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听了惊得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你……你再说一遍。”这人又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

果真如此,那就杀无赦!谁也不能和我争王位!

从此,秦王开始了残忍的清除身达隐患的又一行动……

暮春季节,天气晴朗。

从大郑宫通往咸阳章台宫的路上,驶着一辆豪华马车,里面坐着大郑宫总管太监嫪大。踌躇满志的嫪大掀开车帘向外看着。路风吹拂着他的长发。

就要到咸阳了,嫪大心里激动万分,他今天带着太后请求大王给他封侯的亲笔信,就是说,很快他就可以成为一个有地位的头面人物了。

嫪大又想,太后要大王重用我,难道我就不该被重用?我原本是个江湖艺人,一个耍杂耍的人,我健壮,我长得帅,我有什么错?

是吕不韦把我找来,把我送进宫的。太后美丽、善良,我爱她,她也爱我,我有什么错?

可是,为什么我要遭到人们的白眼,被人们暗中指指点点,吕不韦又有什么了不起,他原先也不过是个商人,无非他有点钱而已,他可以从政,我又为何不可……哼!我还偏要从政,就要让那些对我侧目的人看看我嫪大的本领。

秦王刚要下早朝,赵高来禀道:“大王,嬷大总管求见。”

“嫪大,他不是刚回大郑宫了吗,怎么又来了?”

“启禀大王,他说是太后派他送奏文来。”

“太后?宣。”

“是。宣蠼总管进殿。”

嫪大进来施礼后,把奏文高举头上。

“呈上来。”

赵高将奏文递呈秦王。

秦王展开一看,是太后的亲笔,上写嫪大当大郑宫总管多年勤勤恳恳,侍候太后忠心耿耿云云,为表彰他的忠必,恳请大王给他封侯赐户以示褒奖。

秦王看罢,用他一贯冷漠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嫪大,看着他那张长得极帅的脸,心想,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忠监,提拔他又威胁不了我,何况他在邯郸时还有恩于我和母后,就封他为长信侯吧!与吕不韦平,一则可以压压吕不韦的威风,二则也可答应母后的要求,就这样吧,便宣道:“准奏。传朕旨令,封嫪大为长信侯,封地河西、长南,食万户邑。”

“谢大王隆恩。”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一个阉人居然还封侯、封地?

一个胆大的贵族出列奏道:“启禀大王,对一个宠监封侯、封地,恐怕不符祖制纲纪。”

秦王不理,又宣布一遍:“退朝。”

群臣还呆呆地站着,嫪大退下后,从群臣中穿过,他侧眼注意到群臣中对他投来的蔑视和不屑,像蝎子在咬嫪大的心,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

嫪大得意洋洋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哼,你们看不起我,羞辱我,等着吧!

吕不韦张大了嘴巴。封嫪大为侯,跟我齐平,这不是向我示威吗?人都散了,吕不韦还怔怔地站着。

吕不韦回到府上闷闷不乐,加之天气闷热,愈加心烦,便拿起扇子使劲地扇了几下,又把扇子砸在桌上。贴身弟子司空马见状,就邀吕不韦到庭院里对弈。

藤树架下的桌几上摆好了棋盘,两人对坐着开始走棋子,吕不韦心里烦闷,尽管右小风拂来,但还是不断地用手松开衣襟。尚未下一半,就叹息起来,司空马见了,停下手中的棋子关切地问:“老师有何忧心事,不妨说来让弟子帮您排解。”

“唉!”吕不韦看了看这个他最知心的弟子摇了摇头说,“大王现在封嫪大为长信侯,地位与我齐平,明摆着是想树嫪大跟我抗衡。唉,危难将至啊!”

司空马小声说:“老师莫非忧虑大王长大了。”

吕不韦一惊,到底是我的知己,一下就被他识破心机,便问道:“依你之见?”

“老师,大王终归是大王,丞相终归是丞相。”

吕不韦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要我还政秦王?”

“是的,这样老师才有安全感。”

“唉!”吕不韦又叹了口气,如果政儿不是我的亲儿子,我早就让他下台了,便说:“还政,我何尝不想还政,昔日西周时,周公辅佐幼小的成王,成王长大后,周公面北称臣还政于他,但成王依然对周公疑虑有加,结果周公只得离宫奔楚。现在大王疑心重重,我即归于他也难逃厄运。”

“那老师打算怎么办?”

