换台的工作人员,平时一般很少和外界接触交往。她们一上班,就关在二楼的总机室里。只有到食堂就餐的时候,才能偶尔碰上她们。并且她们几个人还喜欢单独集中在一起吃饭。

作为总机要了解到事实的经过就不难理解了。川北局长跟顺子打电话时,虽然总是用的外线,但电话员江木郁子是可以偷听的。但不知江木郁子利用工作之便,偷听到川北局长的电话,为什么要告诉末广善太郎?顺子又想起了末广善太郎和江木郁子见到她时的惊慌样子。

顺子痛苦极了。她没想到自己与局长的接触会遭到如此诽谤和中伤,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陷害川北良策的工具。真可悲!

当天,三泽顺子从走廊经过时,觉得往来的职员们都象观察什么怪物似地盯住她看。好像她就是那种狐狸精,勾引了川北局长,以达到自己的什么目的。

顺子对这些无中生有的中伤十分气愤。虽然她清楚那是前部长末广善太郎和电话员江木郁子捣的鬼,但又没有证据,无法直接正面提出抗议。仅仅凭猜测是不能反驳他们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射向顺子的目光更加敌视、更加露骨了。这充分暴露了报社的职员们对她与川北的“丑闻”已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关注”。顺子再也忍受不了啦。但她又不想把打字机打出的传单和谣言告诉川北。她想,反正他也会知道的。只是传到他耳朵里,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就让那些从来不用自己的脑袋考虑问题、人云亦云的家伙们,为这些无聊的事,中伤和嘲弄自己吧!

河内三津子劝慰顺子不要介意。一开始,顺子对那些恶毒的语言打算置之不理,但那些无中生有的中伤,终于使她愤怒得无法安静了。愤慨,却又没有发泄愤怒的对手,又看不到诽谤者的嘴脸。怒火强压在心头。顺子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那天中午,报社职工收到了以社长名义写的通告。原文是:“最近,就本报社的经营问题,流传着一种恶劣的议论,诸位切不可受此蛊惑。本报社的经营方针是极为健全的,只是在策略上难免有些失误。望大家更加团结,有理有节地为我们的共同目标而战斗。”

看了通告以后,顺子清楚,那“恶劣的议论”肯定是指海野辰平扬言要买收本报社而言。现在,社长在发布“安民告示”了,想稳住阵势。当然,这和有关她的谣言没有直接关系。

傍晚,三泽顺子接到了木内一夫直接用报社的内线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木内一夫说:

“今天下班后,有件事约你,只要30分钟就行了。”听他那口气,好像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顺子想,肯定与谣言有关。

“好的。”顺子回答。

“那么,就在有乐街车站等候。”简短地说了这句话后,木内一夫就把电话挂上了。

顺子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木内一夫的谈话内容。

下班后,三泽顺子走出报社,来到有乐街站。木内一夫已在剪票口一旁发呆地站着了。顺子走到他跟前,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径自剪了票,往出门走去。表情都很冷淡。

走出有乐街,两人默默地来到丸之内区一条较为僻静的马路上。顺子落后木内一夫两、三步。到了街角,木内停下来等顺子。

“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木内边走边说。

“要说什么就说吧!”顺子走在他旁边。听木内的口气似乎不太客气。她还从没有见过木内一夫用这种态度跟她讲话。以前,木内一夫一看见顺子,总是高兴地走近她。和她并肩行走也觉得很幸福。现在呢,则是“180度的大转弯”。今天的木内一夫,板着面孔,像是对待可憎的仇敌一般。

“想问你一件事。”木内一夫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低声说。

“问什么?”听到木内一夫那质问的口气,顺子有些反感。

“关于报社内部流传的那离奇的谣言,跟你有关。从昨天就开始了,议论很凶。”

“我已经知道了。”三泽顺子淡淡地说。

街口红灯亮了,要等下一次绿灯。两人不便再说什么,使默默地和等在路口的人群站在一起。

绿灯亮了。木内一夫边走边说:

“那我就直截了当地问吧。你和川北局长的事是真的吗?”

“和他一起吃过中饭。这是真的。”顺子毫不隐讳地回答。

“不仅如此,听说他还带着你去了哪个夜总会?”

“是的,确有此事。”

听顺子这么回答,木内一夫的脸都扭歪了。他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象要爆炸了似的。

“那么,”木内一夫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仍在极力地抑制住自己:“你和川北良策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对于你这种侮辱人格的质问,我拒绝回答!”顺子生气了,她真想再说一句:“对不起,告辞了!”转身就走,不再理木内一夫。但她还是控制住了。

“是这样吗?”木内对顺子的气愤将信将疑。他真想相信顺子和局长的

事不是事实。由于心理作用,他稍微平静了一些:“川北局长是个一味讲纪律,讲秩序的人。这么一个人,竟然把你带到餐馆二楼去,传单都印出来了。那是只有2个座位的房间。也就是说,只可能有你们两个人在场,谁也看不到你们。譬如说,川北让你干什么,你就是不愿服从他,也没人帮助你。在那种场合下,你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他支配。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木内一夫激动地用猜测加责难的口气问顺子。

顺子也能够理解木内一夫的心情。但对顺子来说,木内一夫用这样的口气,他到底算是顺子的什么人?他跟顺子什么特殊关系也没有!他不过和其他职员一样,和顺子同在一个报社工作罢了。

