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打断我的腿,”塔格特说,“这部分就会简单多了。”

凯勒无法辩驳。把这家伙从客厅地板搬到他那辆凯迪拉克的后座,让每个人都辛苦个半死。凯勒已经剪掉他脚踝缠的钢丝,让工作稍微轻松一点,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塔格特的手腕照样反绑在背后。他们从客厅经过厨房,进入车库,整个过程困难重重,塔格特不免会撞到这个或那个,然后痛得大叫。

“好笑的是,”塔格特说,“我已经打算求你带我上车,不要在我自己家里杀了我。因为我不希望我老婆走进来,发现他老公死在地板上。我想她进门后绊到那只死狗就已经够糟的了。嗯,不过这是我还以为那只狗死掉的时候。”

“现在她会绊到那只活的狗。”

塔格特似乎并不欣赏这句话里的幽默。很难辨别,他坐在后座,凯勒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得专心开车。桃儿会欣赏这句话的,不过她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凯勒这辆的后面。所以芳草巷71号的车库里现在一辆车都没有了,车库门已经关上,其他的门都锁好,他们去过所留下的痕迹,就只是屋里缺了一把散弹枪和一把转轮手枪(两者现在都在这辆凯迪拉克的后行李厢内),另外有一盏台灯不亮了,外加被玻璃烟灰缸砸中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凹痕。

“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塔格特说,“重点是,我不希望她看到。或者如果小孩跟她一起回来,我也不希望小孩看到。我想这是我至少能做到的,解决掉了,让我死在别的地方,因为我不认为我有机会活着脱身。”

凯勒等着前面塞住的车流开始动起来,然后左转。他留意后照镜,以确定桃儿直行过了路口,朝回旅馆的路走。

“现在你让我相信,我可能还有点机会了,”塔格特说,“不是很好的机会,但我必须说,总比没有要好。”

“我想你们可以停掉电力,”之前在塔格特家时,他说,“找个方法弄断一条电线,你们就一举两得了。围篱不再通电,所以你们爬过去就行了。而且,如果你们晚上进去,就会碰到一片黑暗的大混乱。屋里没灯,每个人都会跑来跑去,撞在一起。”

“除非他们有发电机,”桃儿说,“如果电力供应中断,发电机就会自动开启。”

“那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得说,这种东西惠勒先生应该会有。”

“假设我们带着你一起去,”凯勒说,“这样不就能通过大门那一关了吗?”

“那也得他知道我要去,叫门口放我进去才行。比方说如果我打电话,编出一些事情,说我得跟他碰面谈。”

“比方什么事情?”

“这个嘛,我一时想不出来。不过我一定能想出来的。”

“你得想出一个说法,解释为什么我跟你一起在车上,”凯勒提醒他,“这恐怕不好解释。”

“就说你是我押来的,”塔格特说,手指一弹出声,“就是这个!我会告诉他说,我们在得梅因陷害的那个人出现了,我设法制服了他,现在我想带他过去问些问题。然后我就跟你进去那儿,看起来好像你被绑住了,但你会挣脱,然后……”

凯勒摇着头。

“好吧,可是这样比较好,”塔格特说,“不然我过去见他,编个故事,什么故事无所谓。然后你躲在后行李厢。”

“我在后行李厢?”

“我车子的后行李厢。我停好车,惠勒先生和我进屋去,等时机到了,你就打开行李厢……”

“从里头?”

“现在的车子可以从里面打开后行李厢了,好让绑架的被害人可以逃出来。或者小孩玩躲猫猫,找不到废弃的冰箱可以躲,就爬进车子的后行李厢。所以就这样,你就从后行李厢爬出来,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给草坪割草吗?”

“做你去那里要做的事。他们不会料到,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两只狗。”

“罗得西亚背脊犬。”

“我承认那两只狗很凶恶,”塔格特说,“不过你想它们会去招惹一辆停在旁边的车子吗?”

“它们可能会有兴趣,”桃儿说,“因为其他每个人都手里拿枪站在那儿,等着行李厢打开。你开车,他在后行李厢里?我看不好吧。”

“你们信不过我。”塔格特说,听起来很伤心。

“我连让你开车都信不过了,”她说,“你有那条断掉的腿,要怎么踩油门?”

“我可以用另一只脚啊。”

“那煞车呢?”

“一样。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又不必对付离合器踏板。那辆凯迪拉克有自动变速系统。”

“开什么玩笑。那他们看到会怎么想?”