“看一看再说。”

大郑宫门口,彩旌飘扬,鼓乐阵阵。

赐大回到大郑官,受到了太后、宫女、太监及许多官吏的迎接。

“恭候长信侯回宫。”

“恭候长信侯驾到。”

嫪大穿着侯的锦袍,戴着侯的帽冠,从豪华的马车上下来,向太后跪禀:“谢太后隆恩。”

赵太后亲自扶起了他。

长信侯又拱手过关谢了大家,然后和太后一起,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大郑官。

赵太后设宴为他接风。

宴会上,赵太后及一些雍地官吏以及从咸阳赶来的官吏,举杯为他祝贺。

赵太后举杯说:“诸位,嬷信侯多年忠心耿耿事秦,现蒙大王隆恩,封为长信侯,食万户邑,我特设宴为他祝贺,请大家举杯。”

于是,众人都举杯向他祝贺。

嫪大春风满面地回敬:“谢圣上、太后隆恩。”

“谢诸位大人相助。”

入席的人,当然都是冲着赵太后来的,因为她是秦王的母亲,是他们必须奉迎的。而嫪大,因为他是太后的大红人,如今又封了与吕不韦地位相齐的长信侯,当然不敢怠慢。所以入席的人也不少。

晚上,在太后寝宫,嫪大把在咸阳宫受群臣冷眼的事向太后说了,他愤愤地讲:“太后,他们如此看不起我,我嫪大一定要做点大让他们看看。”

赵太后哼了一声说:“看不起?以后我要让他们巴结你。”

“谢太后。”

“不过你啊,得意不能忘形,我看你今天就有点……”赵太后看着他俊美的脸深情地说。

“好,好,嫪大记住了,得意不能忘形。”说着伸出手臂搂住了太后,太后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他们相拥在一起,太后问:“吕相国什么态度?”

“他没说话。”

“我就是要让他奈何我不得。”

“太后,我也要像他一样有家僮万余,门舍三千。”

“对,你以后就是要和吕不韦抗衡,免得他太压大王。”

“嗯。”嫪大答应了两句,就急着要和太后上床,他们现在已到了难分难舍的程度。

赵太后告诉他:“我又有了……”

“啊!太好了,我缪氏又有了第二个皇位继承人了。”

“胡闹!不要说无分寸的话。”太后脸沉了下来。

“秦王是孝庄襄王的血脉,他继皇位,这是正理。至于我们的孩子,以后封他们为王就是了。”

“好,好,嫪大不作非分之想,可以上床了吧!”

嫪大站起他伟岸的身体一把将太后抱上了床……太后闭上眼,开始受用他那其他男人无以伦比的激情……

嫪大自被封为长信侯之后,便经常乘坐豪华车马往返于大郑宫与咸阳宫之间,并经常上朝参与政事,大事小事都参与决策,霎时间地位倏升,竟成为了仅次于秦王之下,能与吕不韦地位齐平的大红人。

嫪大自封侯之后,不断培植自己的势力,巴结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来冷冷清清的故宫,现在变得热闹非凡,雍地也随之繁荣起来。

大郑宫门外,不仅有咸阳官吏、名士的车马,各诸侯国的车马也不断来到,嫪大的门舍很快增加到三千。

嫪大不停地在宫门外迎送贵客,嫪大也越来越踌躇满志,大有吞并天下之势。

人们也看出了太后嫪大势力与吕不韦势力逐渐持平的趋势。

嫪大势力膨胀的消息,秦王哪里不知,只是他要首先除掉成蟜再收拾他。

成蟜死后,秦王除掉了一块心病,因为没有人再能和他争王位了。

这天,秦王正茌看歌舞,赵高进来在他耳边轻声奏道:“大王,大郑宫那边有人来求见,说有密告,并要亲口对大王讲。”

“谁?”秦王问。

“原大郑宫的总管太监。”

“让也进来。”

秦王一摆手,歌女退出。

来者是大郑宫的原管家,他跪着向秦王说:“嫪大是个假阉人,嫪大还……还说他……他是大王的假父,今后要让他和太后生的儿子继皇位。”

“什么?”

秦王听了惊得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这人又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

嫪大结党营私,扩张势力的情况秦王早已知道,只是他和太后生了两个孩子的事,秦王并未听说,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杀无赦!