木内一夫此时的感情有些不正常。他那种对顺子任性、愤怒的情绪,宛如一个被恋人背叛了的失意者。

以前,三泽顺子对那个受了处分,却去买书、买诗集悄悄自慰的木内一夫很喜欢。如果从这一点来看他的人品,尽管是孤僻些,但至少不是一根老油条。而眼前的木内一夫,当听到有关顺子的谣言时,却如此气愤,不能自已,好像他已经得到过顺子的爱似的。顺子觉得好笑。这实际上就是男人的嫉妒和小心眼,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当初,木内一夫因失误受了处分,顺子总认为他是个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人。或许是因为受了打击才表现出孤独的性袼。没想到,这是她的过虑了。从木内一夫那非难的口气看,不仅暴露了一个男人的独断,而且还暴露了一个男人的自私和大男子主义。他和顺子还谈不上任何私人感情,仅仅听到顺子和局长去吃过饭,就如此暴跳如雷,认为无法忍受,甚至还相信那些中伤的谣言,这不能不使顺子气愤和难以理解。

尤其使顺子气愤的是,他还错误地认为顺子趋炎附势,高攀有地位的编辑局长,把他拋弃了。他和顺子都是“照片事件”的责任人,而顺子却亲近编辑局长,不仅没有受到处分,还接受了局长的好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三泽顺子觉得再也没有必要和他谈下去了。

“我认为,你没有任何理由对我说这些!”顺子看也没看木内一眼,在黄昏的街道上拋出了这句话。这似乎也是对来自报社那些无中生有的嘲讽、辱骂的严正抗议!

“我有我的自由。因为一两件事就怀疑我的人格,我也不在乎。和你的友谊就到此为止吧。今后再见面,就和其他职工一样问好。再见!”三泽顺子不等木内说什么,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听到木内一夫追赶的脚步声,顺子立刻叫住了正朝她开来的出租车,看也没看后面一眼,就钻了进去。

出租车奔驶着。飞速流逝的黄昏街道的景色映入顺子眼里。这街道景色好像与顺子以前见到过的景色完全不同了。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没遇到川北良策和丸挢,三泽顺子作为报社资料调查部的职员,一点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会和那些在平凡工作中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在夜总会把啤酒浇到海野辰平头上,她的思想和对生活的观察,也不会有现在急剧的变化。对顺子来说,今天的R报社,已是一个古老的天地,她已经窥视到了海野辰平那象征着未来的新世界。

三泽顺子决心明天就把辞职书从邮局寄到自己工作的报社。再也不用去麻烦川北良策局长了。现在的川北局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伪君子。她心里的天平砝码开始倾向于三原真佐子的生活方式。虽然她对真佐子的生活方式还有些反感,但又觉得那种追求在自己的意识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三泽顺子让出租车子停下来。看了看表,刚过6点。估计此时海野辰平还在东帮造纸总公司的经理室。据说他是一个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人。

顺子打电话给东帮造纸总公司。总公司交换台的总机把电话接到公司秘书科。有人在电话里说:“经理回家去了。”

“他明天是不是要出差?”听顺子这么一问,对方不敢怠慢似地问顺子:

“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姓三泽,前天来拜访过经理。”

秘书科接电话的也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认为既然是打给经理的电话,自己一定要负责任。就认真回答道:

“经理先生明天乘飞机去大阪。”

“好的,谢谢你。”

“喂喂,对不起,”对方又忙不迭地问:“请问,您是哪个单位的三泽?经理先生来上班时我想转告他。”

“不用了,我还能再看见他。”顺子挂上了电话,走出电话亭。

还能再看见海野——这将意味着不是等海野外出回京以后,而是在海野邀请她去的大阪。顺子离开电话亭时就下了这样的决心。这就是说,她已作出最后的决定,去赴海野辰平大阪之行的约请,她将步入另一条生活道路了。

“请问去哪儿?”三泽顺子上了出租车后,出租汽车司机毫无表情地问她。

顺子让司机漫无目标地从丸之内到大手町、到神田、日本挢、以至银座等地稀里糊涂地瞎转了一通以后,最后,像是在自己命运上下赌注似地对司机说:

“请开到日比谷。”

东京航空公司就建在日比谷。三泽顺子决定去看看明天飞往大阪的班机还有没有空座位。就在这转念的一瞬间,顺子明白,她将放弃以前的生活,开始一种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新生活。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觉得自己像在茫茫大海中,奋力划着一叶孤舟,渺然无靠。她曾经向往过真佐子那样的生活,但最好有别于真佐子的生活方式。木内一夫的脸此刻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也无关紧要了。她现在对木内一夫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三泽顺子在日比谷航空公司的事务所门前下了车。在机票预订室里,她看见一对青年男女,在预订去北海道的机票,并且在商谈一个礼拜的旅行。啊,旅行!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决没有预定的旅行。三泽顺子至今还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事务员给那对青年男女预定好机票以后,来到顺子跟前问:

“您是乘明天18点去大阪的客机吗?请稍候。”事务员说着,查了查登记本。有无机票,几秒钟内就能知道。这几秒钟简直就是决定顺子命运的三岔路口!

“还有余票。”梳着漂亮发型的事务员抬起头说:“这一班客机正好还有一个座位。”

明天18点飞往大阪的客机,19点到达伊丹,19点30分即可到达大阪市。顺子填着机票预订单,心里想着,也就是在明天的傍晚,自己的身姿将要出现在羽田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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