凯勒说:“我看还是剪断电线吧。照我看起来,附属的发电机不会随时开着,只有夜里灯光忽然全熄掉,你才会打开发电机。所以白天的时候断电,唯一会停电的只有围篱。”

“还有电视,”桃儿说,“还有冷气,还有其他一切有插头和开关的。”

“不过还是比夜里断电要好。”

“那么你就要期待雨天了,”塔格特说,“这样他就比较有可能在家。像今天这种好天气,惠勒先生就会去打高尔夫球。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本杰明·惠勒是三个乡村俱乐部的会员,每次去打高尔夫,例行的模式都一样。有两个助手会陪着他去,另外两个留守在家里。跟去的一个是司机,从头到尾都待在车里;另一个比较像是全功能的贴身保镖,会陪惠勒走到第一洞的发球区,等到大家开完球,这保镖就回俱乐部会所,等着惠勒和球伴开着他们的高尔夫车跑来跑去,打完十八个洞。

根据塔格特的说法,惠勒最可能去的球场,就是玫瑰丘,所以桃儿第一个就打电话去那里。她假装是惠勒一名球伴的秘书,说她想确认这个四人赛的开球时间。排定是十一赢十五分,一名满口傲慢英国腔的年轻女人说,那么会有四个人来吗?因为惠勒先生预定是三人赛。

“是的,三个人,”桃儿说,“没错,因为仁查先生最后还是没法来。”

她挂断电话后,凯勒说:“仁查先生?”

“我原本差点说出来的是‘人渣’,最后只能硬转成‘仁查’。十一点十五分,这是他们的开球时间,所以没多少时间好浪费了。”

要进入玫瑰丘乡村俱乐部,得经过大门口的守门人和各式各样其他的职员,然后一名停车服务员会来替你停车。凯勒开着车经过大门口,循着俱乐部网站上的地图往前。桃儿印了一张地图出来,凯勒研究过后,决定最佳地点就是第七洞,距离是四百六十五码,标准杆四杆,球道上有个左弯的狗腿,右边有树林。只要惠勒打出一个右曲球,就会进入树林找球,凯勒决定在树林里等他。

在离球道四五十码之处,有个地方可以停车。他感觉停在那儿其实不行,但一辆挂着俄勒冈州车牌的漂亮大凯迪拉克停在一个没碍到任何人的地方,要是有警察非得取缔不可,唔,那顶多也只是开张罚单,不会来拖吊的。

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停车地点位于球道的另一边。要到那个树林里,你就得穿过球道,对凯勒来说很容易,但对拖着一条断腿的人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凯勒可以一只胳臂抱着塔格特,支撑他大部分的重量,但如果让打球的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会像什么?而且你也没法在那边等着这批人打完的空当,因为要让塔格特穿越球场需要很多时间,等到他们穿越球场走到一半,下一批打球的人也都来到发球区了。

一个人穿过球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两个人,一个不能走路,另一个挣扎着帮忙——就算是心思单纯的高尔夫球员,也会开着他们的球车赶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帮上忙。

而且就算他撑着塔格特走,有办法穿过球场吗?他那条小腿,包括膝盖,整个都肿起发炎了。他们稍早已经帮他把那只鞋脱掉,因为塔格特抱怨他的脚肿得穿不下鞋了,现在还肿得更大,已经是另一只脚的两倍大了。

不,这家伙哪里都不能去。

“你得留在这里等,”凯勒告诉他,“待在后行李厢。”

“后行李厢!”

“没那么不舒服啦,而且也不会待太久。一等到我的工作完成,我就载你去医院治疗。”

“但如果……”

“如果我不会回来?”

“我不想说出来。”

“唔,那是有可能。但车里有个栓锁,还记得吗?而且当初就是你告诉我的,让躲猫猫的小孩可以逃出来。”

“我两手绑在背后,要怎么去拉那个栓锁?”

“那倒是。”凯勒承认,然后剪断塔格特手腕上的钢丝。即使如此,要把他塞进后行李厢还是没那么容易,而且塔格特从头到尾都在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说他的腿痛死了,说他手指几乎都不能动了,说他觉得肩膀脱臼了,滴里嘟噜说个没完。

“不会太久的。”凯勒说。他把散弹枪也放在后行李厢里头,靠近塔格特那只肿起的腿,然后检查一下,确认那把转轮手枪的枪膛都装满子弹了。

“你要把枪留给我?”

“那把散弹枪?我不想带着它在高尔夫球场里跑来跑去。太显眼了。”

“所以你要留给我?”

“虽然我觉得别人看到的话,会以为我是拿着四号木杆。不过那枪还是太大了,我不想带在身上。”

有辆车开过来,凯勒别过脸,免得被看到,等着那辆车开过去。同时,塔格特说他很高兴凯勒能够这么信得过他,还把散弹枪留给他。

“其实不太是信任的问题。”凯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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