谁也不能和我争王位。

那人退出后,秦王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晌后,决定先不声张,待调查清楚后再作决定。

调查的结果属实,嫪大与太后果然生了一男一女俩孩子,嫪大还扬言,他的儿子有即王位的合法权。秦王气得暴跳如雷,他想本来除掉成蟜后就该收拾嫪大了,最后集中精力攻吕不韦,所以是轮到清除嫪大的时候了。

秦王恨恨地在心里骂道:嫪大啊嫪大,就是因为感激你在邯郸对我母子的帮助,所以我才如此关照你,母亲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了,别说封你为侯,就是再封你更多的邑地、更高的官爵我都不反对。惟独你和母亲生两个小孩来和我争王位这一点我决不能容忍,也就是为了这一条,我必须立即除掉你,尤其是那两个小崽子。

秦王去祖母太王太后华阳夫人的寝宫。

华阳夫人虽已上了年纪,但依然雍容华贵,仪态万端。

“孙儿给祖母请安。”秦王跪叩道。

秦王知道太王太后有恩于他父子两代,所以对太王太后格外敬重。

“来,政儿,到祖母跟前来。”

秦王走到太王太后身旁。

“祖母,孙儿已到加冕的时候了,孙儿打算到雍地蕲年宫举行,劳驾祖母一同前往,好给孙儿戴冠佩剑。”

“啊!到雍地?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在咸阳宫举行?”

秦王料到太王太后必然会感到吃惊,便把早已想好的话回道:“祖母甚明,按理应在咸阳宫举行,但因孙儿感念先祖先父的恩德,孙儿想先祭祖然后加冕,以不忘列祖列宗的大恩大德。”

太王太后听了笑道:“政儿真是有孝心,既是这样,那就在雍地举行也好,祖母也想就此机会悼念先王。”

秦王听了松了一口气。

“那,就请祖母早作准备,多带一些宫女路上好照顾您。”

“难得我孙儿操心。”太王太后说。

“那孙儿告辞了,孙儿要去作准备。”

“好,你去吧!”

秦王刚走到门口,太王太后就说:“政儿回来!”

“噢,祖母有何吩咐?”

“你母后在雍地过得可好?”

“哦……祖母……母后在那儿很好,她……她很想念您。”

“那好,正好去看看她。”

“是,祖母。”

秦王书房,夜深了,灯还在亮着。

屋里只有秦王和左宰相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密议到夜半。

秦王说:“第一件事,先把吕相国府圈起来,要派人把他看好。”

昌平君点了点头。

“第二,昌平君的重兵要埋伏好,不能有露,要做出大军都随我刭了雍地的迹象,要给嫪大制造一个空城的印象。第三,昌文君的兵要在城外埋伏好,只要嫪大的人马一人城,就来他个里外夹击。”

秦王做了个两手掌合击的样子。

“大王圣明。”昌平君赞道。

昌文君说:“大王这次犹入虎口,一定要多加小心。”

秦王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护驾的军队我已安排好了,要做出倾巢出动的样子,否则钓不来大鱼。”

“甚好。”昌文君说。

“那,大家就分头去准备吧!”

“是。”

公元前238年秦王政九年,咸阳官门外,张榜公布,秦王嬴政将到雍地故宫举行隆重的加冕大典。

人们都站在城头下看布示,免不了议论纷纷。

“大王怎么不在咸阳宫举行,要跑到雍地去?”

“是啊!这么大的典礼应在都城举行呀!”

一位老者说:“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可以顺便祭祖嘛,再说,太后就住在大郑宫,也可将就太后呀!”

“哦,是这样。”

夜里,吕相府外,刀光剑影,人矛晃动。司空马慌慌张张地奔到吕不韦的卧室外,喊道:“老师,不好了,相府被包围了。”

“啊,我去看看。”

吕不韦披上衣服就跑到大门口,见门外已经围了几层士兵。

吕不韦要出门去,立即有四个士兵用刀剑阻拦。

“干什么?本官要上朝去。”

司空马上前质问士兵:“怎么?你们敢拦相国。”

正僵持着,却见阳泉君上前向士兵喝道:“休得无礼。”然后对吕不韦一鞠躬,赔着笑脸说:“吕相国,奉大王旨令,末将将护卫相国安全,请相国不要外出。”说着一使眼色,两排士兵急跑过来,把相国府的大门封住。

吕不韦愤怒地一转身回屋去了。

阳泉君在心里对吕不韦的背影冷笑道:吕不韦,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坚决不让我的女儿当王后,现在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哼,那时候你若是不反对,现在我也许还能救你!

