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勒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睡在那对狗男女躺过的床单上,但结果不必。这个房间有两张双人床,他们只用过一张——而且从证据看来,用得还真彻底。凯勒把这张床的床罩拉上,掀开另一张没用过的床单。他先去冲了个澡,然后钻进床单里,闭上眼睛。他在门把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但他记得锁上门以防外面能打开吗?他努力回想,觉得自己应该去检查一下,但接下来就睡着了。

他在清洁工开始打扫前就醒了。又冲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他旅行箱里还剩一件干净的内裤,以及一双干净的袜子,之后他就得开始回头穿脏的,因为他没钱洗衣服或买新的。

他有两百五十万元拿去投资了,却买不起内裤。

没有人会来这个房间采指纹,但他出于习惯还是擦了一遍。回到车上,他吃掉了最后一个汉堡,又喝了点矿泉水,假装自己吃了顿丰盛的早餐。他把冷掉的薯条和黏稠得发硬的奶昔都扔了。

他发动车子,检查了一下油表。他很快就得再加油了,他想他还可以挤出二十元来。

乍看之下,他不太确定这家加油站是否营业,搞不好根本就倒闭了。基本的格局很制式,一个小小的便利商店,门前两个加油泵,一侧有个打气软管和公用电话。唯一看得到的车子,就是加油站后方停着的一辆拖吊车。

里头有人吗?凯勒停在加油泵前,那里挂着一个自制的牌子,指示顾客不论用信用卡或现金,都要先到里头去登记。凯勒觉得不太对劲,考虑要开到下一个加油站,但之前他已经两次路过加油站都没停,实在没把握能撑到下一个加油站。

他拍拍头发,压平了,穿上他的外套,确定手枪插在后腰。为什么那对在汽车旅馆偷情的男女除了那些脏兮兮的床单之外,不留给他一点有用的东西呢?比方说一顶棒球帽,或一瓶染发剂,或几百元现金,或是几张能用的信用卡?

凯勒手里拿着二十元,走进门内。柜台后面是个矮壮的男子,前额很宽,鼻子至少被打断过一次。棒球帽底下的铁灰色头发剪得很短,短得可以去参加新兵训练营了,球帽上绣着卡通片《辛普森一家》里的人物荷马·辛普森,手里还举着一杯啤酒。那男子正在看杂志,凯勒敢打赌绝对不会是《肥皂剧文摘》。而且这本杂志似乎不像那女孩手上的那么吸引人,因为凯勒还没开口把钱放在柜台上,那男子就抬头看着他。

“能为您效劳吗?”

“二十元普通汽油。”凯勒说,把钞票递给他。

“稍等一下。”凯勒才刚转身,那男子开口了。凯勒又转回头,那男子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二十元。老天,那张钞票有问题吗?

“最近常拿到假钞,”那名男子说,“不过这张看起来是真的。”

凯勒真想说这张是他印的,但没把握这男子是否听得懂这个笑话。“我刚从提款机领出来的。”他说。

“应该没错吧。”

爱疑心的老混蛋。凯勒说:“唔,如果都没问题的话。”然后又再度要朝门外走,但走到一半,又被那男子叫住了。

“不,站在那儿别动,小子。慢慢转过来,听到没?”

凯勒转身,不太意外地看到那男子手上握着一把枪。是自动手枪,凯勒觉得简直像一管大炮。

“我不太会记人名,”那男子说,“不过你好像是那个用了好几个名字的逃犯,搞不好那些名字全是假的。两手举起来,听懂没?”

“你弄错了。”凯勒说。

“小子,你的照片登得到处都是。我不太会记名字,但是我很会记脸。我敢说你的赏金很高。”

“老天,”凯勒说,“你以为我是那个混蛋,杀了衣阿华州那个人。”

“射杀了那个拽得要命的黑鬼,”那人说,“唔,如果你非得朝谁开枪,我不反对你挑这个人。但这不表示上帝给你杀人的权利。”

“我知道我长得像他,”凯勒说,“你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人,可是我不是他,我可以证明。”

“你那套话省下来告诉警察,行吗?”然后他没拿枪的那只手朝电话伸去。

“我不是他,我发誓。”凯勒说。

“我刚刚是怎么说的?你想解释的话,那些有警徽的人会很乐意听你讲的。”

“我在躲警察,”凯勒说,“不过是因为别的事情。”

“怎么说?”

“赡养费和子女教育费。长话短说,我老婆是个出轨的贱人,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们甚至验过DNA证明了,但法庭还是判我得养他。”

“你的律师一定很烂。”

“老兄,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我现在只是要伸手掏口袋,好吗?”

然后没等对方答应,他就抽出枪来,趁那家伙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之前,朝他胸部开了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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