府里的家眷老小、侍从,都惊慌地涌到正堂里……一时间哭哭喊喊的,吕不韦不耐烦地一挥手,说:“喊什么?天塌不下来,都回各屋去吧!”

众人才又睁着疑虑的眼光,退了回去……

堂厅里清静下来后,吕不韦对司空马说:“想办法混出去几个人,探听一下消息。”

“是,老师。”

中午,家人把饭送到堂厅,吕不韦吃了几口便叫撤下去。过了一会儿,司空马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他说:“老师,大王到雍地去了,是去行加冕礼。”

“到雍地?去了多少人?”

“浩浩荡荡的,从来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大臣和宫里的后妃差不多都去了。太王太后华阳夫人也去了,士兵最多,好像都倾巢出动了。”

“士兵倾巢出动?”吕不韦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去收拾嫪大去了,听说嫪大在那儿和赵姬生了两个小孩,扬言要跟嬴政争王位呢!

嬴政办事真够果断,够神速的了,这一招是必须的,因为现在嫪大的势力太大了,便说:“他要收拾嫪大我又不反对,何故把我也给看住了,可见大王对我已经不信任了。”

雍地,大郑官内。

谬大得到消息后,急忙奔进后宫,不见太后,宫女们禀道:“太后小王子和小公主到花园里玩去了。”

“哎呀。”嫪大急得一跺足,“她还有心玩!”

大郑宫的后花园里,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太后及几个宫女正领着两个孩子在扑蝴蝶,男的七岁,女的五岁,都生得活泼伶俐。

“妈妈,妈妈,哥哥抓到一只蝴蝶了,给我,给我呀……”

“给你,给你。”

“妈妈,哥哥给我蝴蝶了,蝴蝶好美啊!”

“妹妹,快抓好,别让它飞了。”

“啊,妈妈,蝴蝶飞了。”妹妹哭了起来。

“别哭,乖孩子,一会儿让哥哥再给你捉一只。”太后把她抱了起来哄着。

忽然,嫪大汗涔涔地跑了过来,说道:“大事不好了,太后。”

太后惊问:“什么事?”

嫪大屏退两个宫女对太后小声说:“大王贴出布告要到我们这儿行加冕大典。”

“啊!大王要到这儿来?……”

“大王来了看见了我们的两个孩子,是决不会放过我们的。”

“妈妈,妈妈,我要蝴蝶嘛!”

“春儿。”

“奴才在。”两个宫女应声跑来。

“带他们玩去,我有事。”

“是。”

赵太后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为什么不在咸阳宫加冕,要跑到这儿来?”

“是啊。”嫪大急促地说:“明摆着是冲着我们来的。”

赵太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让我好好想想……”

“太后,大祸临头。反正是一死,不如拼了。”

“放肆,拼,跟谁拼?他是大王,大秦的天子,难道要我对我的儿子谋反吗?”

“可是他要杀我们啊!”

“先派人核实一下,大王是否真的要来?”

“是。”

在太后寝宫,两个孩子已经熟睡,太后把烛吹灭一支,走到床旁亲了亲小女孩的脸,泪如雨下……

嫪大风风火火地进来,焦急地说:“太后,大王很快就要来雍地了,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赵太后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无语。

“太后,我想,趁大王来这儿的机会,我带领兵马乘虚占领咸阳宫,然后胁迫大王让位给我们的儿子……”

“你……”

“太后,我们别无选择了……”嫪大急切地说:“如果不这样做,我们的儿子、我们都要被他杀掉。反正都是您的儿子为王,您又何必分彼此呢?再说嬴政也不是王室血脉,人家都说他是你和吕不韦的儿子……”

“胡说!”太后打了嫪大一个耳光,正色道:“他是子楚的儿子。”

“太后,你……你好残忍。”嫪大摸着被打的脸,说:“太后,你可以打我,也可以让嬴政来杀了我,我死不足惜,只是两个孩子,他们必然难逃厄运……”

嫪大又说:“我跟卫尉竭他们已商议妤了,我们现在虽有门舍三千,但加上宫中卫士尚不足万人。如太后能给我玉玺调动县卒就可有上万的兵马,足以跟嬴政抗衡,所以请太后将玉玺给我……”嫪大向太后跪了下去泣道:“太后,事不宜迟,我们已别无选择,请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吧。”

赵太后走到床头,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低泣起来……

嫪大就乘这机会,很快打开太后床旁的柜子拿了玉玺出来欲走。

“嫪大,你好大胆!”太后指着玉玺想阻拦他。

嫪大慢慢转过身来,把玉玺递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好吧!玉玺还您,两个孩子就请您自己保护吧!”

太后“天哪”一声扑到两个孩子身上大哭起来,嫪大见状一转身拿了玉玺飞奔出去。

在大郑宫的一个密室内,长信侯谬大与他的下属正在进行紧张的密议,内有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及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余人。

长信侯拿出太后的玉玺说:“这是太后的玉玺,可以用它调动卫卒、官骑。”

他又拿出假的秦王印信,说:“这是大王的印信,我们将用它调动县邑军队弋国家骑兵及戎翟首领、舍人。”

长信侯又把攻占咸阳宫,逼秦王退位的计划说了,又问他的参谋内史肆说:“肆大人以为如何?”

内史肆说:“趁大王外出至雍地的机会,攻占咸阳宫,这个计划可行,这就是孙子兵法的击其虚,是个好主意。”

佐戈竭也表示:“此计可行。,但出兵必须神速,要乘虚而入。”

中大夫令则说:“太后必须留在大郑宫稳定大王。”

嫪大说:“太后不走。”

嫪大又对卫尉竭说:“将军,请您任三军统领,大家听您总指挥。”

卫尉竭表示:“愿为大人效劳。”

嫪大说:“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生死存亡关头,服从调动者论功重赏,违者斩无赦。”

嫪大又去召集他的亲信舍人连夜作了紧急动员。那些亲信门客,他们为出仕而投奔嫪大门下,平时嫪大也学着赵国的平原君善待他们,使他们有了出仕的机会,所以都愿意为嫪大出谋划策,嫪大的反叛队伍迅速成立了起来。

咸阳宫外,旌旗集聚,人头攒动。秦王到雍地行加冕典礼的大队人马整装待发。

“大王起驾!”

穿着盛装的赵高小旗一挥,一声令下,鼓角齐鸣。

一支规模盛大的秦王出行车驾队伍开始启动。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百零八名排成十行的宫廷乐队,包括鼓乐角号,奏着高亢激昂的乐曲,震天动地,宣告将有威严的天子出行。

接着是三百名仪仗队高举着旌龙锦旗缓缓通过,继之是九百名威武的禁卫军在前开道,后面便是左右各有两列骑兵、太监护卫的秦王御驾,秦王金銮由六十人抬举着在中间行进,后面跟着的是王后及嫔妃宫辇,再后是文武百官的车辇队伍……

最后由九千禁卫军骑兵压阵,长达一二十里。

这列独特的万人出行队伍,在阳光下,黑衣黑帽,黑旌飘扬,刀光闪闪,像一条浑身披鳞甲的黑龙在翻滚,一路上尘埃漫空,遮天蔽日……

秦王不时掀开轿帘,露出他铁青的脸,审视一下前后,暗想,嫪大,你想谋反?就这阵势,吓也要把你吓死。

秦王一路上始终铁青着脸怒容满面,赵高当然知道要出事了,也不敢问,只是在秦王左右小心地侍候着。

与此同时,蠼犬也带着几千队伍从山间小道直逼咸阳,在一座小山头上,嫪大看着秦王的队伍,拍手道:“太好了,秦王把队伍都开出来了,咸阳宫空了,我们的计划要成功了。”

“长信侯圣明。”卫尉竭等奉道。

得意忘形的嫪大,他万万没有想到,英明的秦王已布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空城计,咸阳宫埋伏着的千军万马正等着他去上钩……

秦王到了雍地便直逼大郑宫。他手按佩剑怒气冲冲地直奔赵太后寝宫,左右紧随其后。

到了太后寝官,果然看见太后身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太后见他红着眼,便把两个孩子紧紧护卫住。秦王怒不可遏,只见他额头青筋怒涨,两眼血红,看着这两个吓得缩在太后身旁的小孩,感到天大的羞耻,他愤怒地吼道:“给我把这两个小崽子宰了。”

赵太后紧紧护住两个孩子,怒喝道:“谁敢!”

士卒们听了后退了几步。

“给我上呀!”秦王又大喝道。

士卒们犹豫着。赵太后指着秦王愤怒地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可是你亲弟妹呀!”

秦王听了这句话后,如毒蝎咬心,狂怒得咆哮了起来:“还不快给我杀死这两个崽子!”

士卒们不敢违抗,两个士卒便冲过去,从太后手中把两个吓傻了的小孩夺了过来。只一剑,两个小孩立即扑倒在地,鲜血直溅……

“天哪!……”太后瘫倒了下去,被两个宫女扶住。

“你……你……天哪!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杀人恶魔……”太后指着他哭骂道。

秦王这时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他拔出剑来朝着这个给他带来羞耻,带来危机的母亲一步步逼去……“你……你还配是太后吗?我为你羞耻!”秦王怒吼着。忽然听到“给我住手”的喊声。

秦王回过头来,见是祖母太王太后,便跪下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太王太后由两个宫女扶着,颤巍巍地指着他说:“老身岂敢当你的祖母,你竟然是一个连母亲都敢举刀的人,你给我放下剑来!”

秦王把剑放了下来。

太王太后指着他怒道:“你这个不孝的孙子,你杀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不说,还要杀你的母亲,恐怕还要用刀逼你的祖母吧!”

“孙儿不敢。”

“你不敢?你难道忘记了在邯郸的时候,你母亲是怎样含辛茹苦的把你带大?怎样的带着你东逃西躲?怎样的为你受尽折磨,没有你的母亲你能有今天吗?”

秦王垂下了眼睛。

太王太后又说:“你身为天子,不去杀敌人,不去报国仇,不去雪族恨,却要杀自己的母亲。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要杀掉,你还能得人心吗?还能君临天下吗?”

秦王垂下了头。

“好啦,剑握在你手上,要杀要砍你自己决定吧!”太王太后。说完转身走出了宫。

秦王呆站了一会儿,眼睛虽然不血红了,但脸依然铁青着,他看了看地上两个小孩的尸体,不由得怒火中烧,又喝道:“把太后押送冷官,永不得出。”

赵太后被押走了,她回头看了看两个小孩的尸体,忽然挣脱了两个卫士,猛扑了回来,抱住两个小孩的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雍地已被秦王的禁军团团围住,嫪大留下防守的兵卒早已被秦王大举消灭。大郑官、蕲年宫都换了卫士。

这一夜是秦王最紧张的一夜,整个夜晚大殿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殿外人喊马嘶,宫内外戒备森严,巡罗队伍走来走去,整个雍地都处于紧急状态。

秦王在几案后,按剑而坐,向秦王报军情及传达号令的人员进进出出。

秦王不时发问左右:“咸阳宫有消息来了吗?”

“回大王,还未来到。”

秦王在等消灭嫪大叛军的捷报。

嫪大带着队伍,一路上马不停蹄直逼咸阳城,但一路上竟无兵阻拦,如人无人之境,嫪大高兴万分,对左右说:“秦王把兵都带走了,今天真是天赐的良机呀!”

于是嫪大队伍便直接开到了咸阳城外,“怎么竟没有守城的人,难道咸阳城真是一座空城?”

嫪大正纳闷着,只见从门内走出了昌文君,后面跟着两列文官,怎么竞让文官守门,嫪大疑窦顿生,莫非有诈?正欲退兵却见昌文君向嫪大叩拜道:“今天是大王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到雍地去参加冕礼去了,长信侯不在宫中恭候,却到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嫪大回道:“我正是大王派来保护咸阳的,我的队伍要进城去请你闪开。”

“哦,是这样,欢迎缪长信侯进城。”说着就两手一摊,做出了恭请的样子。

嫪大对左右两武将卫尉竭及佐戈竭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容易的事,真是天助我也。”

忽然,内史肆喊了起来:“长信侯,不好了,内有伏兵。”他指了指太阳照在地上的城楼影子上的刀矛……

“啊,我们中计了,快撤!”嫪大下令。

“嫪大,晚了,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站在城楼上的昌平君言罢一挥令旗,顿时鼓乐齐鸣,城内外杀出了大量士兵。

“冲,给我冲啊!快去占领章台宫。”嫪大挥舞令旗高喊。于是双方开始了激战……

吕不韦彻夜未眠,他在堂厅里走来走去,只听见院墙外人喊马嘶,一片嘈杂声……

司空马跑了进来说:“老师,是嫪大和昌平君的兵马在交战。”

“嫪大?他果然谋反了,怪不得大王要到雍地去加冕,原来是诱他出来。”

司空马也说:“大王这一招可真绝了,嫪大还以为咸阳是一座空城呢。”

“啊,大王,了不起的兵略。”吕不韦惊叹道,“我不如他。”

“老师,门外有许多您的弟子要来保护您,士兵不让进。”

“去告诉他们,叫他们自己赶快躲避,我没事。”

“是。”

“哦,回来……把府宅里的年轻男人都组织起来,编好队以防万一。”

“是,老师。”

次日,秦王按照计划在蕲年宫行加冕大典。

一切都已准备就序,蕲年宫旌旗飘扬,炉鼎焚香,长廊沿上,铺上了通往殿堂的红地毯,殿上御案的金托盘上放置着金光灿灿的王冠和一把镶金嵌玉剑鞘的宝剑。

殿堂下已跪满了文武百官,他们按相国、御史、司马、大夫的官次排列跪着,殿堂两侧跪着后妃,百名鼓乐手已在大殿两廊沿就位。

非常时期,吉凶未卜,大家鸦雀无声,单等吉辰到来。

吉时已到,司仪官赵高想举令旗被秦王拦住了,他也不敢问,只得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咸阳快马来报:“报大王,叛军已被消灭,嫪大已逃窜。”

秦王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命令:“传我的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嫪大抓来,不见活人,我要见尸。”

“是。”于是,才令赵高大典开始。

赵高令旗一挥,高声宣布:“秦王加冕大典开始!”

霎时间鼓乐齐响,秦王嬴政身着金袍从红地毯缓缓登上殿堂,在御座前立住,然后向众臣摊开双臂,顿时群臣山呼:“大王万岁,万万岁!!”

“大王戴王冠。”司仪官赵高又一声高唱。

鼓乐齐鸣,华阳太后由两个宫女扶着从内殿出来,代替赵太后将王冠戴到了秦王的头上。

群臣又一次山呼万岁。

“大王授佩剑。”赵高又一声高唱。白发苍苍的老将双手托起剑跪呈秦王。

秦王戴上了王冠,佩上了剑后红光满面地又接受了群臣爆发的山呼万岁。秦王向群臣摆手致谢。

加冕典礼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顺利举行了。加冕毕,秦王祭了祖后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咸阳宫。

嫪大被活捉,使秦王痛快极了,他立即升殿传令带嫪大,嫪大被五花大绑着带上了大殿。

秦王看着他那双傲视的眼睛,愤怒至极,铁青着脸问:“你犯了叛逆罪,我要车裂你,灭你的族,流放你的舍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上了你空城计的当,否则我必能与你一比高下,杀了你,让我的儿子继位。”

“你是什么人,一个阉人!你也配让你的儿子继位?”

嫪大毫不示弱:“你又是什么人!你不过是商人的儿子,你也配称王?”

“放肆!”秦王大怒,“给我拉下去车裂示众!”

“是。”

几个武士上来拖了嫪大就走。

“慢。”秦王又补了一句:“把他先阉了再车裂。”

“是。”

“吕嬴政,你这个姓吕的野种,成蟜才是真正的秦王继承人,可惜被你杀了,你这个恶魔……”

被关在冷宫的赵姬,披散着长发,呆呆地坐着,手里拿着两个孩子的衣服。她把衣服贴在胸口,低声说道:“麒儿,凤儿……你们死得好惨啊!是你们的亲哥哥杀死你们的呀,……天哪,这是为什么啊!”

忽然,从窗子飞进来一只蝴蝶……

“妈妈,我要蝴蝶,妈妈我要蝴蝶嘛……哥哥抢走了我的蝴蝶……”

此时,她仿佛看见两个孩子在扑蝴蝶。啊!我的孩子,你们没有死,是我做了个恶梦……

“好孩子,别哭,妈妈给你捉,来……妈妈抱你。”

当赵姬伸出两臂去抱,发现孩子是空的时,她突然清醒过来,愣了一下,……眼前幻现出了躺在血泊中的两个孩子……天哪!……

赵姬扑到了地上,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哭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天哪,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越过宫墙,传到了宫外,街上的人听了,女人们用手帕擦眼泪,男人们摇头叹息……

“唉,赵太后,够可怜的,两个孩子被杀了,自己又被关入冷宫。”

“造孽啊,造孽!哪有儿子惩罚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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